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銀魚(上)

譚玥莫名被燒傷,雖不至於危機性命,可她因頭發最先著火,臉頰兩側和額頭都有不同輕重的燒傷,醒來之後幾次要尋死,都被製止住了。

程括走之前,特意尋了治燙傷和除疤的藥膏留給譚玥,他歎息一聲:“玥兒,這世上每個人都會有一些不得不經曆的事情,但是,無論是誰,都要為自己做下的事情承擔後果,即便這一世你躲了,下一世仍然要還。你出了這樣的事,應該知道這是因果循環,怨不得別人。”

譚玥的眼睛周圍的皮膚被燒的厲害,此時她瞪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陳括,仿佛死不瞑目的惡鬼。如果不是因為他,她又怎麽會想要與譚泠爭奪,又怎麽會被燒傷!現在他卻來說這些風涼話!

程括搖搖頭,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轉身出了房門,對門口的劉氏說道:“這些去腐生肌的藥,雖不能保證完全去除她臉上的疤痕,不過,淡化是沒有問題的,一些受傷較輕的地方,應該能恢複到從前。”

劉氏呆怔怔的接過藥膏,卻不報什麽希望。

說罷,程括上了馬車,此次跟隨他上京的出了程嫣,自然還有譚泠。如果譚玥的事情真的是譚泠故意所為,那麽她的性子的確很適合在後宮生存。

程嫣跟譚泠在後麵的馬車上,程嫣看著譚玥溫笑道:“妹妹,玥兒表妹的燒傷怎麽會是你呢?任她們怎麽說,我是不信的,妹妹如此天真善良,怎麽會做這樣的事,你放心,祖母和伯父伯母也隻是一時懷疑生氣,時候一定會想明白的。”

譚泠淚盈於睫,握著程嫣的手,委屈的點點頭:“多謝表姐寬慰。”

而她心裏卻在想,自己這個表姐,真是個唬人的高手!

程括自帶著程嫣和譚泠返京不提,這廂方衍成勉強活了下來,卻還得趕緊尋名醫診治,否則命不久矣。好在他的藏身之處隱蔽,此時又有薇兒照看,所以救下他的護衛鄭乙便能脫身去想辦法找人給方衍成治傷。

但小小藍城,又哪裏有什麽妙手回春的名醫。

方衍成便將鄭乙叫到身邊說:“聽說聖手張先的弟子冷神醫冷姑娘此時就在京城,若能請得她來,我必能重獲新生。”

鄭乙皺眉道:“可是,屬下貿然前去請冷神醫前來,她怕是不會輕易答應。興許屬下連冷神醫的麵都見不到。”

“聽說冷神醫與太子妃相交甚深,我給你寫一封信,你讓人送到太子或者太子妃手上,他們一定會幫我。”

鄭乙有些愣怔,“太子?”

方衍成道:“我已經記起從前的事,你不必多問,我自有分寸,拿紙筆來。”

鄭乙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這會薇兒去準備飯食了,他便尋了紙筆放方衍成寫了,然後將信揣進懷裏,“屬下這就快馬親自去請冷神醫,暗衛會保護公子安全,請公子放心。”

“去吧,若是見不到太子或太子妃,你就去卿府找卿大人說明來意,卿大人一定會傳話請太子殿下定奪此事。”

“是,屬下這就啟程。”

………

京中,卿如許已經找到了利用碧月殺死顧曉曉的那個小太監,隻是找到人的時候,小太監已經觸柱自盡,線索便斷了,還要重新從其他地方入手。

不過,這幾日卿如許的心情仍舊不錯,因為拾舟的臉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冷淩鬱也再三保證能夠去掉疤痕。

這日,卿如許早上剛起身不久,輕舟進來稟報道:“太子妃,老爺讓人傳話給您。”

“阿爹?”卿如許驚訝道:“阿爹有什麽事?”

“老爺說有個不明身份的人說要見您或太子,還遞了信進來,說是您見了這信,定會見他。”

“要見我或太子?”也就是說,見她們倆誰都行,這是什麽情況?卿如許十分疑惑:“信呢?拿來我看。”

輕舟將一支細竹筒遞過去,“老爺說他已經看過了,但不明所以,不過這信是沒什麽機括的,請太子妃放心看。”

卿如許點點頭將信從竹筒裏拿出來打開。

一卷薄紙,“銀魚”二字躍然其上。

銀魚?

卿如許倒吸了口氣。

當初她從鴻仙堡得到一方匣子,那匣子是當時的榮國公林盛遠存在那裏的,後來被他身邊姨娘盜了字據將匣子偷偷取了出來,卿如許輾轉得了那匣子給了江凜,江凜後來與她說,那匣子裏麵是一塊古舊精致的銀魚令牌,上麵刻著一個薛字。

而敬憫皇貴妃的生母就姓薛。

事關重大,卿如許不敢耽擱,吩咐道:“替我更衣,我要回府一趟,等太子爺回來,你便與他一聲。”

“是,奴婢知道了。”

卿如許飛快的換了衣裳,連早膳都沒吃就火急火燎的出了東宮往卿府回去。

卿鴻正在書房得了她的回信正在書房裏等著她,見她果然火急火燎的來了,便知來人定然十分重要,麵色微變,“微臣見過太子妃殿下。”

“阿爹,此處沒有外人,就不要這些虛禮了,那個人呢?”

卿鴻道:“我這就讓人把他帶來。”

小廝替卿如許搬了屏風,又將那人帶了進來。

鄭乙知道太子妃就在屏風後麵,說道:“小人鄭乙,見過太子妃殿下。”

卿如許隔著屏風看著外麵的人影,她打量片刻,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此人,她見對方風塵仆仆似乎趕了很久的路,便問:“鄭乙?你是何人,是誰讓你送的信?”

鄭乙聽聞她的疑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因為公子並未告知他內情,他隻好將事情的因果從頭說起,剛要開口,他又遲疑的看看屋子裏的人。

卿如許知道他是不放心,便說:“你說就是,她們都是我的心腹之人。”

鄭乙這才開口:“小人侍奉的主子姓薛,之前因遭遇刺殺失去了記憶與我們失散,輾轉流落到程家,哦,就是陳家大夫人的侄子,程括的母家。”

“程括?”卿如許更加驚異,這件事怎麽還會與程括有關?程括雖然與她沒有直接的聯係,但程括與陳潤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她不由得更加仔細去聽鄭乙的話。

“是,就是程括的母家程家。”鄭乙仔細解釋道:“此次程括告假回老家,太子妃可知道是因為什麽事?”

卿如許道:“聽說是程家出了禍事,所以程括才告假回去。”

“不僅如此,程括的妹妹程嫣要入宮選秀,此次也要與程括一同回京,而程嫣早已嫁過人還生過一個女兒,她的丈夫就是我的主子。”

屋子裏的人頓時呆立當場,卿如許更是直接起身驚詫道:“什麽??一個嫁過人生過女的人要瞞天過海進宮選秀?程括也答應了?他們瘋了不成?這是欺君之罪!”

由此,鄭乙便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的將方衍成與他講起的前前後後都與卿如許講了一遍。卿如許深感震驚,她覺得,即便自己再多長三顆腦袋,也絕不會想到這般駭人之事。不禁感慨程嫣當真膽大。“這個程嫣,既然已經成過親還生過孩子,必然已經不是完璧之身,她又怎麽可能……”

鄭乙一副實話實說的表情,說道:“這種事,不是問題。太子妃長在深閨大宅,德行舉動都備受關注,這等事情定然是不懂得。這女子的完璧之身,有很多辦法可以偽裝,比如,民間常見的,在事前準備一塊帶雞血什麽血的手帕,事後在黑暗中來個偷天換日。又或者預先將雞血灌進魚肚泡內用線紮好,在入洞房前先塞進……”

“咳咳……咳……”臉上覆著紗布的拾舟突然爆出一陣猛烈的咳嗽,寶兒的麵色都變得古怪起來。卿如許與眾人尷尬的或站或坐,都抿著嘴,臉色血紅。

鄭乙被拾舟的咳嗽打斷,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額……那個,小人失言了……還請太子妃恕罪……”

卿如許端起茶盞抿了口茶,幹笑了兩聲說了句:“你繼續說。”

“程嫣為了入宮,對我家主子痛下殺手,連自己的女兒也沒放過,幸運的是,我家主子因為此事恢複了記憶。”

卿如許想了想,問:“你家主子讓你來找我,第一是為了治傷,第二是想與太子殿下取得聯係?”

鄭乙將方衍成教給他的話一一說了,“信的內容小人並不知情,隻能等以後太子和太子妃見到了我家主子在詳細問明事情,現在最急迫的是我家主子命在旦夕,想求冷神醫前去為我家主子診治。”

卿如許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起程括:“程括已經帶著程嫣啟程?他真要送程嫣入宮?”

鄭乙點頭道:“小人趕赴京城時,程括兄妹也已經啟程,另外,程括還從他的外祖譚家選了一位表妹同行。”

卿如許眯了眯眼睛,程括這是要為自己鋪路了?還是要壯大力量為他的姑母程氏報仇?可是,以她對程括的了解,此人似乎沒這麽深的心機,是有人在背後指點,還是他真的因為巨變而開竅了?

朝臣中少有與程括來往的,誰會為他指點迷津?而他一個書呆子,開竅也不能平白改了秉性。

她細思片刻,不由想到一個人。

陳繼。

當初廉王在殿前逼宮,六皇子出其不意親手殺了廉王,算是立下功勞,於是順利回到了宮中。而他的舅舅陳繼卻一直都沒有出現。江凜一度懷疑陳繼是假意歸順廉王,目的就是利用他重新將六皇子送回宮中。

昭仁帝顯然也懷疑這一點,命人四處搜捕陳繼卻沒有結果。但六皇子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不能讓他流落在外。

可是,程括會有膽量與陳繼為伍麽?

卿如許想著,起身對鄭乙說道:“你先留在府裏等消息,待我與太子說明事情原委,在做打算。”

“是,小人在此等太子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