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傑森一怔。

阿拉斯則是直接目瞪口呆。

但最吃驚的還要數迪瓦諾了。

腦子不清醒的迪瓦諾看著抱著自己大腿的艾斯特手足無措,他雖然記憶丟失、混亂,但是對於親情的理解還是知道的。

“你是我兒子?”

過了好半晌後,迪瓦諾這才開口問道,語氣中帶著絲絲不確信。

“當然了,爸爸。”

“我就是您失散多年的兒子。”

“自從身為‘九頭蛇’副首領的您前去尋找‘聖劍’消失後,十年來,我就一直在尋找您的下落!”

“萬幸,您回來了!”

艾斯特一邊抱著迪瓦諾的大腿,一邊嚎啕大哭。

哭聲大,眼淚足,鼻涕橫流。

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傑森可以保證,如果不是他知道這一切是假的,一定會產生錯覺。

事實上,就是這樣。

迪瓦諾已經開始有了這樣的錯覺。

因為,他對艾斯特話語中的‘聖劍’有著一分熟悉感。

頓時,這位記憶丟失、錯亂的‘劍聖’麵容上多出了一分柔和,抬手放在艾斯特的頭頂。

“你先起來。”

對方這樣說著。

“是,爸爸。”

艾斯特擦幹眼淚,畢恭畢敬的站起來。

然後,就這麽抬手攙扶著迪瓦諾的胳膊,走向了一旁的沙發。

整個過程自然、不做作。

仿佛,迪瓦諾就是他的父親一般。

這樣的感覺,迪瓦諾感受到了。

難道這真是我兒子?

可為什麽我的記憶裏沒有?

該死的,我的記憶裏連妻子的容貌都記不得了!

發生了什麽?

究竟發生了什麽?

迪瓦諾坐在沙發中,麵容上浮現著糾結。

傑森、艾斯特注意到了這樣的糾結。

傑森保持著沉默。

艾斯特則是抬手放在了迪瓦諾的手掌上,他聲音輕輕柔的說道:“爸爸,您沒有事太好了,過去的事情就當它過去吧,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麽?”

迪瓦諾忍不住問道。

“您曾是‘九頭蛇’的副首領,也是當世最出色的用劍高手,十年前傳聞中有一柄‘聖劍’出世,您在知道後,前去尋找,然後,遭遇了‘聖殿’的埋伏,當時‘夜梟法庭’的‘利爪’閣下們前去支援時,已經晚了,不僅沒有找到您,還損失慘重。”

“而您……”

說到這,艾斯特一頓。

“我怎麽了?”

記憶丟失、混亂的迪瓦諾追問道。

“您被當代教宗設計洗去了全部的記憶,成為了‘聖殿’的‘劍聖’迪瓦諾。”

艾斯特一臉痛苦的說道。

“洗去記憶?”

“也就是說……”

“我現在的狀態,是‘聖殿’造成的?”

迪瓦諾的神情中多出了一分冷意。

“嗯。”

“當代教宗是個術式的天才,他應該是用某種特殊術式融入了爸爸您的靈魂中,讓您自認為是‘聖殿’培養出的天才,然後,在這十年間您以‘劍聖’的名義為‘聖殿’服務,但是您正在的身份是‘九頭蛇’副首領艾文特.喬。”

“而我是繼承了您‘九頭蛇’副首領的兒子,艾斯特.喬。”

艾斯特嘴裏說著最真情實意的話語。

雖然沒有一句是真的,但這些話語卻都是有理有據。

有關‘聖殿’當代教宗,艾斯特通過‘收容所’‘聖蛇會’的情報了解的相當清楚,對方‘術式天才’的名聲更是如雷貫耳。

喬,的姓氏,艾斯特是從剛剛的傑森講述中了解到的。

他知道‘喬’對迪瓦諾意味著什麽。

所以,這個時候他很幹脆的換姓了。

不!

不是換!

是加!

他本就沒有姓氏,這個時候,加一個怎麽了?

事實上,艾斯特的做法是相當聰明的。

在聽到艾斯特的講述後,迪瓦諾立刻陷入了沉思。

喬?!

艾文特.喬?

艾文特.喬!

這個名字他很熟悉,比之‘聖劍’一詞都要熟悉,而且,他冥冥之中覺得這個姓氏對自己很重要,似乎是一生都在追尋的答案一般。

那是一種烙印在靈魂上的渴求。

即使是靈魂出現了裂痕,這樣的渴求都沒有改變。

相反的!

這樣的渴求,越發的深刻。

因為……

他沒有了其它雜念。

隻剩下了那永生永不忘的一幕。

不過,在艾斯特的話語下,這樣永生不忘的一幕,被偷換了概念。

迪瓦諾愣愣的坐在那裏。

他閉上了雙眼。

他感受著這一切。

是啊。

必須要一生追尋。

因為,這是我的姓氏啊!

這是我誕生之初啊!

閉著雙眼的迪瓦諾睜開了雙眼,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記憶丟失、混亂的陰霾感,消失了大半。

畢竟,他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剩下的,自然會慢慢的回來。

“兒子?”

迪瓦諾……不,艾文特.喬試探性的向著艾斯特喊道。

“爸爸,您記憶恢複了!”

艾斯特沒有任何羞澀、不好意思,一臉驚喜的看著艾文特.喬。

這反而讓艾文特.喬有些黯然、傷感。

他還是沒有記起有關眼前兒子的一切。

但是看著艾斯特期待的眼神,他卻無法將這些說出口。

“記起了一些,很模糊。”

艾文特.喬不得不這樣含糊的說道。

但是,艾斯特卻似乎沒有發現這些,他興奮的說道:“太好了!太好了!您安然歸來,媽媽一定會高興的,她在活著時,一直期盼您能夠歸來。”

聽到兒子說起自己的妻子時,艾文特一開始是有些別扭的。

和眼前的兒子一樣,他記憶中沒有任何關於妻子的印象。

但是當聽到‘她在活著’時,艾文特突然心底一顫,一種極為陌生的情緒出現在了他的心底。

悲傷?

哀慟?

他有些分不清楚。

隻覺得,此刻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她怎麽逝去的?”

艾文特詢問著。

“‘聖殿’!”

“她死於‘聖殿’一次精心策劃的刺殺。”

“那些‘無麵人’偽裝成了您的模樣,刺殺了媽媽。”

艾斯特的臉上滿是悲痛,剛剛擦去的淚水,再次流出。

“‘聖殿’、‘聖殿’……”

艾文特低聲念叨著。

雙眼中的目光越發的冷冽,身上那抹鋒銳的氣息再次若隱若現。

從蘇醒以來,這是他第幾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造成他失憶,淪為殺戮工具,還以他的模樣去刺殺了他妻子,他妻子死時,會是多麽的不解、絕望?

還讓他兒子在無父無母的環境中成長,估計還收到了一定的欺負……

呼哧、呼哧。

一想到這艾文特的情緒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

他微微眯起了雙眼,一個念頭開始在心底生根發芽。

‘聖殿’嗎?

如果不把你們都揚了,我就不叫艾文特.喬。

心底帶著這樣的想法,艾文特看向艾斯特的目光越發的愧疚了。

“爸爸,我們先去看媽媽吧。”

“她一直在等您回來。”

“對了,您現在的模樣,有些不合適,您稍等一下。”

說著,艾斯特就跑進了臥室。

很快的,捧著鬥篷和麵具的艾斯特就跑了出來。

“你穿上這個,戴上這個。”

“您被‘聖殿’控製的時間太長了,您的樣貌早已被太多的人知曉了,雖然這並不是您本來的麵容,但是在我們找到讓您恢複本來麵容的時候,請您暫時忍耐一下。”

“該死的‘聖殿’,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艾斯特臉上表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恨意。

“孩子,相信我。”

“他們付出的代價會遠超你的想象。”

艾文特這樣說著,就穿上了鬥篷,戴上了麵具。

那麵具是類似‘夜梟法庭’的麵具。

然後,艾文特這才將目光看向了傑森、阿拉斯。

“爸爸,這是我們的同伴,他們來自‘夜梟法庭’,您曾經有機會進入那裏的,但是您為了母親,選擇成為了‘九頭蛇’的副首領,不過,上一任的裁判長,依舊為您保留了‘利爪NO.1’的名號;而我能夠活到現在,承蒙他們的關照。”

艾斯特解釋著。

頓時,艾文特的目光就變得和善起來。

“你們好,感謝你們為艾斯特所做的一切。”

艾文特真心實意的說道。

“應該的。”

傑森淡淡的說出這句話。

他盡量讓自己保持正常。

艾斯特真的實在是太驚人了……這樣的演技和反應速度,就算是把對方扔到不夜城裏,恐怕也能夠迅速的適應吧?

傑森心底想著。

阿拉斯則是站起來,很恭敬的說道:

“艾文特叔叔好。”

媽媽告訴她,麵對長輩時,要有禮貌。

頓時,艾文特的目光中善意更多了。

他感知敏銳的察覺到眼前的女孩是真心實意的把他當做長輩看待的。

至於另外一個?

心思深沉。

不過,艾文特並沒有在意。

一個組織中,不可能都是如同自己兒子一樣的良善之人,必然會有一些陰沉的人,這是一個組織的必須組成部分。

很正常,不是嗎?

一行四人離開了暫時的隱蔽據點,乘車直接駛向了郊外公墓。

昂城的公墓與一般的公墓沒有什麽區別,也有著圍牆和守墓人。

對方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在看到艾斯特時,就笑了起來。

“艾斯特你又來看你的媽媽?”

“這還不到一周的時間啊。”

守墓人說著。

“我的爸爸回來了,我帶他來看我的媽媽。”

艾斯特這樣的回答著。

“你那個失蹤許久的爸爸?”

守墓人說著就看向了戴著麵具的艾文特,目光中有著疑惑,以及一絲鄙視,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個跑路的負心漢,到老良心發現後回來認兒子,希望兒子給自己養老送終一般。

而且,看那藏頭露尾的模樣,說不定是惹上了什麽事。

“你感謝上蒼吧,艾斯特是我見過最好的年輕人。”

“雖然你拋妻棄子,但是艾斯特不會對你不聞不問的。”

“去看你的妻子吧。”

“她就在那裏。”

守墓人指了指遠處,艾斯特領路,艾文特跟在後麵。

當兩人走遠時,守墓人這才低聲嘀咕著。

“好運的家夥,竟然有著這樣好的兒子。”

傑森站在原地沒有動。

阿拉斯想要跟上去,卻被傑森拉住了。

“剩下的時間,讓他們獨處吧。”

傑森這樣說道。

阿拉斯愣了愣後,點了點頭。

“艾斯特每周都來嗎?”

傑森想著守墓人問道。

“嗯。”

“自從她的母親埋葬在這裏後,他每周都會帶著鮮花來一次,然後,在那裏待上半個小時,和自己的母親說說話。”

“我從沒有見過這麽好的年輕人。”

守墓人感歎著。

然後,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遠處的荒墳。

接著,搖頭歎息。

傑森道謝一聲,就再次走回了墓園門口的車上,靜靜等待著。

阿拉斯坐在傑森身旁,扭動著身軀。

片刻後,阿拉斯實在是忍不住了。

“艾文特叔叔真是艾斯特的爸爸?”

阿拉斯問道。

“你覺得呢?”

傑森反問道。

“我覺得是!”

“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艾斯特對艾文特叔叔的感情,那是隻有血脈延續的後代才會有的感情——我的感知,應該不會出錯!”

阿拉斯言之鑿鑿的說道。

“嗯,你的感知沒有錯。”

“艾文特就是艾斯特的爸爸。”

傑森點了點頭。

然後,他的目光看向了天空。

湛藍的天空掛著幾朵白雲。

微風吹過,帶著絲絲愜意之感。

是那麽的自然,不做作。

就如同是艾斯特的演技。

不!

那不是演技!

而是真正意義上將艾文特當做了自己失散多年的父親。

沒有一點作假。

完全的情深意切。

想要欺騙別人,先要欺騙自己嗎?

“真是讓人出乎預料的家夥。”

傑森這樣的讚歎著。

他收回自己之前對艾斯特的評價,艾斯特在‘不夜城’不僅會迅速適應,而且會活得很好,成為人上人的那種。

以這家夥不要臉的程度,一定會這樣。

被傑森這樣評價的艾斯特,此刻正一臉悲傷的站在一座墓碑前。

“媽媽,我來看您了。”

“我把爸爸帶回來了。”

艾斯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水桶和布子,開始擦拭墓碑。

‘絲卓’!

墓碑上篆刻著名字,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麵容很普通,但是笑起來很好看。

艾文特看著自己的妻子。

他還是記不起來。

這讓他更加的愧疚。

不單單是記不起的愧疚,還有墓碑上隻有名字,卻沒有姓氏。

很顯然,這是隱藏,擔心意外。

呼!

艾文特深吸了口氣,他彎下腰,拿起一塊布子,開始擦拭墓碑。

他輕輕的說道——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