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下馬威(上)

卿如澈在一旁看著,心下不由嘲諷她目光短淺,連這個都想不到。緊接著她心中一動,這不是白撿的人情麽!想了想便說道:“蓮姨娘怕不是誤會了,當初邱家找到我娘頭上,就是為了打聽三姐姐的,可與四姐姐沒什麽關係,你可千萬別亂說啊!”

卿如蘭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三夫人麵上的表情也緩和下來。

但蓮姨娘這下更成了眾矢之的,“是我說錯了話……”

她麵容姣好,嬌柔的如同一瓣桃花,可此時這片花瓣似被水泡褪了色,尷尬又委屈。她身後跟著的任媽媽卻見不得自家主子丟臉麵,上前一步說道:“大姑娘好大脾氣,我們姨娘好歹是您二叔房裏的人,您做侄女的,再怎麽也不該出言斥責。”

這話是任嬤嬤常常對付卿如玉姐妹的,次次管用,她的聲音不小,卿鴻等人聞聲都回頭來看,蓮姨娘連忙裝模作樣的阻攔:“媽媽快住口,大姑娘縣主至尊,豈容你放肆?”

主仆倆一唱一和,分明是說卿如許擺縣主的架子,連長輩也不放在眼裏。任媽媽低著頭退到蓮姨娘身後,嘴角抿著一絲得意的笑容。

卿如許冷笑一聲,也不看任媽媽,隻看著蓮姨娘,似笑非笑的說道:“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婢,這位媽媽看來也是個心直口快之人。這做奴婢的隨意頂撞主子,可不是我們卿府的規矩,二嬸身邊的人也都各個懂進退,怎麽偏偏蓮姨娘身邊的下人這般大膽?那必定是蓮姨娘教的了?蓮姨娘教唆惡奴欺主,是不把二嬸放在眼裏,還是不把卿府的各位主子們放在眼裏,覺得你能在這裏肆意撒野!”

蓮姨娘麵色大變,卿如許這話,是說李嬤嬤也是在說她。

她雖是卿延的女人,但妾室就是妾室,說好聽點是半個主子,說不好聽也不過是個奴婢。卿如許分明就是在說她惡奴欺主!說她一個妾室想要蓋過當家太太的風頭。

二太太那邊聽了卿如許這話憑的解氣,卿如澈卻聽出了畫外音,大姐姐說她母親身邊的人各個知進退,便是在警告她母親,管好身邊的下人,不要亂出幺蛾子,否則與今日的蓮姨娘是一個下場,她也不會客氣。

想到這,卿如澈不僅有些膽寒,她們二房不在京城這幾年,府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大姐姐變得如此強勢可怕?

蓮姨娘見眾人都目光不善的看著她,連卿延的目光也帶了些不滿,趕緊拽了一把任媽媽:“媽媽,還不趕緊給大姑娘陪不是!”

任媽媽如芒在背,苦著臉要張口,卿如許卻抬手製止,說道:“不必了。”

她站起身,也沒看二叔卿延,隻對二太太說道:“二嬸,京城是天子腳下,我父親是天子近臣,二叔也京城任職,家中風氣不僅要正,上下人等一言一行都要經過深思熟慮,就連各位主子都要三思而後行,別說區區一個奴婢。今日她口不擇言若輕易放過,往後咱們府上其他下人也都紛紛效仿,豈不是亂了套了!”

二太太有些被卿如許給嚇住了,好像突然被她的氣勢所籠罩,額上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心如擂鼓,甚至自己先前還有在府裏大顯身手的念頭……再想到陳皇後娘家的下場,做事不三思而後行怎麽得了,當下連連點頭:“是啊,大侄女說的有理。蓮姨娘!你還當這裏是堯城?沒見過世麵的東西!還不跪下!”

蓮姨娘下的腿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同一旁的任媽媽也都匍匐在地,不敢再多言語。

二太太的目光不禁看向卿如許,似乎是在征求她的該如何處置,不知不覺就被卿如許給壓住住了。卿如澈在一旁看著不由心下凜然。

卿如許說道:“蓮姨娘管教不好下人,把身邊的奴婢都養的心高氣傲,半句奉勸的話都聽不得,還要頂撞主子!咱們家還不至於少人給蓮姨娘伺候,不如就遣回老家去養老吧!”

“啊?”任媽媽哪裏想過卿如許會如此硬氣,頓時嚇白了臉,左右看看,然後衝著卿延懇求道:“求老爺恕奴婢一時失言,留奴婢在姨娘跟前伺候……”

卿如許笑容更冷了,“不懂規矩就是不懂規矩,你是姨娘身邊的下人,後宅之事自然是我二嬸說了算,你去求我二叔,是在說我二叔縱容惡奴姨娘,甚至寵妾滅妻嗎!”

卿延聞言腦袋嗡的一聲,他剛到京城任職,如何能容得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敗壞他的名聲,臉色便難看起來。但卿如許都說了,這乃是後宅之事,他還是不好插言的,當下便去看楊氏。

楊氏心中激動,這是要她處置了?當下心裏對卿如許便生出些許信服和畏懼來,這妮子的手段也太厲害了,三言兩句就把得寵的蓮姨娘給收拾了。

楊氏看著蓮姨娘和任媽媽,心想在堯城你們無法無天不將我這個太太放在眼裏,現在總算是有了報應了!當下一拍桌子:“蓮姨娘,都怪我平日對你太過縱容,才叫你身邊的奴婢都恃寵生嬌!”

蓮姨娘終於慌了,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太太,任媽媽是從小看著妾長大的,妾萬萬離不開她,您就寬恕了她這次吧,何況她老家也沒什麽人了,她年歲又大了,可經不起折騰,若回去也是孤老至死,妾心裏萬萬難安啊!”

她話是對楊氏說的,一雙淚眼卻時不時的去看卿延,卿延最是寵愛蓮姨娘的,當下便有些心軟了。卿鴻卻適時舉起酒杯,說道:“二弟,婦人家的事,你我還是莫要插手,心思還是多放在朝堂之上,來!喝酒!”

“是是是,大哥說的對!三弟!來!”

“老爺……”蓮姨娘淒淒慘慘戚戚的喊了一句,卿延像是沒聽見。她頓時愕住,心下涼了半截,跟任媽媽無助的跪在那裏,一主一仆看上去好不可憐。

楊氏冷笑,看你還敢勾搭爺們,當京城,當卿府是什麽地方,是你一個小妾能作耗的地方?!

這時,卿如瑾含淚從座位上站起來,她沒有去扶蓮姨娘,而是跑到卿如許身邊跪下:“大姐姐,求求你,看在任媽媽一直悉心照看瑾兒的份上,饒了她一次吧!”

卿如許眉頭微動,看向自己這位庶妹,她倒是個聰明的,知道二太太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打壓蓮姨娘,就過來求到她頭上。她們是姐妹,她越過二太太來找自己幫忙求情也不算僭越,誰也挑不出錯處。

二太太頓時有些緊張,生怕卿如許因為可憐卿如瑾而饒過任媽媽。

卿如許看著卿如瑾,見她那副乖巧可憐的模樣不禁想起了當年的卿如初,你們都這麽聰明,叫我如何是好啊?嗯?

“七妹妹,任媽媽對你很好麽?”

卿如瑾目光一亮,連連點頭:“是啊大姐姐,任媽媽對瑾兒很好的……”

二太太拉下臉來,就要說話,卿如澈卻在一旁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二太太詫異間聽見卿如許又說道:“任媽媽多年來用心照看瑾姐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有人不能遵循我卿府的規矩,就隻有打出去!若不想被打出去,就要受罰!”

雖然沒有饒過任媽媽,但這已經是退了一步,給了七姑娘麵子。

蓮姨娘和任媽媽一聽,頓時有了精神,任媽媽連忙磕頭認錯:“奴婢願意受罰,隻要太太不將奴婢攆出去,奴婢甘願受罰!”

府裏從上到下,都一致認為卿如許說出的話是很有分量的,就算大老爺和老夫人想要做什麽,也常常要問一問她的意見。因此平日裏府中上下根本沒有違逆她的人。但二房不同,二房幾年不再京中,堯城那樣的地方規矩不甚嚴苛,下人們都野慣了,今日進了卿府的大門以為還會同從前一樣。

卿如許怎麽會讓這群不懂規矩的人再攪合的府裏烏煙瘴氣?所以今日必定要給二房所有人一個下馬威。這個蓮姨娘主仆撞倒槍口上,算他們倒黴。

“二嬸,她們畢竟是二房的人,如何懲治,二嬸拿主意吧。”

二太太楊氏鬆了口氣,精神再次振奮起來,“口舌生是非,小懲大誡。蓮姨娘,你管教不利縱容下人放肆,禁足三月。文媽媽不懂規矩,素琴,你將任媽媽帶下去關進柴房,好好教教她府上的規矩。”

楊氏雖然沒說“好好教教”到底是怎麽個教法,但她素來痛恨蓮姨娘,想必不會輕饒了任媽媽。

二房的其他下人,無論是姨娘身邊的還是姑娘身邊的,一時間都噤若寒蟬。任媽媽不過是為主子出頭說了一句話,竟然就被按著處置,連反駁都不敢。所有人都被震住了,看著蓮姨娘和任媽媽被帶下去,心裏有點什麽小盤算的也全都憋了回去。

一場風波,眾人興奮的興奮,害怕的害怕,卿鴻兄弟三人也都說的差不多了,

便各自散了。

卿如許回到蘅蕪居,拾舟便說:“姑娘,奴婢看二太太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打壓蓮姨娘,那七姑娘小小年紀就滿肚子心眼,若二太太趁機將任媽媽給弄死了,七姑娘還不得恨您啊?”

鏤空鑲銀雲雷香爐裏燃著幽淡的三清香,屋子裏彌漫這卿如許喜歡的味道,她的思緒也緩緩放鬆下來,“任媽媽今日若是乖乖受了今日的下馬威,出了府還能好好活著,可她偏不,硬要留在府裏,很可能性命不保。不僅是二嬸想借機除掉她,就是二房其他幾個姨娘說不定也想借機挑出些事端來。”

“那姑娘這意思?任媽媽必死無疑?”

卿如許輕輕搖頭,“這是她自己找死啊。”

“那蓮姨娘到好說,七姑娘那邊……她畢竟是您的姐妹。”

“今日之事,還不是蓮姨娘自找的。她若是看不開,覺得是我故意為難她們,那也沒辦法。誰若是讓府上不得安寧,我必定不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