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門, 霍圳掃視一圈這逼仄的出租屋,聲線壓得很緊,似在隱忍什麽。

桑念知道他瞧不上這地, 可她但凡能找到個更好的, 也不會委屈自己在這兒住下,所以選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你, 怎麽知道我住這兒的?”

霍圳驟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便往門口帶,“跟我走。”

桑念手上用了點力,“去哪兒啊?其實我住在這兒挺好的。”

她勉強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卻換來霍圳徹底冷下來的臉,“你真覺得這兒好?被混混騷擾,被入室偷盜, 你一個人住在這兒, 真覺得沒關係?”

桑念說不出話來, 她當然知道城中村的諸多弊端,可……

霍圳不聽她反駁,強硬道:“給你十分鍾時間收拾好東西跟我走,要不然這兒的東西都別要了。”

桑念詫異地看向他, 印象中, 霍圳從來沒有說過如此強勢的話,對她永遠都是溫溫和和的,這次大概是真的被她氣狠了吧。

在霍圳的注視下, 桑念換了身衣服, 將必需品稍微收拾了一番, 又被他攥著手腕帶到樓下。

城中村窄窄的單行道上停了輛與之格格不入的黑色賓利, 司機站在一旁, 見他二人下來,忙不迭上前將後座的門打開。

走至近前,桑念看清司機的臉,是霍圳的秘書林睿,他的臉色有些發白,有些欲言又止。

霍圳把桑念的行李放到後座,又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道:“上車。”

關上車門,霍圳在外麵與林睿交談,車子的隔音很好,二人都刻意放低了聲音,導致他們說的話一點兒都沒傳到桑念耳中。

林睿抹了把頭上的汗,“老板,那幾個人怎麽處理?”

林睿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幾個混混在桑念樓下往上扔石子兒,霍圳當時周身氣壓便低到讓他覺得有點兒窒息,大燈打過去,混混們也不知道讓開,霍圳便說了三個字,“撞過去。”

林睿哪裏敢,他也著實沒想到老板會有這樣的一麵,當即假裝踩油門逼近,總算將那群人給嚇得四散逃去。

看著霍圳的臉色,林睿說話更是小心翼翼。

跟在老板身邊工作也滿打滿算有五年的時間了,他真的鮮少見到霍圳如此動怒,一時間連喘氣聲都小了許多。

霍圳眯眼看著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那群混混顯然還沒有走遠,正聚在一起抽煙,煙霧繚繞中,霍圳忽而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來。

這笑讓距離較近的林睿遍體生寒。

“他們不是喜歡偷東西麽?那就讓他們這輩子都偷不成。”

這話聽起來沒什麽問題,林睿沒有接下言,隻見霍圳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三言兩語地交代,“抓來,我親自處理。”

打開駕駛座的門,林睿身上的汗被車內的冷氣一吹,叫他直縮脖子,扣安全帶的時候,霍圳坐上了後座,臉色雖不好看,但卻沒了那股生人勿近的模樣。

調轉車頭,三人一路沉默無言,直至將車開進霍圳公寓的私人停車位。

霍圳將車鑰匙扔給林睿,讓他明天將車開到公司去,而後牽著桑念登上直達電梯。

兵荒馬亂的一個天,抵達公寓的時候,桌上還擺放著她早上沒吃完的早飯。

霍圳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桑念,我竟不知道你膽子這麽大,城中村是什麽樣的地方,你一個女孩子,也敢住?你遇到困難為什麽不告訴我?我難道就這麽入不得你眼,讓你寧願住在那種地方也不願意來找我幫忙?”

一連串的質問,讓桑念根本不知該如何反駁,“我不是小孩子了,遇到問題能自己解決的,不能老是指望你們。”

霍圳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解決?你怎麽解決?像今天這樣躲在家裏不出去就能解決了?”

那客廳裏碎了的窗玻璃,直往屋裏灌的熱氣還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調笑聲,每每想到都讓霍圳有種想殺人的心。

桑念抬起頭,與他對視,這一回她沒有哭,道:“我在準備搬家了,那個地方不會再繼續住下去的。”

這也是她在玻璃被砸碎時就立刻做出的決定,不管房租付了多久的租金,她都要另找地方住了。

霍圳解開最上方的一顆扣子,覺得呼吸順暢了不少,“好,你搬出來,就搬到我這裏。”

似乎怕她誤會,他又道:“這裏我一般不會過來,即便有事不能回老宅,我還有別處能住,你可以把門鎖指紋都換了。再者,這裏離公司也近,你上班更方便。”

桑念聽他幫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露出一抹苦笑來,“大哥,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非親非故,叫我怎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一切?我好歹也是個有手有腳的人,你放心,下一處房子我一定會鄭重考慮安保問題。”

這是C市最高檔小區中的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段,即便是給房租,以桑念目前的工資也遠遠不夠,她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住下,說不定還能時常見到霍圳,但這人情該怎麽還才行呢?

她不想欠霍圳太多。

霍圳被她說得啞然失笑,他朝桑念靠近,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透過衣服的布料,若是細細感受的話,是能夠發現她肩膀那兒凹凸不平的一塊皮膚。

那是為霍圳擋鞭子受的傷,這麽些年疤也沒有完全消失。

“為什麽不能接受?又又,你該學聰明一點,主動問我要才是,因為你要的,不管是什麽,我都會給。”

霍圳按下心口洶湧的情緒,往後退了一小步,放軟語調,卸下怒火,誘哄道:“住下?”

桑念的心裏防線就這麽被一步步攻陷,在霍圳分析了一係列出去租房的危害後,她最終經不過軟磨硬泡,便這麽稀裏糊塗地應了下來。

睡前桑念又去洗了個澡,她拍了拍自己剛剛擦幹的臉蛋兒,心想,臉皮厚點兒吧。

沒什麽事是厚臉皮的臉搞不定的,如果有,那一定是臉皮還不夠厚。

這晚睡在算不得陌生的房間,桑念卻不如之前那麽踏實,夢裏光怪陸離,那些混混兒像是惡魔般陰魂不散,抓著她逼著她,讓她無路可退,無處可逃。

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四點左右的時間,桑念看清身處的地方,躺在**平複心緒,刷了會兒手機迷迷糊糊得又睡了。

再醒來時,快到八點半,公寓裏靜悄悄的,想來霍圳已經離開了。

餐桌上有準備好的早飯,旁邊附了張紙條,隻有很簡單的四個字。

安心住著。

桑念捧著紙條,緩緩露出個笑容,她寶貝似的把紙條折起來,放到自己帶來的裝千紙鶴的透明玻璃瓶裏,裝好之後她才發現,在紙條旁邊還放著一樣東西。

桑念拿起失而複得的U盤,卻沒有想象中那般高興,反而慢慢皺起了眉。

東西是誰放在這兒的不言而喻,但僅僅是一個晚上而已,霍圳便將此物尋了回來,效率著實有些驚人。

看著自己親手做的掛墜,可愛的卡通人物身上有一道髒兮兮的痕跡,細看像是被踩了一腳,有些暗紅夾雜在裏頭。

桑念將U盤扔進收納包裏,決意不再使用,她拿出手機,刷到於珍珍這期新出的VLOG,五分鍾左右的視頻,從各種角度展現了她身為小助理的苦逼生活,意料之外的是,這期視頻的播放量比她以前的美妝視頻高了幾倍不止,像是抓住了某種流量密碼。

桑念忽然想到自己被偷了的電腦裏頭,還有好些大學裏存下來的日常視頻和生活照,忽然就覺得有些可惜。

值得慶幸的是,霍圳的公寓裏所有的設施都是齊全的,有一個專門的書房,有電腦可以使用,給目前拮據的她省下了一筆錢。

桑念但凡空閑下來,午餐晚餐都會自己準備,她自己簡單做了幾個菜,正式開啟愜意的獨居生活。

買完菜回來,桑念正在換鞋,剛直起腰來,便聽見手機響了,她按下幾個按鈕,見來點是C市的號碼,但卻很陌生,想想還是接了起來。

“喂,哪位?”

“念念啊,是我,陳芳。”

桑念聞言便想將電話掛了,“別掛電話,你聽我說,你外婆病了!”

後麵隱隱約約的一句話讓桑念的動作停住,“你說什麽?”

那頭陳芳見她沒將電話掛斷,似乎是鬆了口氣,道:“你外婆病了,腰疼,我陪她在醫院檢查呢。”

那邊的陳芳壓低聲音道:“她不讓我告訴你,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們打視頻好了。”

桑念聲音有些抖,“你們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過去。”

那頭陳芳忙拒絕道:“別來了,已經檢查完了準備回家了,你要是真關心你外婆,就到我們家來,一起吃頓飯,媽也挺久沒見你了。”

自打上次桑念將她拉黑之後,二人便有一段時間沒聯係了,本來桑念不準備再搭理陳芳,這次事關張美英,桑念卻不能坐視不理。

“好。”

她應下陳芳的邀請,中午到對方家裏吃飯。

到達陳芳家裏的時候,正是飯點,他們住的這一片家家戶戶都在吃飯。

這一帶是老小區,與亂糟糟的城中村靠得比較近,但各方麵都要好上一些。

走到樓上敲門,來開門的是陳芳的兒子,已經上高中了,長得還算眉清目秀,但卻偏胖了些,見到桑念撇撇嘴開門讓她進來。

“誰啊?”屋裏張美英的聲音響起來。

桑念進去的時候,幾人飯已經在吃了,桌上的菜已經少掉了大半,不剩多少了。

作者有話說:

有小天使問加更問題,這本書很短,我也想加更一下子給大家看完,但最近卡文,寫得有點慢,見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