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薛小侯爺的姻緣(下)

薛準胸口挨了一腳,又在地上啃了一口灰,才終於回過神來,但宋楹早出了胡同,跑的沒影了。

伸長脖子看見這一幕的仲二和木通,趕緊跑過來扶起薛準。“爺,您沒事吧?”

仲二邊問邊給木通使眼色,意思是: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爺根本不是那姑娘的對手!

木通則暗中朝他伸了個大拇指。

薛準愣在原地半晌,嘟囔了一句:“不可能……怎麽會是個女的?”

仲二和木通頓時傻眼,木通道:“爺……您不會是被打傻了吧?那個……本來就是個女的啊!”

薛準搖了搖頭,頓了頓,又搖了搖頭:“不對不對不對……”

仲二和木通張大嘴巴見他魔怔了似的往前走去,連忙跟上。突然薛準一拍大腿,說:“你們還記不記得爺在書院上學的時候,那個整日來找爺麻煩的小子?”

“爺說的是……整天護著宋將軍的那個?”仲二聽他一提立刻就想起來了,主子連著被揍了三年,誰能記不住!

“對!就是他!”薛準歪著脖子,眼神直勾勾的:“我說怎麽找不著他人了,原來他不是宋毓的弟弟,也不是宋府的小廝……”

後來宋楹在府裏被父親母親逼著學琴學畫習字做女紅,根本沒有時間再出府,薛準自然見不著自己的“對手”了,他為了找人,還曾在宋家蹲守了好長一段時間。一無所獲之後,隻好放棄,覺得那家夥一定是離開京城了。

隻是今日,這家夥不但出現了,竟然還搖身一變成了個女的!

薛準簡直不能接受!

他……不對,是她!怎麽能是個女的???

………

安國公府宋家現今住的宅子,仍是當年先皇賞賜給福寧長公主的府邸,七進庭院,氣象不凡,雖年深日久,多處泛著老舊的痕跡,卻也非尋常世族之家可比。

卿如許在門前下了馬車,就看見舅母林氏連同各房的表姐妹都在門口等著她,一群妙齡少女花一樣簇在一起,排場簡直讓她覺得汗顏。

興許是看她氣色果真不錯,眾人言語間都是一片融洽的歡笑聲,歡喜熱鬧將她迎了進去。林氏忍不住上摸摸下看看:“許兒這模樣,看樣子是真的大好了!不過你舅舅今早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再讓請冷神醫給你看看。”

“冷神醫?”卿如許有些驚訝。

“是啊!”林氏抓著卿如許舍不得撒手,一直拽著她到花廳落了座才罷,“這位冷神醫年紀雖輕又是女子,但她是聖手張先的親傳弟子,手段了得。她遊曆四方,行蹤不定,近日來了京城,據說還要長住上幾年,宮裏不少主子聽說了,都請她前去看診。”

聖手張先卿如許是知道的,據說當年進宮給先皇看過病,醫術非凡。不過她不想讓舅母知道她中過“十三命數”的事,生怕冷神醫看出來什麽,自然要推脫。“舅母,我真的好了,不用在麻煩神醫了……”

“傻孩子,說什麽胡話,昨日楹兒回來的時候還說你體虛異常,神色委頓,今日你就突然好了,難不成是吃了仙丹保命?我可不放心,這事你必須要聽舅母的!”

卿如許見她一臉凝重,心想八成舅母怕她是回光返照?當下也無法再推辭,便說:“那……就聽舅母的吧……”

聽她應了,林氏便領著卿如許暫時辭了眾人去了霖息閣。“冷神醫暫時在京城的濟仁堂坐館,排隊找她看病的人實在太多,這是你舅舅一早就下了帖子拜訪約好的。”

卿如許沒想到冷神醫這麽難請,想必舅舅舅母早就打算今日去卿府看她,還準備帶上冷神醫。“舅舅舅母費心了,許兒已然大好,以後常常來看望舅舅舅母並沒什麽難的。”

“你這孩子,說什麽客套話,你就是我們的女兒一樣,與楹兒不同的,不過是你沒從我的肚皮裏出來!你的病能好,就算是大家沒白費心思。”

卿如許聽了感動不已,當下就紅了眼眶,誰能知道她剛剛逃過鬼門關呢?她不欲舅母看出端倪。連忙眨眨眼將眼淚憋了回去,轉移話題道:“怎麽沒看見楹兒表妹?”

“那孩子說去來福樓買玫瑰酥給你吃,想必也快回來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霖息閣。

卿如許一眼就從半開的窗欞縫隙中,看見琉璃榻上坐著的青衣女子,她一頭烏發利落的挽著,隻在鬢間斜插了一支比尋常略長的木簪。看她發髻的樣式,應該還未嫁人。她模樣十八九歲,眉眼細長,朱唇桃腮,是個氣質十分獨特美人。此時她深睫低垂,手裏正捧著一本薄薄的書細細研讀,書的封皮上寫的似乎是《脈經》。

這麽點時間也是醫術不離手,還真是個醫癡呢。

見有人走進屋子,冷淩鬱將目光從醫書上挪開,看了過來。

從前卿如許因為身體虛弱的關係,即便炎炎夏日也從不穿薄紗,衣裙總比常人厚上三分。近日她身體好轉,打扮也與從前變了個模樣,今日她換了一身千草色的素紗短襦半臂,袖口與裙擺處皆細細繡著粉白相間的海棠花紋,看上去靈動異常,華美又不失少女的活潑。

冷淩鬱的目光毫不掩飾,從上到下將卿如許打量一遍。

卿如許的第一反應便是,冷神醫不愧姓冷,這一雙目色似染了寒霜秋水,涼的透骨……她有些尷尬的說道:“就聞神醫大名,今日一見,果然……”

她話還沒說完,冷淩鬱便開口了:“你就是卿家大姑娘?果真是萬中無一的美人。”

卿如許聽了這話有些哭笑不得,女子就是女子,相見之時總要先品評一番對方的相貌,即便是醫癡也不能免俗。“冷神醫謬讚了,皮囊肉身,不過絢麗一時,終將枯槁。”

冷淩鬱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訝異之下神色倒是比剛才柔和了幾分:“姑娘請坐吧。”

林氏似乎知道冷神醫診病的規矩,見她立即就要為外甥女看診,便自動退了出去,隻留下二人在內。

冷淩鬱的目光從卿如許麵頰上掃過,淡淡道:“左手。”

卿如許一邊伸出左手,一邊想到,這個冷神醫看樣子很不好說話,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幫自己隱瞞“十三命數”的事。正想著,又聽對方說道:“右手。”

卿如許忙換了右手出來,緊張中抬頭,見窗欞外雀兒穿梭碧樹綠蔭之間,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色,不禁有些出神。如果日子能永遠這般平靜美好,也不枉她前世受的罪了。

“卿姑娘。”

耳邊傳來冷神醫冰涼的聲音,她連忙回神:“額……抱歉,我一時失神了。”

冷淩鬱不置可否,說道:“姑娘體內的‘十三命數’已經所剩無多,再過月餘,就能徹底消散。但你畢竟身中此毒日久,對經脈器髒仍有不小的損害,需得溫補調養,否則定會折短壽命,小則五年,多則十年,不可大意。”

卿如許略微有些愕然,“多謝,我會好好調養的。”

她心裏想著怎麽開口讓冷神醫幫忙掩藏“十三命數”的事,便聽對方開口說道:“卿姑娘不必費心了,江公子已經叮囑過我,不能透露‘十三命數’的事。”

卿如許愣了愣:“你認識江凜?”

冷淩鬱微微蹙眉,將一張方子塞到她手上,不耐道:“那又如何?”

卿如許見她言語間似乎與江凜頗為熟悉,心下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沒什麽,多謝冷神醫為我診治。”

“受人之托,不必客氣。”

說完,冷淩鬱便收起那本《脈經》,轉身出了霖息閣。

卿如許聽見她與舅母告辭的說話聲,微微抿唇,這般獨特的女子,又與江凜年紀相仿,是他的紅顏知己麽?這麽說,之前她那幾瓶藥也是江凜請她辨認的了?

送走冷神醫,林氏便一臉笑意進了裏間,跟著她一起進來的還有宋楹。卿如許連忙收斂神色,笑道:“連冷神醫都說我沒什麽大礙了,這下舅母和表妹該放心了吧!”

林氏笑道:“冷神醫說你的病隻需溫補調養一段日子就能徹底大好了,這可真是大喜事,回頭你舅舅知道了,定要高興壞了!”

宋楹也說:“表姐,這下我就天天去找你玩了!”

林氏聞言不由橫了她一眼,說道:“你們姐妹倆都是已經及笄的人,怎麽還能整天亂跑瘋玩?”

卿如許看了宋楹一眼,眼中溢出些許笑意,舅母這話的意思,怕是要給宋楹說親了。果然宋楹立即炸毛道:“大哥還沒說親,母親著急把我嫁出去幹什麽!到時候誰在家孝敬你?”

林氏給閨女一個白眼,“我不用你這皮猴孝敬,到時候你大哥娶了媳婦,我自然有他們夫妻孝敬,不缺你一個。”

“……”宋楹頓時就呆了。

卿如許忍不住笑,林氏對她說道:“你們兩個先說說話,舅母去廚房看看,一會到了用膳的時候,讓人來叫你們。”

卿如許屈膝送了舅母,回頭衝宋楹擠擠眼睛,說道:“表妹對親事如此抗拒,莫不是自己有了什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