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迎涼草

入秋了,清晨的風帶了些涼意。

東山省省會,南城。

一條小街上,一處早點攤子上的人並不多。一個頭發遮住眉梢、五官卻很俊朗的小夥兒,正坐在攤子靠街邊的小桌旁,呼哧呼哧對付著一碗餛飩。

熱氣在他麵前蒸騰,他揮手扇了扇。此時,一個身著對襟布衫的老頭兒恰好從他身邊走過。

“小夥子最近有血光之災啊!”老頭兒歎了一句,卻又施施然走開了。

小夥兒吃餛飩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繼續吃了起來。

結完賬,小夥兒離開早點攤子,卻發現老頭正坐在小街對麵的馬紮上。小夥兒笑了笑,走了過去。

馬紮前,鋪著一塊繡有太極八卦的舊布,上麵擺著一隻簽筒和幾本薄薄的紙書。最上麵的一本,是印刷粗糙的《麻衣神相》。

小夥兒心說,看起來像是個江湖騙子。他掏出煙,點了一支,準備走了。

這時候,老頭兒也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碧玉煙嘴兒,綠得賽水靈靈的菠菜葉子,上麵,卻插上了一根自己搓的旱煙。

盯著這根煙嘴兒,小夥兒的眼神突然起了變化。

“大爺,你是算命的?算一次多少錢啊?”他蹲下身來。

老頭兒又看了一眼小夥兒的臉,“天庭顯光,眉毛順揚,你不隻有血光之災,還有桃花運啊!”

“看來,你算命不是為了錢?”小夥兒沒接這句,指了指碧玉煙嘴兒,“碧玉籽料,乾隆朝如意館的工。”

沒錯,這樣的傳世精品,隨便賣賣也值個二三十萬。一般人怎麽會直接用來抽煙?

“好眼力!”老頭兒愣了愣,“沒錯兒,算命隻是我的愛好!你是哪裏來的?”

老頭兒一邊說,一邊盯著小夥兒仔細打量起來。突然間,他眼神驟緊,劃過不可思議之色!

“燕京。”小夥兒深吸一口煙,繼續說道,“那既然碰上了,你不妨給算算,我來南城要辦的事兒,順利不順利?”

老頭兒吧嗒了兩口煙,定了定神兒,“你是為了星辰拍賣行的相寶局來的?”

小夥兒微微皺眉,又抽了一口煙,沒有接腔。

“相寶局上的重器,隻要能鑒定出是贗品或者雖是真品卻能發現瑕疵,那就有一百萬的彩頭。不過,你年紀輕輕,若不是一眼給我這碧玉煙嘴斷代定性,我也不會推斷你是為了相寶局而來。”他笑出一口老牙,但這話顯得很真誠。

小夥兒看了看他,“好像,不光有錢上的彩頭。”

老頭兒目光一緊,“今年的彩頭可以二選一,除了一百萬——難道,你是為了迎涼草?”

“大爺,你知道的不少啊!”

老頭兒的舌頭在下嘴唇打了個半圈,“你可知道,相寶局開局八年,從來都沒人拿到過彩頭!你的眼力是過得去,若是為了錢而來,算是財迷心竅。但是要為了迎涼草,這東西,傳說夏天擺在屋裏涼意頓生,但即便傳說是真的,一個空調就能代替,你為了這微乎其微的機會跑一趟,我倒是看不懂了。”

“話都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是為了相寶局來的。不過,迎涼草被你說成這樣,星辰拍賣行豈不是畫蛇添足?”

老頭點了點小夥兒,“年輕人,銳利有餘,周全不足。你沒錢,不代表別人也沒錢。迎涼草畢竟是傳說中的靈草,目前僅發現了這麽一株,有錢人用來裝逼,最合適不過。”

小夥兒站起身來,“好了大爺,我讓你算順利不順利,你扯了半天沒用的。”

老頭兒眯起了眼睛,“我已經說了,你隻有微乎其微的機會。不過,你這血光之災和桃花運,卻是不易避免的!”

“桃花運,我喜歡。這血光之災,我付上卦金也你也不能破?”

“今天咱們有緣,你不用付卦金。相寶局之前,你不要出門就行!”

“謝了大爺!”小夥兒點點頭,真的走了。這老頭兒,顯然不是一般人,似乎也沒什麽惡意,但是破解之法說得太隨意,他基本沒當回事兒。

是夜。

這個白天擺算命攤兒的老頭坐在一處很氣派的四合院堂屋的紅木圈椅上,手裏捏著的,依然是那根碧玉老煙嘴兒,上麵插著的,也依然是自己搓的旱煙。

而在他的對麵,站著一個長身玉立、頭發微卷的中年男子,神情十分謙恭。

“隋爺,這小子的確有點兒意思。他叫孫中原,今年二十三歲,夏天剛從燕京大學考古係畢業。本來呢,他是在晉北的一處孤兒院長大。十年前,也就是他十三歲的時候離開孤兒院,十九歲的時候,突然考入了燕京大學。不過,這中間的六年,查無可查,仿佛人間蒸發。”

隋爺點了點頭,“他隻瞟了幾眼,就能給這碧玉煙嘴斷代定性,如此眼力,在年輕一輩當中,已算得上一流。這種眼力,單憑上大學是成不了的。這六年,恐怕就是他投師學藝的六年。”

中年男子繼續說道,“嗯,他來,的確是來參加這場相寶局的。”

“他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哪來的請柬?”

“隋爺,他的請柬,是嶽老的。”

“嶽樹仁?他不是還沒醒麽?”

“沒醒,依然是植物人狀態。但拍賣行的請柬,是在嶽老去蒙山之前送出去的,現在來看,很可能去蒙山之前就給了他。”

中年男子頓了頓,“還有一個很有價值的線索,一個多月前的蒙山之行,嶽老的考古隊裏,就有這個孫中原!”

“什麽?”

“我也是剛打聽到。因為孫中原當時已經畢業了,也沒有就業,沒有單位,所以名單裏沒有他,是出發前才被嶽老叫去的。”

隋爺吧嗒了幾口煙,忽然起身,“本來,我從他的後背看出血光之災,倒是不嚴重,所以隨意提醒了一下。但是後來我麵對麵仔細觀察,突然發現,他的身上,竟然帶著一股很神秘的氣運!”

“啊?隋爺,連您也看不出來是什麽氣運麽?”

隋爺搖了搖頭,“根據你剛才說的,我懷疑,一個多月前的蒙山之行,嶽樹仁出事兒昏迷,和這小子身上的氣運,或許有關聯。但是根據你收到的消息,他們此行一無所獲。”

“隋爺,您的意思是?”

“他可能是為了迎涼草而來。”隋爺並沒有正麵回答。

“迎涼草不過是我們造勢的噱頭,不缺錢的人或許會感興趣。但他一個剛畢業的窮小子,即便真能在相寶局中成事兒,怎會為了迎涼草放棄一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