魚龍的脂肪很厚,整條魚呈紡錘形,中間腹部的部位又是最厚的,要割開它的胃部,把兩具屍體給拖出來並不容易。

葉羲把骨刀深深刺入魚腹,用骨刀橫著割開一個長達幾米長的大口子,讓蛟蛟尾巴鑽進縫隙裏幫忙撐著,不要讓口子合攏,然後自己鑽了進去。

魚龍腹部的鮮血小溪一樣地往外淌,不大一會兒雪白的冰麵上就積了一大灘刺目的鮮紅。

葉羲周身被厚重的魚肉包裹,鼻腔處魚腥味濃鬱,渾身都是魚血。但他沒有在意,矮身站在魚腹縫隙處,手持骨刀繼續往裏割。

大約割了兩三米後,終於看到了胃部,一刺破胃壁一大股腥臭無比的墨綠色**,如水箭一般立刻噴濺了出來。

葉羲立刻閃開。

胃液可是有腐蝕性的,而他現在打著赤膊,上半身沒有任何蔽體的衣物,被沾到可不太好。

有很多胃液濺到了蛟蛟的尾巴上,不過它鱗片厚,倒沒覺得有什麽。

魚龍的胃液臭氣撲鼻,葉羲胃部翻湧,忍住嘔吐的欲望不再呼吸,等胃液噴得差不多後,繼續悶頭割魚龍的胃袋。

割了差不多半米長的口子後,有一角黑黑的東西從縫隙處鑽了出來。

葉羲把口子割大,拖住那東西將它一把拽出來。

那黑色的東西帶著黏答答的胃液被拖了出來——正是那隻倒黴的翼龍。它還沒被消化,看起來依然完整。

除了翼龍外,剩下的食物還在它的胃部深處。葉羲想了想,把脫在外麵的獸皮衣拿了進來,用獸皮包裹住自己的手,然後向裏探去。

摸索了好一會兒,掏出了兩條隻剩骷髏架子的大魚,最終才摸到了一隻腳。

葉羲心裏一顫,握住那隻腳,慢慢把人拖了出來。

這個“人”已經滿目全非,身上還好些,穿著厚厚的獸皮衣,但他的臉部和手部已經被魚龍的胃液腐蝕了,像被剝了皮一般血肉模糊,混雜著綠色的粘液,分外恐怖惡心。

照這人的穿著判斷,正是那名搭救呼魯的峨蚜戰士。

葉羲把他從魚龍身體裏拖出來,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沒被汙血汙染的雪白冰麵上。

調整好情緒,葉羲又從縫隙處鑽到魚龍體內,把手伸進胃裏麵繼續摸索。

過了一會兒,又摸到一隻手。

葉羲心中酸楚難當,抓住這隻手,小心翼翼地把他拖了出來。

這個人正是呼魯。

他的樣子比峨蚜戰士好不到哪裏去,眼皮甚至被腐蝕了一半,令人觸目驚心。

葉羲也不嫌他髒,一把抱起他,矮身鑽出魚龍的身體,踩著一地鮮血,想把他放到峨蚜戰士身邊。

但剛走了兩步時,懷中的人雙眼突然睜開,張開皮肉黏連的嘴巴,狠狠吸了一大口氣。

“——嗬!”

這情景的驚悚程度不亞於僵屍複活,葉羲手一抖,差點把人給扔了。

一秒後葉羲終於反應過來,他不可置信地把人放到地上,狂喜地睜大了眼睛:“你沒死!”

呼魯跪在冰麵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呼呼!憋死我了……痛死我了,好惡心……”

劫後餘生之下話說的語無倫次的。

葉羲被這驚喜衝擊的大腦空白,但過了一會兒就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這魚龍不是凶獸,隻是普通的史前水怪,沒有凶獸這麽變態的消化能力。再加上呼魯吃過很多星藻,憋這麽長時間的氣不算什麽,所以是有可能幸存下來的。

此時葉羲心中極度慶幸。

幸好他狂怒之下衝到水中想宰這頭魚龍,幸好他不想兩人融為枯骨立刻割開胃袋救人。

如果再遲一點,呼魯可能就堅持不住了。

葉羲的目光轉向另一具麵目模糊的“屍體”。塗山不缺星藻,峨蚜的人借住在塗山山穀,自然也吃過不少,身為戰士,更是優先供應。呼魯還活著,那這名峨蚜戰士有可能還幸存嗎?

想到這裏葉羲站不住了,快步走到他身邊,單膝跪下去探他頸部的脈搏——沒有跳動。

葉羲不願意放棄,雙手相疊,把手放在他心窩上方,垂直地一下下有節奏的按壓起來。

剛停止呼吸的人是可以用胸外心髒擠壓等急救措施救回來的。

呼魯皮糙肉厚,雖然現在臉部手部生痛,但調整了一會兒後就緩過來了。他走到葉羲旁邊,看葉羲一下又一下地按壓那峨蚜戰士的胸口。

呼魯心中很難過。這名峨蚜戰士叫斧,平時跟他關係不錯。

他知道斧是為了救自己才被吞入魚腹,可以說是被自己給害死的。雖然不知道葉羲為什麽要不停壓斧的胸口,但呼魯知道葉羲一定是為了救他。

看著一動不動的斧,呼魯眼神黯然。他已經停止呼吸了,怎麽可能還救得回來……

正這麽想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喘息聲。

呼魯瞪大了眼睛,眼見著那名失去了呼吸的斧,竟驀地坐了起來,張嘴吐出一口綠色粘液,然後劇烈咳嗽。

“咳咳……咳……”斧緊緊抓住葉羲的手,彎腰咳嗽不止。

葉羲見人真的救活了,不由驚喜不已,被抓住的那隻手沒有掙脫,另一隻手不停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呼魯慢了一拍終於認識到斧竟然還活著,他一下撲了過去,緊緊抓住斧的衣襟,還沒說話,眼睛卻紅了。

斧看著一個血肉模糊看不清麵目的人湊到自己眼前,嚇了一大跳,眼睛瞪得老大,喉嚨裏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額裏來的……醜……怪……”

聲音嘶啞又囫圇不清,像被砂紙磨過似得。

呼魯:“……”

滿腔喜悅與驚喜頓時被這個“醜怪”給噎了回去。

葉羲知道他不小心吞了一口魚龍的胃液,燒了嗓子,對呼魯道:“呼魯,他喉嚨還沒恢複,先別跟他說話。”

斧聽到葉羲對那個麵目模糊的人喊呼魯,不禁又瞪大了眼,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呼魯表情木然地頂著一張“醜怪”臉,驀地衝他咧嘴一笑:“嘿嘿,你現在也是這幅樣子呦~”

這一笑的效果驚悚無比,斧剛給嚇得往後一縮,卻立刻反應過來他說自己也是這個樣子……

斧哆哆嗦嗦地摸自己的臉,這才混混沌沌的發現,自己的臉和手好痛,像被扒了一層皮般。

摸著臉的斧眼眶中眼淚越積越多,開始打起轉轉。

“嗚……”斧終於忍不住了,驚恐地抽噎起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似得不斷往下掉。

葉羲頭疼地捂住了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