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字條的鳳飛羽匆匆離去後,又匆匆返回。

從傑森、豆包、素娘所坐的桌子旁經過時,一臉幽怨地看著傑森。

傑森?

看都沒看對方一眼。

鍋裏的鹵煮真香,尤其是那豆腐、白肉,吸足了湯汁後,更是爛而不糟,其中的火燒則是透而不黏。

不過,最讓傑森欣喜的還是湯汁。

應該是老湯。

鹹香異常。

調配著蒜泥、腐乳、辣椒油、韭花,實在是美味。

鳳飛羽看著傑森大快朵頤的模樣,默默的收獲了目光,然後,看向了素娘。

這位紫衣總捕還想要掙紮一下。

“去洗碗!”

素娘冷冷地說道。

“好。”

鳳飛羽苦笑了一聲,走向了後院。

素娘看著鳳飛羽的背影,臉上的冷淡,瞬間消失。

隻剩下了一種羞澀。

甚至,臉上還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這讓豆包感到不解。

她看得出,鳳飛羽這位紫衣總捕很喜歡這位素娘,同樣的,看似冷淡的素娘也十分喜歡鳳飛羽。

那……

為什麽不在一起?

豆包忍不住地輕聲問道。

“在一起?談何容易。”

素娘輕聲歎息,然後,抬起頭用越發輕微的聲音,問道:“妹妹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知道。”

豆包一點頭。

“六扇門紫衣總捕頭。

鳳家年輕第一人。

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還以為我不知道,騙我說是自己做小買賣的。

可哪個做小買賣的能夠把那些‘蒼蠅’嚇得尿褲子,尤其是之前盤踞在這附近的‘淨街虎’見了他直接跪下叫爺爺,我又不是真的傻。”

素娘說著這樣的話語,臉上浮現著一抹笑意。

似乎是在回憶著當時的模樣。

當時的她,遭遇著可以說是人生中最大的災難。

是鳳飛羽救了她。

當那夥人一起跪下向鳳飛羽叫爺爺時,她記得是上午,太陽光很刺眼,落在鳳飛羽身上,就好像是為鳳飛羽披上了一層金甲一樣。

很好看。

她看得都入了心。

可,

也就隻能是在心底罷了。

說出來,是不可能的。

有些事情,一旦說出來了,就會發生變化。

還不如不說,宛如當初。

想到這,素娘再次歎息。

這讓豆包越發的不解了。

“這有什麽?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不久足夠了?”

麵對著豆包這種單純的話語,素娘詫異了一下,隨後看著大快朵頤的傑森,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是羨慕的笑容。

更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真是羨慕妹妹你的勇敢。

姐姐很膽小的。

情願原地不動,也不想變得無法挽回。

而且……”

說到這,素娘突然一頓。

然後,在豆包期盼的目光下,素娘繼續說著。

“而且,你說他喜歡我,也許是喜歡,但也隻是現在的我,再過十年、二十年,當我的容顏開始衰老,青春不在時,他還會喜歡我嗎?”

“為什麽不會?

既然喜歡了,那不論變成什麽,都應該是喜歡。

就算是一方死了,剩下的一方,喜歡依舊不變。”

豆包十分肯定地說道。

“不一樣的。

現在的他或許能夠為了我放棄鳳家。

可到了那個時候,他又是否會因為我放棄鳳家而後悔呢?

誰能夠保證?

我不想冒險。”

素娘說得坦然。

豆包聽出了這樣的坦然。

所以,她搖了搖頭。

“幸福是自己爭取的,沒有人能夠幫助自己的時候,那就自己幫助自己。

我媽媽就告訴過我,當時的她為了和我爸爸在一起,也是離開了家族。

甚至,還遭到了追殺。

我爸爸好像也是這樣,不像媽媽的家族,我爸爸好像是來自什麽隱秘勢力之類的。

但最終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還有了我。

還十分恩愛。

還老嫌棄我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說著說著,豆包就心裏不舒服起來,不由地撅起了嘴。

看到這副模樣的豆包,素娘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他們麵對追殺時也很危險吧?”

“哪有。

追殺媽媽的,好像是我舅舅,明明已經碰到我媽媽和我爸爸了,然後,突然說風大迷了眼,怎麽看不清楚前麵了,讓手下攙扶著他去醫館。

追殺爸爸的,好像是爸爸的師弟,已經走到我爸爸、媽媽跟前的時候,直接就翻身栽倒在地,渾身抽搐,一邊抽搐一邊大叫,我羊癲瘋犯了,快帶我回穀裏醫治。”

豆包撇了撇嘴道。

素娘笑得更開心了。

然後,不由自主的,素娘看向了後院刷碗的鳳飛羽。

眼中滿滿的,都是向往。

但是最終,還是變成了一聲歎息。

“有什麽需要,告訴夥計。

今天我請客了。

如果妹妹在北都的日子感到無聊,就多來姐姐的店裏坐坐,姐姐好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素娘說著這樣的話語,起身向著後院走去。

片刻後,後院就傳來了——

“你怎麽這麽沒用?”

“碗是這麽洗的嗎?”

“趕緊去燒熱水。”

……

類似的話語聲不斷地響起。

周圍的客人心知肚明地笑了起來。

傑森也終於感覺吃了個一分飽。

端坐在飯桌前,喝著豆包沏好的茶。

“館主,你說素娘姐姐是不是太膽小了?”

豆包忍不住地問道。

傑森端著茶杯,想了想後,這樣回答著。

“不膽小。

這是人之常情。

甚至可以說,她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在傑森看來,素娘是很理智,也很克製的。

她是喜歡鳳飛羽的。

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是,在這喜歡上,卻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真的是太難得了。

一般人很難做到這一點。

更難做到的是,還在用自己的方式,享受著那一點點溫存。

“這樣的喜歡是不是不純粹啊?

而且,為什麽我覺得還有一點卑微?

喜歡就要大膽的說出來,然後,不顧一切的衝向彼此才對。”

豆包說著自己的想法。

傑森沒有反對。

隻是沉默了一下。

豆包的說法,很難說錯。

這是一種,很美好的,很讓人向往的。

素娘的做法,也很難說錯。

這是一種,很現實的,一部分人會選擇的。

至於另外一部分?

夾雜著利益、勾心鬥角。

這在傑森看來,才是不夠純粹的。

至於豆包的喜歡和素娘的喜歡?

都是純粹的。

而卑微?

不存在的。

難道鳳飛羽、素娘不管不顧地走到一起,然後,鳳家雞飛狗跳追回鳳飛羽,拆散兩人,甚至,還會引起死亡。

就是不卑微了?

不一定的。

傑森搖了搖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是什麽好茶葉。

就是酒肆內的大碗茶。

用的不是什麽好茶,也不是什麽好水。

就是單純的解渴。

“也許喜歡有的時候就和這大碗茶一樣。”

傑森這樣說道。

“嗯?”

豆包不解地看著傑森。

“恰好遇到了。

還……

解渴。”

傑森笑了起來。

豆包有點理解前半句,可是後半句,讓她越發的迷糊了。

接著,兩人再次閑聊起來。

這一次沒有什麽明確的主題了。

就是天南海北的閑聊。

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豆包說,傑森聽著。

偶爾在豆包地追問下,傑森才會發表一下自己的觀點。

就這麽坐了一個多小時。

鳳飛羽從後院回來了。

一坐下,就端起一大碗茶咕咚咕咚地灌了起來。

“我說,沐兄弟你這太不夠意思了吧?

真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洗碗?”

鳳飛羽嘟囔著。

“你好像樂在其中。”

傑森緩緩地說道。

“咳、咳。”

鳳飛羽被嗆到了,這位紫衣總捕瞪大了雙眼,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我樂在其中?我有什麽樂在其中的?我會喜歡洗碗?”

“你肯定不喜歡洗碗。

但如果是為了喜歡的人去洗碗。

你也是心甘情願的。”

傑森語氣不變,語速依舊緩慢。

鳳飛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櫃台裏的素娘。

素娘則是瞪了一眼鳳飛羽。

鳳飛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鳳飛羽嘴硬著。

然後,下一刻,這位紫衣總捕就站了起來。

“走吧,先去救治你的朋友。

晚上我們還有事。

素娘,我先走了,明天我再來刷碗。”

前麵的話是對傑森說的,說後麵的話時,鳳飛羽扭過頭對著素娘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記住了,明天、後天、大後天,連續一周你都要來。”

素娘冷冷地說道。

“記住了!記住了!”

鳳飛羽連連點頭。

傑森頷首,豆包揮手和素娘告別。

素娘送出了門外。

直到看不到鳳飛羽的背影時,這才轉回了櫃台內,然後,不由自主的,雙手合十低聲祈禱著。

每一次鳳飛羽說自己‘出遠門’‘有事辦’的時候,素娘都會祈禱鳳飛羽平安歸來。

當然,鳳飛羽不知道。

這個時候,鳳飛羽的腦子裏已經完全是晚上的計劃了。

萬壽寺,就在北都城內。

三更天,更是已經宵禁。

埋伏人手,執行計劃的話,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隻是……

“這會不會是陷阱?”

站在濟世堂的院中,鳳飛羽輕聲說道。

“大概率是。”

傑森如實說道。

那麽明顯的局麵,除去陷阱外,傑森想不到其它。

“那個道士就是街上找來的,常年混跡在北都西市內,做著坑蒙拐騙的勾當,這次是被人用三個銀元雇傭前去給你送消息的。

他嘴裏問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預料之中的事。”

鳳飛羽笑著說道。

然後,這位紫衣總捕才喃喃自語起來。

“就是不知道是‘噬心教’還是‘往生教’。”

“為什麽不可能是兩者合二為一了?”

傑森則是反問道。

在‘噬心教’向徐大山等人出手的時候,傑森就有著這樣的猜測。

但是,他卻無法肯定。

因為,對於‘噬心教’,他了解的太少了。

不像是‘往生教’這麽熟悉。

因此,他不敢判斷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畢竟,兩者雖然都是邪教,但是說不定還有教義上的不同,有著什麽分歧也說不定。

所以,這個時候,徑直問道。

“不可能的。

兩者從某種方麵來說是仇敵。

是不可能合作的。”

鳳飛羽十分肯定地說道。

傑森則是等待著鳳飛羽進一步的解釋。

鳳飛羽則是麵帶猶豫。

最終,歎了口氣道。

“這些話就是我們之間的密談,出我嘴,入你耳而已。

‘往生教’曾嚐試在北都傳教,然後,被‘噬心教’的人發現後,虐殺了數個壇主。

就連那位‘往生教’教主也在當年遭受了不輕的傷勢。

但是,也打死了當時‘噬心教’的數個重要人物,其中包括‘噬心教’教主的候選人。

換句話說,‘噬心教’現在之所以群龍無首,就是因為‘往生教’教主。

所以,雙方積怨頗深,勢同水火。”

鳳飛羽壓低聲音說道。

“那這次?”

傑森指了指房門方向。

在那裏,六扇門的另外一位紫衣捕頭正在幫助被‘噬心秘術’所昏迷的徐大山等人。

“所以,這也是我想不通的。

和‘四海幫’有仇的是‘往生教’。

可為什麽出手的會是‘噬心教’。

除非……”

鳳飛羽說著皺起了眉頭,然後,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傑森,說出了自己推測的答案:“除非,那位‘大龍頭’不僅和‘往生教’開戰了,而且,還和‘噬心教’開戰了。

但這,不太可能。”

鳳飛羽說完自己的推測,就搖了搖頭。

“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傑森說道。

鳳飛羽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等徐大山醒了,我們得到那位‘大龍頭’的下落,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鳳飛羽說完,就耐心等待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很快的,日落西山。

隻是房間中卻一片寂靜。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時,那位紫衣總捕才走了出來。

這位紫衣總捕是一位女性。

年紀大約三十左右。

麵容姣好,身材更好。

一身紫色外衣,穿在對方身上緊繃繃的。

走動間,更是……

宛如熟透了的水蜜桃。

“小鳳,你欠我個大人請。”

這位女紫衣總捕這樣說道,襯托著對方慘白的臉色,顯然有著無比的說服力。

“寫了,解玲兒姐姐。

徐大山怎麽樣?”

鳳飛羽嘴上道謝,但是下一刻就追問道。

“醒了。”

名為解玲兒的紫衣總捕說道。

鳳飛羽一抱拳就向內走去。

解玲兒一撇嘴,略顯不滿。

但是,馬上的,這位解玲兒就雙眼放光地看著一側的傑森。

“這位就是‘天劍’沐先生嗎?小女子解玲兒這廂有禮了,真高興能見到您!”

一副矯揉造作,甚至是花癡的感覺直接出現。

雖然沒有什麽惡意,但也不會吸引傑森。

所以,傑森很幹脆的問道——

“你高興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