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盜女(上) 第二更

漁舟覺得自己度過了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天一夜!當卿如許如約前來的時候,她幾乎是鬆了一口氣。等待命運的審判,終歸不是什麽好體驗,比一刀解決了她還更要痛苦。那種抓心撓肝,沒有著落的感覺,她再也不想經曆了。

“大姑娘說的沒錯,奴婢搜腸刮肚,的確想到一些有用的東西。”漁舟迫不及待的獻出誠意。

卿如許眉目一動,流露出些許驚喜,如果漁舟能想起什麽,她也總算沒有白費力氣:“你說說看。”

漁舟老老實實跪在那裏,說:“那個人雖然每次都遮擋的很嚴實,但看起來不算高大,肩膀較窄,手腕和手指也比較纖細,真個人給奴婢的感覺,應該是個女人。”

“女人?”卿如許有些意外。

“是,奴婢覺得那人給人的感覺應該是個女子,奴婢還曾在那人身上聞到過脂粉的味道,雖然很淡,但奴婢可以肯定,這香味是天雪香鋪抹臉的香膏,當時奴婢沒有多想,現在想來,也許是對方一時疏忽,忘記去除身上的氣味了。”

天雪香鋪是城裏有名的商鋪,經營胭脂水粉等物,品質上乘,無論是香膏還是其他東西,香味清淡純淨,又經久不散,很受千金小姐們的歡迎,卿如許也是用過的。

“會不會是在別人身上沾的脂粉味?”

“這個奴婢就不知了。”漁舟小心的看著卿如許的臉色,小心說道:“這個人十分厲害,奴婢手上的功夫都是她教的。”

拾舟見識過漁舟手法的靈活,聞言不禁問道:“這麽說,她比你還要厲害?”

漁舟怕卿如許聽了她的話發怒,低著頭有些忐忑的說道:“奴婢雖然跟她學了將近三年的時間,但不及她萬一。那人在動靜之間可以做很多事情,就像西市變戲法的人一樣。恐怕是在很小的時候就接受訓練了。”

卿如許聽了不禁心驚:“到底是什麽人……竟然會諸多手段,想必不是簡單的人物,為何會受小宋氏的驅使?”

漁舟搖頭:“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她們很少見麵,但的確是常年保持聯係。”

“周娘子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我娘不知道,夫人素來謹慎,不允許我娘多問,我也不敢說,學來的東西也隻能背著人偷偷的練習。”

周娘子對小宋氏言聽計從,因為小宋氏答應給她的小兒子脫奴籍,除此之外錢財自不必說,也十分豐厚。

這些都是從周娘子口中得知的。

卿如許沉吟片刻,說:“將漁舟帶回她原來的房間去住。”

漁舟一聽連忙磕頭謝道:“謝姑娘不殺之恩……奴婢的命都是姑娘的,姑娘要奴婢做什麽,奴婢都萬死不辭!”

卿如許看她一眼,轉身出了柴房。蘭舟說道:“姑娘,您真要放過漁舟?她可是給姑娘下毒多年的人。您不恨她嗎?”

“我恨她做什麽,背後指使利用別人害我的是小宋氏。要恨也應該寵衝著小宋氏。這些被她利用的人,罪不至死,如果能為我所用不是很好嗎?”

說到底,卿如許還是心軟,無法狠下心去摧折別人的生命。“不過,周娘子是個貪得無厭的人,為了一己私欲,將女兒拖下水,實在令人討厭。把她以害主的罪名扔到牢裏,讓獄卒好好款待她。”

“是,奴婢知道了。”

從漁舟那裏得到的消息,一個是卿如初有十三命數的藥方,一個是小宋氏與神秘人往來多年,通過字條來傳遞消息。

這次又對神秘人有了進一步的猜測。

從周娘子那裏得到的消息,大多是比較瑣碎的事,通常是府裏發生的。

總的來說,知道的越多,反而讓卿如許更加迷茫了。她發現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小宋氏,包括府上的所有人,恐怕都不了解小宋氏其人到底要幹什麽。

………

最近府裏發生的事情比較多,眾人往鬆鶴堂跑的比往常還勤,大家陪著老夫人消磨了半個上午的時光,這會用膳的用膳,午睡的午睡。

卿如許也打算休息片刻,卻有人稟告說冷神醫來了。她有些詫異,這位難請的神醫,居然不請自來了?

冷淩鬱今日換了一身時下較為流行的衣裙,藍盈盈的襯得她整個人越發通透空靈,似一塊美玉般,泛著令人舒坦的涼意。不過頭上仍舊是那支長長的木簪挽著發髻。

“是否覺得我此來有些唐突?”

卿如許聽她問的這麽直接,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到底該說她不見外呢,是該說她性情天然呢?卿如許好笑道:“不唐突不唐突!冷神醫可是一般人請不來的人物,你能來給我看病,我是很感激的!”

“我不是來給你看病的。”

“啊?”卿如許聞言無語了一下,心想這人的脾性簡直就是個‘女白敬澤’,一個不好能將人噎的直接去見閻王爺。“那冷神醫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江公子讓我給你傳個話。”冷淩鬱進屋坐下,說道:“上次你讓人畫的那張關姨娘的畫像,派上了用場,江陵那邊有了點消息,隻是還需要進一步查證。”

“那畫像是我舅舅在我外祖父的遺物中找到的。是我祖父親筆,據我舅舅說,畫的十分傳神。”與那時在城門口海捕文書上的畫像一比,水平簡直是天差地別。

“嗯。”冷淩鬱微微點頭,並不關心卿如許怎麽說,她隻是來傳話的,“江公子主要是想讓我告知你,他有事要出門幾日,會留下一些人手給梁辰和熊一山,你說有什麽意外情況,就找他們幫忙。”

“他要出門?要去多久?”卿如許下意識出口問道,問完了才發覺,對方要做什麽似乎不關她的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冷淩鬱歪著頭看她,眉毛微微挑了挑,卻沒說什麽。站起身告辭,想了想又回身重新坐下:“來都來了,便給你看一看吧,伸手。”

卿如許立即把手伸了過去,冷淩鬱摸上手腕,片刻道:“換手。”

卿如許知道冷淩鬱診脈與尋常郎中不同,一向是要診兩手的,便也沒什麽遲疑,“冷神醫,怎麽樣?我體內的餘毒,是否已經清理幹淨了?”

“基本沒什麽問題了。”她細細看了卿如許一眼,問:“你還沒來過葵水吧?”

卿如許臉一紅:“冷神醫連這個都能看得出?”

“上次我就看出你血脈有些凝滯,與常人不太相同。這樣的人,月事比照常人會晚一些。不過,這屬於個人體質問題,並非疾病,上次診病時我便沒有與你提及。不過一回生二回熟,往後興許還要常常見麵。所以,我要與你多說一句,你將來在子嗣上,恐怕要艱難一些。”

卿如許聞言臉色一白:“什麽?”

冷淩鬱道:“並非是絕對的,隻是比常人要困難些。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卿如許神色僵硬,連後麵冷淩鬱的解釋都沒聽見。因為她前世的確子嗣艱難,與江凜成親七載,她都沒能懷上孩子。

她不知用過多少藥方,看過多少郎中……

冷淩鬱見她一副受了重大打擊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她也沒說絕對啊……

蘭舟送走冷淩鬱,回來看見卿如許竟然掉了眼淚,不由急了:“姑娘莫急,冷神醫說了,這並非絕對,她也說了要想辦法治好姑娘的!”

拾舟道:“這個冷神醫說話也太不知避諱,她嚇唬姑娘的也說不定!哦,我知道了,她既然認得江公子,說不定也垂涎江公子的美色,所以編了瞎話特意來氣姑娘的!姑娘千萬別放在心上!”

卿如許聽了無動於衷,因為她是經曆過前世的人。

那時她是個聾子,不能聽不能說也不能寫,即便成親多年,仍舊覺得自己與江凜之間有諸多不可逾越的鴻溝。她不懂他,就想為他生個孩子,讓孩子作為他們之間不可斷絕的橋梁紐帶,或者說,為她自己留一個圓滿。

可惜,不管她如何上心,都始終沒能懷上一兒半女。

她想了各種辦法,求神拜佛,補藥偏方,能試的都試過了。後來江凜見她如此,也偶爾幫她尋找藥方之類的。

難道,她這輩子仍會如此麽?

………

夜色籠罩大地,黑暗遍布層樓巷陌,星辰的微光無法照亮之處,兩個身穿鬥篷的人,在其中竊竊私語。

“她們要送初兒回潯陽,這是個好機會,我要帶她一起走。”

“不行,太危險,他們一定有所準備,設下圈套引你露麵。”蒙在鬥篷裏的人聲音很冷,且異常理智,立即否決了小宋氏的想法。

但小宋氏卻不肯妥協:“我這麽一走,不知什麽時候能再回來,我隻有兩個女兒,起碼要帶一個在身邊。”

“既然如此,不如設法將你的小女兒帶出來。”

“慕兒?”小宋氏愣了愣,似乎覺得小女兒安安穩穩呆在府裏是個不錯的選擇,沒必要離開,而處境不好的卿如初才應該被救,不是嗎?

“年紀小的孩子比較容易把控,免得心思太多給你找麻煩。再說,你確定被你殺死了一次又拋棄了一次的大女兒對你毫無芥蒂?”

小宋氏聞言皺了皺眉,垂頭考慮對方的話……的確,即便她再怎麽補救,初兒也不可能像從前一樣聽話貼心了,到時候母女間難免相互防備,那還有什麽必要非得帶她一起走呢?

最終她說道:“好,就帶暮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