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披風(上)

又是一年太後壽辰即將到來,各宮都忙碌著為大安宮中最尊貴的女人準備壽禮,挖空心思想要搏太後的喜歡。

慧貴妃卻沒什麽心思,因為她此時還在受夜半鬼叫的折磨,這幾天精神越發不濟,眼下青黑隱現,憔悴不已。起初她還實打實的認為此事必定是有人搗鬼,可滿宮搜尋了這麽多天,根本就沒有抓到裝神弄鬼的人。

這下連慧貴妃自己都不確定了,更別提玉祥宮中的其他人,閑言碎語壓都壓不住,各宮都已經有所耳聞。

隨月見她又在發呆,便安慰道:“好在定真師太已經答應入宮,等她來了,必能為娘娘解決這個麻煩。”

“好不容易請到人,她偏偏要在太後娘娘壽辰那日才能入宮,本宮隻怕節外生枝。”

“娘娘,定真師太是出了名的不打誑語,之前皇後娘娘請了她來,不也拿她沒辦法?奴婢看娘娘是多慮了。況且,定真師太若能為太後娘娘祝壽,太後娘娘一定會很高興的!”

“嗯……也是這個道理。”慧貴妃揉了揉額頭,問:“她這幾日在做什麽?”

隨月知道她是在問秦鬆韻,便答道:“五姑娘這幾日正在給太後娘娘趕製生辰禮物,每日除了來給娘娘請安,便一個人關在屋子裏趕工呢。”

“哦?她倒是會看機會。”慧貴妃撇了撇嘴,“她準備了什麽禮物?”

“聽說五姑娘的女紅十分了得,繡的又快又好,這才來了幾日,竟能裁出一件披風來並繡了花樣,眼看就要完工了。”

慧貴妃有些詫異:“真的?”

“是呢,奴婢一走一過瞧見了的。”

“若是這麽說,倒也還算她有點用處。去,把她叫過來,就說本宮要看看她給太後娘娘準備的壽禮。”

“是,娘娘。”

片刻,秦鬆韻便抱著日夜趕工的披風來了。“韻兒給貴妃娘娘請安。”

“免禮吧。”慧貴妃往她懷裏的東西看過去,問:“這是你為太後娘娘準備的壽禮?”

“正是。”秦鬆韻心中有些得意,“韻兒沒什麽能耐,隻一手繡活還算拿得出手,便繡了件披風,望能搏太後娘娘歡喜,也不至於丟了貴妃娘娘和秦家的臉麵。”

這話說的倒還中聽,慧貴妃點了點頭,“嗯,不錯,你有心了,拿過來給我看看。”

秦鬆韻聽見貴妃誇讚心中高興不已,剛邁動步子,卻聽外麵傳來稟報聲:“皇後娘娘駕到!”

慧貴妃一怔,連忙起身相迎,走到門口,皇後已經邁步進來了。

“不知皇後娘娘駕到,臣妾有失遠迎。”

“是本宮來的突然,怪不得你。”陳皇後細細往慧妃臉上臉上看了幾眼,見她果真十分憔悴,厚厚的胭脂都遮不住,便說道:“本宮聽說你這宮中近來有些不太平,好像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閑言碎語都傳到外麵去了,本宮也不得不來看看,想問問你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陳皇後一番言語聽起來萬般關切,假話說起來都底氣十足了,看來娘家人的勢力果然十分重要。

慧貴妃心中腹誹,麵上恭順的答道:“勞皇後娘娘關心,臣妾最近確實噩夢連連,太醫說大概是因為先前受了驚,一直沒好。宮裏這幫下人亂嚼舌根,是臣妾的過錯,過後一定狠狠責罰她們。”

“話雖如此,你也不可掉以輕心,還是找什麽人來看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就算圖個心安也好啊。”陳皇後自動忽略了慧貴妃“先前受驚”的話,言辭懇切的建議道。

“皇後娘娘說的是,臣妾已經跟定真師太說好,過幾日就進宮來,給臣妾看看是不是犯了什麽不好的忌諱。”

“即是如此,本宮也就放心了。”陳皇後早就注意到了一邊站著的秦鬆韻,這會該說的說完,便問起她來,“五姑娘怎麽在這站在,快過來坐下。”

秦鬆韻進宮當日就已經見過了皇後,這會聽她叫自己趕緊過去行禮問安:“臣女見過皇後娘娘。”

陳皇後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懷裏抱著東西,便問:“你懷裏抱的什麽?”

“回皇後娘娘,隻是臣女給太後娘娘縫製的生辰禮物。”

“哦?是嗎?可介意拿給本宮看看?”

“自是不介意的。”秦鬆韻趕緊小心翼翼走到陳皇後近前,將手裏的鬥篷抖落開來。

這是一件暗紫色繡金線鳳凰尾羽的披風,顏色華麗而不張揚,氣質尊貴內斂,是十分適合太後的樣式。再細細去看上麵的花紋,每一片尾羽都是織金和雀羽線纏繞繡成,彩絨絞邊,生動逼真,栩栩如生。

“這真是你親手縫製的?看看這花紋……嘖嘖……”陳皇後不由得站起身細細摩挲上麵的圖案,大加讚賞道:“秦五姑娘這份手藝,當真絕妙,本宮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高超的繡技,就連宮中最好的繡娘也無法與你相比。”

慧貴妃也十分驚訝,雖然之前聽隨月說秦鬆韻女紅十分出眾,卻沒想到有這般出眾。

秦鬆韻得了皇後的誇獎連忙說:“不過粗陋手藝,臣女獻醜了。”

“這哪裏叫獻醜,分明是一手絕技,太後娘娘必定會十分喜歡。”陳皇後轉頭看向慧貴妃,笑道:“妹妹好福氣,往後身邊有這等玲瓏之人陪伴,想必日子會十分舒心。”

慧貴妃此時看向秦鬆韻的目光也溫和了不少,不管是誰,能掌握一項超乎尋常的技藝都該叫人刮目相看。“臣妾也是頭一回知道這孩子會這個。”

秦鬆韻聞言,眸中忍不住泛起光彩,不枉她花這麽多心思趕製這件披風,既然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都說好,到時候壽宴之上,她必定豔驚四座,博得太後娘娘的喜歡和皇上的關注。

“臣女不敢當,不過是一份心意,隻要太後娘娘能夠喜歡,臣女就十分高興了。”

等陳皇後走了,慧貴妃拿起這件披風左看右看,對秦鬆韻的印象有了不少改觀,若她能討得太後喜歡,對自己自然也是有好處的,慧貴妃滿意的看著她,讓隨月去她的妝夯裏去了一對金鑲玉蓮花鐲子過來給了秦鬆韻:“你做的不錯,若是有什麽需要,缺什麽少什麽,盡管跟隨月說,讓她去取。這對鐲子,就拿去帶著玩吧。”

“是,謝娘娘厚愛。”

秦鬆韻喜滋滋抱著披風回去趕工了,慧貴妃看著她的背影,說道:“先前本宮一直覺得她一無是處,隻有幾分令人討厭的小聰明,如今看來隻是性子急了些,細心教一教興許能成氣候。”

隨月附和道:“娘娘在宮中勢單力薄,若能有個幫手自然是好的。”

慧貴妃沉吟道:“嗯,再看看。眼下還是先將這宮裏的鬼魅解決了再說!”

………

因定真師太的話,眾人都對卿如許的生辰如臨大敵,卿如許索性不過什麽生辰了,蒙頭大睡了一整天。

江凜上午來的時候,卿如許正睡著,他將頭伸過屏風看了一眼,眉眼間全是寵溺,嘴角不知不覺染了笑意。蘭舟有些猶豫,想要上前擋住他的目光,但江凜隻是看了一眼便回到桌前坐下,“她睡著這麽熟,昨晚沒睡好?”

蘭舟笑道:“姑娘這幾日跟冷神醫不知道在說什麽,每天都嘀嘀咕咕到大半夜,姑娘這是困的很了。”

“嗯。”江凜點點頭:“那就不用吵醒她了,我隻是來送點東西,坐坐就走,你們自去忙就是。”

蘭舟嘴裏答應著,卻隻是往遠站了站沒有動,開玩笑,雖是未婚夫妻,可畢竟沒有成親呢。

江凜捏了一塊桌上的玫瑰酥放入口中,甜甜的味道溢滿口腔,就像他每次看見阿許時,心裏湧上來的那種感覺一樣。他目光所及之處,寶兒正在搬動他帶來的那幾盆梅樹。正好放在卿如許案幾旁的窗下,隻要一撇頭,她就能看見梅花盈盈而立,在冬日蕭索中增添一些色彩。

卿如許一直睡到午後才起身,蘭舟立即端了溫熱的粥過來。

“姑娘,上午江公子來過,見姑娘睡著,坐了片刻就走了。”

卿如許點點頭,接過粥喝了幾口,見一邊的“白嘰嘰”跳來跳去,便抓了一小把鬆子去逗它。

這還是去年江凜送她的生辰禮,一年了,小家夥個頭沒變卻長胖了不少,想一團白白的毛球,十分找人喜歡,就連老夫人有的時候也會過來逗它一會。

卿如許餘光一撇,見窗下影影綽綽多了些什麽,走過去打開窗子,便是一愣。

花枝搖曳,冷香清冽,頓時讓人精神一震,心情舒暢。

“我這窗下什麽時候多了這些梅花?”

“這是江公子上午來的時候,特意帶過來的。還交代奴婢不要說,一定要讓姑娘自己發現才是 ,說那樣才算得驚喜,怎麽樣,姑娘覺得意外嗎?”蘭舟笑嘻嘻的看著卿如許,問道。

卿如許噗嗤一聲笑了,笑的很開懷。“還真是……什麽時候還學會了這等討人歡喜的把戲。”

嘴上說是小把戲,心裏卻像被風吹開了一道裂隙,滿滿溢著陽光綠樹青草地般的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