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三個人的情殤
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你的傷從不肯完全的愈合。我站在你左側，卻像隔著銀河
————by《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禹寒在聽到那個名字的刹那心沉了下去，全身的血液也似乎跟著停頓了一下，他任嫣然抱著，隻覺得自己的全身也是冰冷的。
良久，禹寒都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他沉默著將嫣然抱起，放入了車內，然後，他撥通了曉愛的電話。
禹寒在自己的公寓樓下停好了車，旁邊的嫣然似乎已經睡熟，禹寒想將她抱出來，剛觸到她的身體，禹寒就意識到嫣然在發熱，他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受了涼，但是很顯然她升高的體溫代表著她已經發燒了。禹寒慌忙將她抱了出來，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裏。
濕漉漉的她讓禹寒有些無所適從，他和嫣然的關係雖然親密，卻從未有過逾矩的行為。他隻能將嫣然連著裙子一起放進了浴缸裏，然後放滿了熱水。剩下的，他需要等待曉愛的幫忙。
嫣然靜靜的躺在浴缸裏，蒼白的臉上眉頭微微的皺著，長長的頭發在水裏飄散開來，很美，美得幾乎讓禹寒的心隱隱作痛，嫣然輕聲的說著話，禹寒坐在浴缸邊，那細如蚊訥的囈語如同咒語一樣的飄進了他的耳朵裏，心裏。他很清楚的聽見她在呼喚她心愛的人，可是卻不是他。禹寒不知道自己坐在她的身邊坐了多久，聽著陸浩宇的名字又聽了多久，他自虐的任由那個名字一下一下的撞擊著他的胸口，又鈍又痛。他發現，他的心，被撞出了一道傷口，在一滴一滴的滴著血。陸浩宇，折磨著嫣然，也折磨著他。
禹寒的眼中，嫣然的臉漸漸清晰又漸漸的模糊，他驀地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龐滑落到了地上，他明白，自己已經無法再騙自己了，她，真的不愛他。
他該怎麽做，幹幹脆脆的放手？可是她怎麽辦？他是她的避風港，也是她的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如果連他也失去了，她會變得怎麽樣？他是懂嫣然的，他恍然察覺，自己正在漸漸的變成了另一個嫣然，對於回憶放不掉，對於所愛的人，也無法放手。她不愛他，他卻愛她。這樣的他，他能怪誰？怪命運？
曉愛到的時候禹寒已經冷靜了下來，他開了門，曉愛就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你說嫣然不舒服？哪裏不舒服？她在哪兒？”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尋找著臥室，禹寒卻說道：“我把嫣然放在了熱水裏，麻煩你去看看她。”
曉愛走進浴室，禹寒遞給她一件浴袍，不一會兒，曉愛就扶著嫣然打開了門：“我給嫣然穿好了。”
禹寒將嫣然抱起放到了臥室，曉愛打開了特地帶來的藥箱，找了個支架，給嫣然輸液：“這樣燒退得快些。”
針頭刺進嫣然皮膚的時候，嫣然又開始說起話來，曉愛聽不清，輕輕將耳朵湊到嘴邊，等聽清嫣然說的話時，她的秀眉微微皺起，偷偷看了一眼禹寒。禹寒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問道：“她怎麽樣了？”
曉愛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掖了掖邊角：“還好，隻是要清醒過來的話，恐怕沒那麽快。”
她直起身子，問道：“我可以和你聊兩句嗎？”
禹寒點頭，兩個人關上房門，走到了客廳。曉愛在沙發上坐下，禹寒問道：“要喝點什麽嗎？”
曉愛搖頭，禹寒在一邊坐下，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曉愛要說些什麽。曉愛沉默半晌，似乎在考慮她的話應該怎麽表達。她交叉著雙手，良久，才緩緩的說道：“希望你不要怪嫣然，那樣的痛苦，那麽多的回憶，如果我是她，也不可能會忘掉。”
禹寒沉默著，曉愛看著他嗎，輕輕的說著那些往事，回憶，也仿佛回到了青蔥的高中時代：“浩宇，出現在我和嫣然高三的那一年。高三，有數不清的複習題，測試卷，當時覺得好累，現在想想，卻突然覺得很幸福。那個時候的我們，快樂的簡單而幼稚，因為我們有沒心沒肺的青春。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們高三那年的天，很藍很藍的，到現在，我都再也沒有，看過那樣的藍天。”
曉愛的嘴角彎起了淺淺的弧度，那樣的美好，似乎是昨天才剛剛發生的，離她還這麽近。可是現在嫣然就這樣發著高燒睡在她的身邊，這樣的現實和曾經美好的回憶比起來，更顯得殘酷。曉愛低著頭，白皙的手指絞在一起，又陷入了回憶：“他們本來，會很好。可是嫣然的父母，在第二年的元旦假期中突然離開了，不僅離開，還留下了破產的公司，巨額的債務。是浩宇的爸爸，解決了這一切。可是，浩宇的父親，卻不允許他們在一起。禹寒，如果你是嫣然，你會怎麽選擇？”
禹寒盯著自己的雙手，緩緩的說道：“我也不知道。”
曉愛的眼中，有一層淡淡的水霧湧起：“那個時候的嫣然，才過了十八歲生日沒有多長時間。那段時間，我看著她變成了那個樣子，我真的很怕她會撐不下去。我和浩宇，曾經在一起談了很久，然後他說，他會用生命去保護她。可是，他根本沒有做到，結果，嫣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禹寒，我拜托你，什麽時候，都不要放棄嫣然，好好的照顧她，她真的太痛苦了。”
禹寒歎了口氣：“曉愛，我知道，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其實，我真的很愛她，很愛很愛她。從見她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她的心裏有另外一個人，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明白她的一切，也明白她放不下的那些東西。可同時，我也恨自己，恨自己什麽也幫不了她。眼看著她這麽痛苦，我卻無能為力。你，不用擔心，我愛她，就永遠都不會放棄她。因為我知道，她現在，隻有我了……”
曉愛的眼淚沒有忍住，她一邊輕輕擦去，一邊淡淡的笑了：“嫣然，真的很幸運，可以遇見，這樣一個你。”
禹寒看著她：“她是很幸運，有你這樣一個朋友，一直在她身邊。”
兩個原本陌生的人，在昏暗的光線裏安靜的坐著，卻因為同樣愛著一個女孩，變成了知己。
曉愛和禹寒都不敢離開，在嫣然的身邊守了一夜，天亮了，曉愛從沙發上醒來，看見自己的身上蓋著毛毯。她理了理頭發，疲倦的走進了臥室，禹寒正小心翼翼的給嫣然擦臉，見她進來，輕聲說到：“這個藥瓶裏的藥水沒有了，可以拔了。我怕會弄疼她。”
曉愛輕輕的將針頭拔出，又用手輕輕的撫上嫣然的額頭，露出了一個舒心的，淡淡的笑容：“還好，燒退了。讓她休息一下，一切，應該會好起來的。”
她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手表：“她一會要是醒了，可能還會有些不清醒，犯迷糊。沒事。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好好照顧她。”
禹寒點頭：“我送你出去吧。”
曉愛回頭又看了一眼嫣然，歎了口氣，和禹寒一起離開。
城市的早晨靜悄悄的，送走曉愛，禹寒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清新微涼的空氣讓他的精神一振，一夜未曾休息好的身體還帶著疲倦，頭腦此刻卻是異常的清醒。他陡然想起，昨天晚上的嫣然，那樣的她，究竟又受著什麽樣的痛楚？而這痛苦的根源，陸浩宇，他又有了什麽樣的變化。什麽樣的變化讓嫣然傷成了那樣？
變了，嫣然真的變了，禹寒不安的想到，從美國回來的每一天，嫣然都在變著，他能看出她每一天都在偽裝著。可是她離陸浩宇越近，她的偽裝就越徒勞。禹寒知道，現在的嫣然，如同一座堤壩，蓄著他看不見的情感的洪水，現在洪水越來越多，她的情感，不知道何時就會決堤。禹寒的眼神中有恐懼，決堤的那一天，他就會失去她了。他要做的，是將嫣然帶離陸浩宇的世界。距離隔絕心靈，時間消磨感情。無論這感情是快樂還是痛苦，都是一樣的。禹寒的心，忽的就亂了，沉穩如他，在感情麵前，也是這樣的手足無措，患得患失的可笑。
禹寒到了自己的公寓，打開門的一刹那，禹寒看著門上不鏽鋼的把手上的自己的模糊的倒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回到臥室，禹寒卻愣住了，嫣然已經不見了。禹寒有些疑惑著，心裏的不安在擴大，她去哪裏了?
“嫣然，嫣然？”
禹寒離開臥室，突然發現在陽台上，一個纖弱的身影正倚在欄杆上。
“嫣然。你在那兒幹什麽？”
禹寒輕聲問道，似乎不敢驚擾到她一般小心翼翼。嫣然回過頭看她，有風將她的頭發吹亂，仿佛電影中定格的畫麵一般，禹寒的心跳在這一瞬間幾乎要停止了，因為嫣然緩緩的爬上去，然後站在了陽台的邊緣上，她張開雙臂，像《泰坦裏克號》中沒有傑克的羅絲一樣。她仰著臉，眼睛裏倒映著禹寒看不到的遙遠的時光。
“嫣然，那樣很危險，你快下來！”
禹寒緩緩的向她靠近，如雷的心跳讓他伸出的雙手變得顫抖。嫣然依舊微微仰著臉，閉上了眼睛，輕聲問道：“跳下去以後，會不會快樂？”
她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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