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針對(下) 第三更

江凜帶著人馬並非是要打敗敵軍,拖延時間為守城的將士爭取時間,如果城門被破,他們會變得很被動,所以攪亂敵軍戰陣之後,他便帶著隊伍如來時一般,接著宣平候的配合,火速衝了出去消失不見了。

可一旦他們的戰陣再次集合起來,江凜便會帶著人馬再次衝殺回來攪亂他們的戰陣!

劉金義氣的火冒三丈,卻又拿滑不留手的江凜沒有辦法。

就在這時,有一小股隊伍從後方而來。劉金義定睛一看那隊伍所持的旗幟,便知曉了。他哈哈大笑一聲,朝那隊伍迎了上去。

城牆上的宣平候看見這一幕,麵帶疑惑。

不一會,他便看見賊軍中,簇擁一人上前,那人穿著一身青袍,卻明顯是個女子,她被五花大綁坐在馬上,被另一個人騎馬牽引這往城下過來。

“那是誰?”

副將見她女子發髻散亂,麵目髒汙,卻依舊能看出是個美婦人。“屬下沒看出來。”

宣平候緊緊盯著那女子,待她到了城下才大驚失色,不由失聲道:“陳皇後?!”

啊?

副將聞言立即懵了,直勾勾看向那婦人,這是陳皇後?陳皇後不是拐了六皇子跑了嗎?怎麽會落在劉金義手裏!

再者說,劉金義與陳繼是同夥,他綁了陳皇後算是什麽意思???

宣平候緊皺著眉頭,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讓人快馬進宮,告知皇上!”

“是!屬下這就去!”

………

消息傳回宮中,昭仁帝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你再說一遍?”

“皇上……”內侍麵色駭然,麵對著昭仁帝如炬的目光,他隻能硬著頭皮說道:“劉金義在城下綁了陳皇後……”

昭仁帝麵色鐵青,“陳皇後!好一個陳皇後!”

陳皇後被打入冷宮之後,一把火燒了長門宮還拐走了六皇子,轉眼京中亂成一團,廢後的詔書早就被拋到了腦後。所以在世人眼中,陳皇後依舊是大靖的皇後!是他昭仁帝的皇後,現在她竟然落入了賊子手中!

昭仁帝大怒,將禦案上的東西全部拂到地上,發出劈裏啪啦一陣亂響!

“皇上息怒!”

昭仁帝在殿中來回踱步,“將陳繼給朕叫進來!”

楊德安聽了吩咐立即親自到殿外,來到陳繼麵前:“陳將軍,皇上讓您進去說話。”

陳繼對楊德安笑了笑,一副寬厚的模樣,他跪的久了,膝蓋僵硬腿也麻了,起身有些費力,緩了半晌才踉蹌著往殿內走去。

“臣叩見皇上。”

陳繼一絲不苟的跪拜,默默低著頭等待皇上的吩咐。

昭仁帝目光憤恨的盯著他的頭頂半晌,語氣變得平靜,“劉金義領兵謀反,你可知他抓住了誰?”

“臣不知。”

“哼,他綁了皇後!大搖大擺的城牆下叫囂!”

陳繼疑惑太後:“皇上,皇後娘娘不是死在大火之中了麽?怎麽會出現在劉金義手中?”

昭仁帝眯起眼睛,看著陳繼。

雖然心知肚明,的確沒人能證明是陳皇後拐走了六皇子,所以陳繼就在這裏跟他裝傻。

“那你倒是說說,劉金義在城下綁了的女人到底是誰?”

“定是假的。”

昭仁帝冷笑道,怒氣藏在語氣中:“假的?這話說出去會有人信?”

“臣……願親自前去辨認。”

“你去辨認?”昭仁帝狐疑的看著他。

陳繼從懷中摸出虎符,說道:“臣願交出兵符,親自指認假皇後,戴罪立功,請皇上相信微臣。”

昭仁帝簡直是要笑了,這個陳繼到底耍的什麽把戲?自己還沒跟他要,他就自己乖乖交了兵符?

楊德安接到昭仁帝的眼神,上前接下兵符轉而交到昭仁帝手上。

摩挲著手上的兵符,昭仁帝確定這是真的,“既然如此,真準你親自去辨認皇後。”

“臣謹遵皇上聖諭!”

………

陳繼領命後,被禁軍“護送”至宣平候這裏,宣平候見了他神色不由變得怪異,難不成這陳繼和成皇後姐弟二人生出了嫌隙?各自為政?要不然怎麽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陳繼在眾人奇怪的目光下走上城牆。

數萬叛軍一刻不停的進宮已經讓城牆千瘡百孔,陳皇後就在叛軍的包圍之中,被五花大綁在臨時搭建的架子上。

姐弟二人相見,沒有想象中焦急萬分痛哭流涕之類的場麵,陳皇在下麵大喊著什麽,但她是個女子,中氣不足聲音太小,站在上麵根本就聽不清楚。隻能讓人看到她的神情似乎飽含怒火。

而陳繼目光平靜,麵色尋常,根本看不出什麽情緒,仿佛他真的是在認真的辨認。

宣平候走到他跟前:“陳將軍可能看出這位的真假?”

陳繼對陳皇後眼中的恨意無動於衷,他的聲音與他的神色一樣平靜,“她是假的。”

城牆上的人都在等他的答案,然而聽到他說出來的話時,都被震住了,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異的看著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認錯了陳皇後。

“這個人是假的,他不是皇後。”陳繼再次重複,這次他的聲音大了起來,連成下的劉金義都揮手讓人暫停攻城,細聽他在說什麽。

隻聽陳繼大喊道:“我與皇後娘娘姐弟情深,從小一起長大,對皇後娘娘的一言一行再了解不過,這個人絕不是皇後。再說皇後娘娘在昨晚已經在長門宮被燒死在大火之中,又怎麽會出現在叛軍中間。退一萬步講,若是皇後娘娘被叛軍抓住,也決不會苟活到現在!這不過是叛軍犯上謀反,想要威脅諸位將士的手段!”

宣平候震驚的看著陳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些話隨風傳入陳皇後的耳朵,她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馬上就要開裂一般!她顫抖著聲音,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二弟你在胡說什麽!你難道連我也認不出麽?!”

她的聲音裏夾雜著無邊的恐懼,連四周的人都能夠感受的到。

陳繼卻絲毫沒有動容,他繼續說道,“皇後娘娘心向朝廷,決不會為奸人所要挾,置百姓於不顧,讓賊軍入城!”

城牆上傳來一陣騷亂,不明就裏的眾人都朝他看過來。

陳繼從身旁士兵手裏拿過弓箭,瞄準了下方的“假皇後”。

陳皇後震驚的看著城牆上站著的人:“二弟!你瘋了!你想做什麽!”

她話音才落,一支利箭“嗖”的從陳繼手中急射而出。

噗嗤一聲!

利箭瞬間穿透了陳皇後的身體。

劇痛傳來,陳皇後不敢置信的低頭去看,隻見鮮血從傷口處滲出,一點點將身上的青袍染黑……

喉頭一甜,陳皇後一口鮮血嘔出,至死她都不明白,為什麽陳繼將她同六皇子一起救出,又半路將她和六皇子才散劫了回去……

從始至終,陳繼的神情都異常的平靜,沒有半分波瀾。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宣平候幾乎相信了下麵的女人真的不是陳皇後。

但他是知道事情前因後果的人,一陣陣寒意爬上他的脊背。

眼前這個人,太可怕了!

但眼下,其他守城的將士卻得到了鼓舞,沒有人質的威脅,他們就不用束手束腳!城牆上傳來一陣呼聲!

“殺啊!殺光賊軍!”

上千支羽箭呼嘯著朝下方叛軍飛射而去!叛軍忙不迭用盾牌抵擋!看似被消磨了銳氣,攻勢也不如方才猛烈。

宣平候覺得一切都太過怪異了。

沒有理由。

陳繼沒有理由要挫對方的銳氣!

他一定還有什麽陰謀!

………

城裏城外都亂了,皇宮裏麵自然也不能掉以輕心,太後去了容妃宮裏坐鎮,確保後宮安然。

卿如許則留在長壽宮陪著剛解毒的冷淩鬱說話,卻有宮女過來說皇後娘娘請卿如許過去一趟。

卿如許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小宮女:“我看著你眼生,你是容妃娘娘宮裏的?”

小宮女眉清目秀,說道:“奴婢玉稚,是容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太後娘娘身邊的人手都派遣出去了,隻好派奴婢來請卿大姑娘。”

“太後娘娘可說了是什麽事沒有?”

玉稚答道:“太後娘娘未曾說明,隻說讓卿大姑娘過去一趟。”

卿如許心想大概太後有要事與她說,不敢耽擱,連忙起身對冷淩鬱說道:“你好生休息吧,我先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卿如許沒遇過容妃所住的宮殿,一路出了長壽宮往明粹宮過去,卿如許見小宮女年紀不大,對各處的路倒是很熟悉。不由問道:“玉稚,你進宮多久了?”

玉稚笑道:“奴婢進宮兩年了。”

“一直在容妃娘娘宮裏伺候嗎?”

“是,奴婢幸運,一進宮就被分配到明粹宮伺候了,容妃娘娘性情溫善,從不苛待宮人。”

卿如許聽著這簡單的幾句話,心裏卻生出了疑惑。

四皇子李讓一直病病殃殃的,容妃一直悉心照料四皇子,出宮門的時候都是少的,她宮裏的人也都十分低調謹慎,尋常從未聽說過明粹宮發生什麽事端。

別說是這樣的明粹宮,就算是十分張揚的正陽宮玉祥宮的宮人,除去伺候主子的時間,出宮的時候也都是跟隨主子,並不能隨意亂走,兩年時間能把周圍的路走明白就算不錯了,這個玉稚卻毫不費力的七拐八拐,半點遲疑都沒有,難道不奇怪嗎?

再者說,一個新進宮宮女,很難有機會到主子跟前去伺候,一定是被分派著做最粗最累的活計,兩年時間能爬到三等宮女就不錯了,而一個三等宮女都未必能在主子麵前露麵,這個玉稚卻能被容妃指派,說明什麽。

要麽是這個玉稚聰明伶俐,很會借機往上爬,要麽就是又特殊能耐被容妃看中的。

總之,玉稚一定是個十分得力的宮女,這樣的人,在這樣非常的時期,容妃不將她留在身邊,卻讓她來找人,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呢?

玉稚並不知道自己三言兩語就讓卿如許想了這麽多,不過她十分聰明,立即看出了卿如許心中有所疑慮,便笑道:“太後娘娘十分信任卿大姑娘,是以特意交代了容妃娘娘不可怠慢了。”

這話說的,簡直天衣無縫,不管卿如許有什麽疑慮,這句話幾乎都能打消。但卿如許不知為什麽,心裏油然生起一股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