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心生愧疚(上)

水袖聞聲進來看見惠姨娘靠坐在床榻上麵色倦怠的模樣嚇了一跳:“姨娘這是一夜沒合眼嗎?”

惠姨娘輕輕歎了一聲:“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一開口,聲音竟有些沙啞。

水袖知道她是因為昨晚的事,一邊服侍惠姨娘穿衣,一邊說道:“既然睡不著,怎麽也不叫一聲奴婢,奴婢好歹能陪姨娘說說話。”她斟酌著,有些遲疑的說道:“姨娘又是何必呢,那個寶珠是夫人的陪嫁,早晚有一天是老爺的人。您若臉這個都放在心上,將來夫人或是別的姨娘也有了身孕,這這份傷心還哪有止境呢?”

惠姨娘聽了這話便含了淚,道:“這我自是明白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水袖看著笨,其實是個看的明白的,心知惠姨娘陪伴在老爺身邊多年,自覺與老爺情分不同,但她也隻是位姨娘而已,本就不應該奢求太多。求的多了,遲早招來禍事。

“姨娘如今還是多顧著肚子裏的孩子吧,孩子安安穩穩的生下來,您也就有盼頭有顧念了,也不至於將心思都放在老爺身上。”

惠姨娘鼻子泛酸,眼眶裏淚水打轉,道理她都明白,可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心上的男人日日與其他女子在一處,她心裏如何能不受煎熬。

………

正院裏,陳潤早就已經穿戴整齊用了早膳,正在聽孔嬤嬤稟告昨晚的事情,眉眼間便存了笑意,隨即又叫了曉曉問惠姨娘那邊有什麽動靜,聽說惠姨娘看見寶珠勾搭卿鴻之後,去蘅蕪居找了卿如許,便覺得有些好笑。

“看來這個惠然還真是把卿鴻放在心坎上的,倒是我奪人所愛了。”

孔嬤嬤不屑道:“她連這種昏招也想的出來,竟然求到了府裏未出閣的姑娘頭上,也是豁出臉皮去了!”

陳潤垂目端起茶盞,漫不經心道:“身為一個姨娘,她是有些自視甚高了,覺得自己在老爺麵前得臉的很。想要的多,心下便不安寧,這種人最容易被利用,且好好留著她,以後必定有大用處。”

………

日頭漸高,卿鴻宿醉醒來隻覺得頭痛欲裂,揉著眉心睜開眼睛,卻有些愣神,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在哪,看著帳頂似乎是個陌生的地方,他一驚翻身坐了起來,卻發現一旁還躺著另外一個人。

他驚愕的扭頭看過去,卻見一個身段妖嬈膚白貌美的女子躺在一旁,定睛一看,卻是陳潤身邊伺候的大丫頭寶珠!

卿鴻腦中頓時響起一道鳴雷!

他緊繃著麵色看著寶珠,寶珠被她方才的動作驚醒,散著一頭烏發坐起了身,胸前的粉紅色肚兜如同嬌花般泛著濃濃的春色,她本是笑著的,可這會見卿鴻麵色不善,麵上便帶上了一絲惶恐。

昨晚的記憶漸漸蘇醒,他記得自己從府外回來,寶珠同往常一樣過來應他,但他後來怎麽會進了寶珠的房間???

“老爺……”寶珠見他死瞪著自己不說話,心裏愈發害怕,嘴唇哆嗦著換了一聲,聲音中透著嬌軟的哭意。

卿鴻僵住。

大戶人家的正室,都會挑選兩個頗有姿色的心腹丫頭作為陪嫁,等自己懷有身孕時,開臉給丈夫做通房,為固寵之用。

所以按理來講,寶珠的確是陳潤給卿鴻準備的通房沒錯,但不經過陳潤安排,自己私下占有了寶珠,便有些下作了,絕非君子所為。

卿鴻簡隻覺得有些沒臉麵見陳潤。

寶珠見他仍不說話,心下有些著慌,便伸手拽住了他,杏眼含淚如秋水一汪,“老爺,昨夜你醉了酒,寶珠知道此事並非您所願,奴婢不會說出去的!奴婢的生死,也單憑老爺吩咐……”

卿鴻還沒有到那種自己做錯了事反而讓別人去承擔的地步,況且就算處置了寶珠,自己的顏麵就能保住了?他淡淡說了一句“不必”,便掀被下了床榻穿衣。

寶珠見狀連忙跟著下了床榻伺候,她皮膚雪白,此時僅著肚兜和褻褲,卿鴻隱約想起昨夜的情形,麵色極為尷尬,木著臉勉強讓她幫自己將衣裳穿好,便毫不猶豫的推開門走了出去。

才剛一出門,便聽見外麵一聲:“老爺,夫人讓奴婢在這聽著吩咐,等老爺醒了,伺候老爺用早膳。”

卿鴻老臉有些掛不住,心想這是陳潤的院子,想必她昨晚就已經知曉,這麽一想更覺無地自容,勉強問道:“夫人用過早膳了?”

“是,夫人早早就醒了,這會已經去鬆鶴堂給老夫人請安了。”

卿鴻皺眉,早早就醒了? 莫不是昨夜根本沒睡?這麽想著,心裏便覺得歉疚。自己的所作所為等於是狠狠下了陳潤的臉麵。她這是生氣了,不想理會自己,所以一大早就躲出去,不想與自己用早膳。

“既然如此,便不必準備早膳了。”說罷,便往前院書房去了。

寶珠在門口停著外麵的動靜,咬住自己的嘴唇,臉色煞白,她沒想到老爺醒來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

同樣的,卿如許心裏存著心事,也一夜輾轉安眠,早上隻勉強喝了幾口甜湯打算去流芳園找惠姨娘,拾舟匆匆進來,麵色驚異,“姑娘,昨晚上,老爺沒去夫人房裏!”

卿如許怔了怔,想起惠姨娘說昨夜父親與寶珠的情形,驚訝道:“是寶珠?”

拾舟重重點頭:“是啊,老爺一大早從寶珠房裏出來,聽說正院滿院子的人都驚了,這可是往夫人臉上打巴掌呢!這種事,八成也就林盛遠那樣的渾人才能幹的出來……”

卿如許呆了呆:“那陳潤那邊是什麽反應?”

“聽說天沒亮就早早起來了,沒等老爺一起用早膳,就去鬆鶴堂給老夫人請安了。八成是生老爺的氣了。”

卿如許納悶道:“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寶珠自作主張爬主子的床?”這種事在大戶人家並不少見,卿如許也不是沒聽說過,可是陳潤的大丫頭……

拾舟說道:“這也不是沒可能,現在府裏的情形,夫人根本沒必要給身邊的丫頭開臉,再說,姑娘不是查清楚了,這個寶珠不是寧氏安排在夫人身邊的嗎?就算夫人要安排,也得安排自己人才是,怎麽會安排寧氏的人呢?”

“說的就是啊,這麽說還真是寶珠自作主張。”卿如許想起前段時間陳潤回過一趟陳府的事,便說,“也許是陳繼懷疑陳潤故意打發走寧氏塞到她身邊的人,所以才想辦法讓寶珠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卿府,而成為父親的妾室或通房,自然就可以留下了。”

“那……這事咱們還管不管?一會惠姨娘怕是要來找姑娘呢。”

卿如許揉了揉眉心,哪有女兒管父親房裏事的道理。“若讓寶珠留在父親身邊,自然又是個禍害,家裏已經夠亂了,可這事該怎麽處理才好?”

“夫人不是去了老夫人那邊嗎?會不會是訴委屈的?”

卿如許也摸不準,正說要去給祖母請安順便看看情況,寶兒就跑了進來,興高采烈道:“姑娘,阿鬱姐姐回來了!”

“阿鬱回來了!”卿如許笑著迎出去,就見冷淩鬱一身狐裘披風,從回廊那邊走了過來,她抖落一身雪,見了卿如許笑道:“幾日不見,怎麽覺得你有點長高了?”

卿如許抬腳給她看:“這不是京中最近流行這種厚底鞋,惠姨娘就給我做了一雙,你這眼神還真好使,一眼就看出我高了!”

“那是,我這是火眼金睛!”

兩人笑著進了屋,卿如許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太後娘娘那邊的事呢?”

冷淩鬱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我不走,那些魑魅魍魎怎麽敢動手?”

卿如許挑了挑眉:“這是故意留缺口呢?”

“嗯。”冷淩鬱點了點頭,看著桌上的早膳壓根沒怎麽動,便一屁股坐下,讓拾舟幫自己拿一副碗筷來,“快快快,一大早就起來收拾匆匆忙忙出宮,還沒吃飯呢,餓死了!”

她直接用手抓起一個包子,塞到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你怎麽吃這麽少?這早膳都沒怎麽動過。”

卿如許愁著一張臉,將昨晚的事情跟她說了,冷淩鬱“嘁”了一聲,“這還不好辦?按照惠姨娘的形容,那丫頭肯定私自用那種下作東西禍害老爺了,不打死了事也要攆出去,這有什麽好為難的!”

卿如許瞪眼道:“可是那種東西,這都翻過一夜了,還能看的出來嗎?”

“別人看不出來,我能看不出來?”冷淩鬱笑眯眯的咽下包子:“再說了,我說有就有,你不信嗎?老夫人會不信嗎?”

卿如許愕然,半晌笑道:“信信信!你的話我哪能不信!”說完她拉起冷淩鬱,“走,跟我去鬆鶴堂找祖母!”

“哎哎,我還沒吃完呢!”

“一會回來再吃,我讓人給你做好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

卿如許笑著瞥她一眼:“瞌睡送枕頭,你就是我的枕頭啊!我當然要對你好了!”

二人一邊出了院子,卿如許吩咐輕舟:“現在時辰還早,你去打聽一下老爺在哪裏,讓他到鬆鶴堂去一趟,就說祖母那邊有事情要說。”

輕舟答應一聲便去了。

這廂卿如許拉著冷淩鬱飛速到了鬆鶴堂,墨山老遠就朝她行禮,過來迎了兩步說道:“夫人一大早就來了,說是老爺若喜歡寶珠,她便做主給抬了姨娘也不是不可,就問問老夫人的意思如何。”

卿如許挑了挑眉,心中詫異,還真不是來訴委屈的!但這番話,比訴委屈還叫人覺得委屈!

“行,我知道了。”

卿如許進了鬆鶴堂,便見陳潤欠身坐在老夫人下首正在說著什麽,“祖母,母親。”

陳潤見她來了,趕緊起身過來握住她的手:“怎麽也不捧個暖爐,手凍得這麽涼。”說著,便用自己的掌心給她捂著,輕輕的搓動。

卿如許心下一顫,心想如果陳潤不是陳繼捏在手裏的人,大概能瞬間贏得所有人的好感吧?她的一舉一動,一切都那麽自然,是極容易感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