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掛月,燭耀窗台。

農家收犁歸,酒肆迎客來。

寒霄城東一間破房子裏,屋子正中有個大火爐,爐邊架風箱,風箱一拉,風進火爐,爐膛內火苗直躥,映的屋頂通紅。徐遊看似瘦弱的身軀被爐火烤的大汗淋漓,此刻正吃力的從火爐裏夾出一塊燒的通紅的鐵胚,準備放到一旁砧子上鍛打。

徐家祖上就是鐵匠,農具、菜刀、兵器,無一不精,傳到徐遊這裏據說已有十三代,徐遊的父親徐鐵成更是頗為有名的匠人,不過此刻這位匠人已臥病榻數日不起,醫者說是感染風寒,輔以藥石,靜養數日便可康複。但偏偏徐鐵成染病前一天剛接了一個重要的活兒,替人修複一把劍。

如今他臥床數日,哪裏還掄得動鐵錘。

若隻是一般人拖延幾日倒也沒什麽,但這次的客人顯然不是一般人。那是一名女子,當日來時,對方身著黑衣,手持長劍,相貌美若天仙卻又寒如冰霜,少言寡語,但每一個字都透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力量,懾人心神。

這黑衣女子出手十分闊綽,給了足夠多的訂金,約定好三日之後的傍晚,將修複好的劍送到城外破廟,之後留下了手中殘劍和修劍所用的材料便飄然離去,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

問題就出在這裏,徐遊聽父親說,那殘劍不是尋常兵器,乃是修士所用的法器,而那黑衣女子也不是普通人,而是是一位修士。

修士都是超凡脫俗之輩,世間關於修士的傳聞多如牛毛,大都是長生不老,神通蓋世,意恩仇,殺人不眨眼,便是官家都不敢招惹。所以這一單生意不光要做好,還得準時準點將修複好的兵器送過去。若是兵器沒有修複,或者送遲了,修士一怒,徐家父子怕都會有性命之憂。

本來以徐鐵成的祖傳手藝,就算是修士的法器他也有獨門秘法來修複,但好巧不巧,當晚他就染上風寒一病不起。

雖在臥病榻,但徐鐵成想的還是這一單重要的生意,可惜有心無力。徐遊雖年少,但也懂為父分憂,隻是他雖然從小就學家傳手藝,但比徐鐵成還是差了太多,此番他便想以金鐵熔煉,修複那法劍劍身,試了數次,卻發現根本難以接續。

到最後,徐遊實在沒力氣了,隻能是放下鐵錘,走到後院從水缸打了一瓢水,從頭澆下,倒是痛,隻是心中越發焦急。

“都怪我平日裏貪玩,學藝不精,否則應該可以將那法劍修複的。”徐遊喃喃自語,伸手抹了抹臉上頭上的水。

他也聽父親徐鐵成說過,尋常兵器打造不難,但要打造法器,就算是他自己也絕對不可能做到,哪怕隻是修複也不是凡人鐵匠能做到的,也是徐家手藝傳了十幾代,祖上有幸得到過一個宗門煉器師的指點,所以才會這門修複法器的手藝,徐鐵成學這門手藝,至少花費二十年才見成效,徐遊六歲學藝不過七八年,自然做不到。

去看了看病床上的父親,早已經是沉沉睡去,醫館的大夫說喝了藥就得睡覺修養,病才能好。

徐遊進屋,為父將被子整了整,又將窗戶都關上,這才退出來。看了看時辰,該去後堂給列祖列宗磕頭上香了,平日都是父子倆一起去,如今父親臥床,但規矩徐遊可不敢廢。

這時他走到後院專門一個供奉徐家列祖列宗牌位的小屋子裏,跪在地上。前麵的供桌上擺著十幾個牌位,擺在最上麵的那個是徐家能追溯到最早的祖先牌位,因為特殊,所以其他的牌位都是木質的,隻有這位先祖的牌位是金屬鑄造,擺在木架的最上麵,如眾星捧月。

徐遊每日都來磕頭,今日也如往常一般跪下,先是上香,然後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隻是便在這時,從角落裏突然竄出一個黑影,瞬間竄出屋外,徐遊嚇了一跳,身子一歪,不小心撞在供奉排位的桌子上,這下擺在最上麵的那個徐家先祖鐵牌一下掉落下來,好巧不巧,剛好砸在徐遊腦袋上。

那鐵牌分量不起,徐遊立刻是被砸的頭破血流,倒地暈厥。

這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沾血的鐵牌上居然是閃出一道流光,居然是慢慢飄起,如鬼魅神佛的術法,再看,就在鐵牌上麵憑空顯現出一個複雜無比的圖陣圖案,隨後圖案變換,一連變化出千百圖陣,光影變幻,隨後所有圖陣融合一體化作一道流光鑽入徐遊眉心。

咣當一聲,鐵牌似是失了靈氣,沒了光暈,跌落在地上,之後便再無動靜。

最多半個時辰,徐遊眼皮一動,從迷迷糊糊當中清醒過來,隻感覺仿佛做了一場大夢,不過夢了什麽卻是想不起來。

起身之後許久才想起之前發生了什麽,當下伸手摸了摸腦袋,摸出一手血來。

這嚇了他一跳,仔細查看,血已經不流了,除了傷口還有一點疼外倒也沒什麽大礙,徐遊這才放下心來。

之後他急忙將先祖牌位雙手端起,然後重新擺放上去。

“是我一時不慎撞落先祖牌位,還請先祖莫要怪罪。”徐遊生怕驚擾先祖,又跪下拜了拜,心裏暗自慶幸父親不在,倘若父親看到,少不得要一頓說教。

徐遊自小喪母,跟著父親長大,雖然徐鐵成隻是一個鐵匠,但徐家的家教卻是甚嚴,尤其是供奉先祖牌位的地方更是如此,每日都得上香跪拜諸位先祖,還得將屋子打掃的一塵不染,不可有一絲不敬和攜帶。

換做平日,不小心將先祖牌位撞下來,肯定是大不敬,好在徐遊不會自己說出去。隻是徐遊想起剛才突然冒出來的黑影,若不是那黑影嚇他一跳,他也不會撞在桌子上。

也是因為屋子昏暗,而且那黑影速度太,徐遊壓根兒沒看清是什麽東西。

“可能是野貓吧!”徐遊暗自想到,他們所居周圍便有不少野貓,許是有一隻偷偷躲在這裏,自己進來時將其驚走,還嚇了自己一跳。

將地上的血跡擦幹,又給先祖上完香,徐遊這才重新回到火爐旁,看著放在桌子上的殘劍,一臉愁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和那黑衣女修士約定的就在明晚,隻剩下不到一天的時間,如何能修複這一把法劍?

萬一因此讓那位黑衣女修士生怒,後果難料。

便就在這時,徐遊腦海當中突然出現了一副圖。

這圖呈六邊內圓,當中還有諸多線條圖案,像是一個圖陣,古怪的是徐遊記得自己以前從沒有見過這種圖陣,但此刻,居然是對這個圖陣極為熟悉,就仿佛曾經日日夜夜揣摩過一樣,甚至於,徐遊還知道這個圖陣是做什麽的。

因為這時候,一陣悠揚的聲音在徐遊腦海當中響起,講解起來。

“煉器之道,在於轉變融合,火攻錘煉為下,運用天地之力為上,此陣圖名為聚星養器陣,見陽不靈,遇星而啟,黃銀之下法器即便崩壞,但留殘骸入陣亦可修複無缺,三日可達巔峰,輔以玄鐵靈晶、靈血幽魂,一夜可達巔峰,再若吉運當頭,器靈生,神通起,品升階進……”

聲音雖然隻說了一遍,但每一個字都仿佛烙印一樣,印在徐遊腦中,想忘都忘不了。

徐遊足足站在原地愣了許久,這才回過神來。

腦海中那名為‘聚星養器陣’的圖陣依舊清晰無比,甚至於,徐遊還可以隱約看到,在後麵還有諸多陣圖的虛影,少說有數十,都被一股霧氣籠罩,看不真切,唯一能看清楚的,就隻有這第一個圖陣。

“黃銀之下法器即便崩壞,但留殘骸入陣亦可修複無缺?”此刻徐遊喃喃自語,暗道這不正是自己當前所需要的麽,那黑衣女修士送來的殘劍法器父親曾經提過,似乎隻是黃銅下品,在黃銀之下,如此說來,用這‘聚星養器陣’是可以將這法劍修複的。

當下徐遊激動無比,他雖然對這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圖陣和聲音十分好奇,但探索無果後,就幹脆是按照腦海中的信息,以朱石磨粉,倒入墨汁,尋了一個空地按照腦海中‘聚星養器陣’的樣子畫陣,因為那圖陣在腦海中清晰無比,所以很就照樣畫出。

此刻正是夜色正濃時,頭頂明月當中,星辰密布,當真是賞月觀景的好時節,可惜徐遊沒這閑工夫。

懷著忐忑的心情將殘劍法器置於陣心,又將黑衣修士留下的玄鐵靈晶等材料也放入其中,隨後徐遊便閃到一旁,靜靜觀察。

等了許久不見動靜,徐遊心中希望慢慢轉變為失望,突然想起,自己居然是忘了一個最重要的步驟。

陣隻是畫出,那是死陣,要讓陣活,需啟之。

於是徐遊按照腦中多出的信息,單手按在圖陣的‘啟位’,道了一聲:“陣起!”

下一刻,頭頂之上居然是落下一道星光,匯聚陣中,徐遊抬頭一看,不知何時,空中居然是漂浮道道星光,如流水一般卷入陣圖之內。再看陣圖上,已經湧現出道道光暈,如夢似幻,徐遊瞪眼看著,陣法當中殘劍法器和那些材料居然是融合一起。

片刻之後光暈漸暗,但陣圖中心的殘劍上,依舊有流光閃動,徐遊看呆了,就這麽盯著看了兩個時辰,後來眼皮犯困,陣法似乎也不用再用他維持,於是他席地而坐,這幾日徐遊為了照料父親已經幾日沒有休息,早就扛不住了,此刻看到這神秘陣法居然真的有用,隻是似乎頗耗時間,所以倦困襲來,居然是就這麽靠在牆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