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山之石(上)

溫姨娘聞言一怔,神色間露出得意,搖著扇子站起來,柔順的福身一禮,“不敢當,不知是哪位夫人大駕光臨……”

謝氏見她明知故問,也沒說什麽,隻是淡淡道:“榮國公夫人是我的長姐,她病了這許久我才前來探望實在不該。我見她病的頗重,這麽托著也不是辦法,我想著,讓她出府到別莊去休養,可長姐擔憂她走之後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沒人操心。”

溫姨娘聞言目中露出精光:“夫人哪裏需要擔憂府上,如今榮國公府分了家,統共就那麽點事,不是還有我呢!夫人盡管去養病就是,大事小情一概不必操心,我定替夫人打理的妥妥帖帖。”

謝氏有些遲疑:“這麽說是沒錯,隻是不知姐夫他怎麽想。”

“國公爺那我自會跟他說明白的,夫人的身子要緊。”

見溫姨娘大包大攬極力勸說,謝氏心中暗罵一聲蠢貨,麵上卻隻微微點頭,“即是如此,明日一早我就讓人來接長姐去別莊。”

溫姨娘看謝氏的眼神就像看一個草包,本以為是正院那個搬來的救星,原來隻不過是個出餿主意的,那個黃臉婆若是出了府,可就別想再回來了!她朝謝氏屈膝一禮:“既然如此,夫人的病就請您多費心了。”

謝氏一走,溫姨娘使勁甩了甩帕子長舒了一口氣,笑的見眉不見眼,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舒爽,好像無形中掙脫了什麽束縛,終於可以大展拳腳了一般。

………

第二天一大早,謝氏就讓人去接榮國公夫人,吩咐好生送到別莊。她身懷六甲不便出門,此時正在心急火燎的等著人來回話。

一上午過去,榮國公夫人身邊的婢女紫英跟隨謝家的下人一同回來給謝氏回話。

“我們夫人說要出府去莊子上養病,國公爺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今日一大早就啟程往莊子上去了,夫人不放心小公子自己在府裏,就帶他一起去了。國公爺不知道,之後若是溫姨娘嚼舌根,不知道會不會出岔子。”

謝氏聽說姐姐已經去往別莊,鬆了口氣,她這病氣活活氣出來的,若是搬出府,眼不見心不煩,隔斷那些亂七八糟的醃臢事,定能好起來。至於榮國公和溫姨娘,謝氏冷笑一聲,說:“這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紫英擔憂道:“隻是夫人從府裏出來,什麽事也沒安排吩咐,定是要在溫姨娘哪裏落了話柄的。您是沒看見,夫人出府走了,溫姨娘那副大獲全勝神情就好像我們夫人走了就不回來了一樣。”

謝氏笑盈盈看著紫英,說道:“你是個貼心的,處處為我姐姐著想,怪不得她信得過你。”

紫英道:“奴婢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夫人的苦楚奴婢都知道,沒有不心疼夫人的。”

謝氏滿意的看著她,笑道:“果然是個懂事的。”她轉頭吩咐婢女了兩支樣式新鮮精致的絹花過來,示意她遞給紫英說道:“不是什麽貴重東西,拿去帶著玩吧。”

紫英欣喜謝過,屈膝道:“那奴婢這就先回去了。”

“好生照看你們夫人,等過了這陣子,事情都解決了,還有賞賜。”

“賞賜不敢,”婢女屈膝笑道。“隻要我們夫人能好了,府裏能肅清那些魔障,奴婢們也就跟著享福了。”

紫英出了門上了馬車,返回城外莊子上去了。

梁辰從角落閃身出來,笑道:“這回榮國公可就剩光杆一人了。”

熊山說道:“不過今天最讓我高興的是,我終於不用在卿府整日整夜的蹲牆角了……”有熊二在卿如許身邊,他就能接著幫公子幹壞事了!

額……不對!是幫公子好好辦事!

………

有冷淩鬱在身邊,又有上好的藥材供著,卿如許的傷勢好的很快,雖然還不能活動自如,但尋常也看不出她身上有傷。

這日宣平侯府的花會,卿如許本是要借故推脫的,但宋楹百般訴求,她隻好應了。

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卿如許讓蘭舟總管院子裏的各項事務,尋常就留在府上看家,免得身邊再出現魑魅魍魎打壞主意,平日就讓拾舟和熊寶兒陪同她出門。

大靖文士風流,這樣的花會文會不僅是權貴子女相互結交的好地方,更是一展才情揚美名的好機會。

比如十一公主,她就是各種花會的常客,無論是誰做東,隻要有這樣的機會她都會出現,並以此揚名。她的一手畫技十分了得,就連皇上也讚不絕口。對於她來說,這不僅僅是為自己和母妃爭臉麵,也是與十四公主爭寵的籌碼。

寶兒沒參加過什麽花會柳會,十分興奮,卿如許歎道:“去了你就會知道,並沒有什麽意思。”不過是一群家世一般的貴女,變著花樣的吹捧身份更高的貴女。

這麽一想,從前卿如初還是貴女中人緣頗好的一個呢,提到她,眾人會想到無數稱讚的詞語,而提到卿如許是,卻隻有一個“病”字,可以形容她。卿如許露出一個意味複雜的笑容,這輩子,一定要活出不一樣的自己,才能對得起重來一次的生命啊!

因為宋楹特意叮囑卿如許早些來陪她,所以她提前不少時候就到了,隻是沒想到比她來的早的人大有人在。還沒進水閣,這裏的少女們就占滿半個花園,且個個著意打扮,不肯輸給園中吐芳爭豔的花朵。

今日花會的東住雖然是薛允,但大家都明白永平郡主的用意是想要給薛小侯爺相看兒媳人選,這是眾人心照不宣的。當然,也有不少人是來湊個熱鬧,揚美名的。但卿如許這個從小病弱不學無術,在眾人眼中什麽都不會的“文盲”,顯然不在湊熱鬧之列。

所以眾人看見她都有些驚訝。

“她怎麽來了?”

“是呀,她不是拒了郡主,還教訓了小侯爺,這會又來湊什麽熱鬧?”

“難道是改變主意了?”

熊寶兒耳朵靈光,把這些話跟卿如許一說,卿如許不由暗中翻了個白眼,之前永平郡主三番五次登門求娶還鬧的很不愉快的事,大家都有所耳聞,見她出現在這裏當然會議論紛紛。

要不是為了給宋楹壯膽,她才不來呢!

穿過花園,卿如許也沒看見宋楹的身影,便叫了個婢女問道:“可見過安國公府的宋五姑娘?”

婢女指了指永平郡主特意為花會準備的三層水閣:“奴婢好像看見宋五姑娘往那去了。”

卿如許聞言便去了水閣,一進正廳,就見裏麵三三兩兩的少女聚在一處或坐或站,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然而也並沒有宋楹的影子,她上了二樓, 聽裏頭鶯聲燕語,似乎有不少人。正好走廊邊的窗戶沒有完全關上,她湊過去往裏麵看了一眼,發現十一公主正在作畫,旁邊圍著許多人。

秦鬆韻開口讚道:“公主這幅《遠山圖》淡墨輕嵐,得江南山水之神氣,當真是難得的佳作。”

其他人聽了這話也紛紛附和。

卿如許透過窗子往裏麵看,還是沒見宋楹的身影,正想離開,便聽秦鬆韻又說道:“縣主怎麽一直不說話?難道不同意我的說法麽?”

窗外的卿如許一聽這話,心中好笑,平時都是薛允找她的麻煩,這回對上十一公主的人,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那麽硬氣?

她轉身跟拾舟和熊寶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站在窗下繼續偷聽。

薛允對她們這些寫寫畫畫的東西一向不是很感興趣,此時正百無聊賴的坐在一邊走神,根本沒聽見秦鬆韻說了些什麽,這會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詫異道:“怎麽了?”

十一公主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因為慧妃娘娘有意讓十一公主嫁給宋毓,所以十一公主對這個青眼於宋毓的薛允很看不順眼。但今日薛允作為東主,她本不該在此處找薛允的麻煩,但薛允也太不將她放在眼裏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薛四姑娘想必畫藝超絕,我這幅《遠山圖》有何可指摘之處,還請不吝賜教。”

公主口中的“賜教”,怎麽可能是真的讓你賜教,分明就是讓對方跪舔自己。

可薛允沒這個心眼,也不會跟自己的情敵露出秦鬆韻那樣的諂媚。所以她自然而然的說道:“公主想必誤會了,我並不會做畫,我方才是在想別的事情。”

卿如許在外邊看著,暗暗同情了一下薛允,照上次十一公主算計十四公主的手段來看,她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薛允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就連秦鬆韻毒比她厲害好幾倍。

果然,秦鬆韻聽了她這話頓時樂了,在一旁說道:“公主的畫技連皇上都讚不絕口,縣主卻不屑看上一眼,竟在想旁的事情?必定是有更加過人的技藝了?此時又何必故作謙虛?不如借這個機會,也作上一幅畫,讓我們開開眼界?”

十一公主語氣客氣,神色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說的是,薛四姑娘可莫要藏拙。”

這話一說,薛允若畫的好,就是對公主不屑。若畫不好,就是藏拙對公主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