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屍蟲

眾道士心下均是暗自僥幸,翠虛真人陳楠走到東南角一處位置,俯下身子,從懷中摸出一把木製刀鞘,樸實無華,刀柄上卻是纏著金絲,金光四射,和這柄木質刀鞘頗為不符,刀鞘連同刀柄也不過一尺來長,他手握刀鞘,將一把匕首拔出,刀身漆黑如墨,寒氣森森,當是一把寶物,他手握刀柄,向地麵上戳去。

地麵上巨石鋪地,堅硬異常,翠虛真人陳楠將這把匕首輕輕的插入地下,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匕首竟是直沒至柄,他手腕旋轉,匕首在地上劃了一個圓,匕首微微一抖,將一塊石頭彈向空中,落在一旁。

翠虛真人又從懷中摸出一隻銀絲手套,戴在左手,往洞裏抓去,輕輕一提,竟是抓出一個黑色的頭骨來,額頭眉心之處有一個一指大小的孔洞,翠虛真人如法炮製,分從洞內另外七個方位,抓出七個黑色的頭骨,眉心之處俱是有一個小孔。

他在抓到最後一個時,左手手指似是被什麽東西咬了一下,因他戴有銀絲手套,手指隻是微微一麻,縮回手掌來看時,不見有任何異狀,心知是被地下的不知什麽蟲子叮了一口,也不在意,將八顆黑色的頭骨放歸一處。

眾人紛紛圍攏過去,目光全都看向這八個黑色的頭骨,紫陽真人張伯瑞問道:“陳師弟,你且說說這是什麽陣法?為何頭骨俱都是黑色?”

翠虛真人陳楠點點頭,說道:“這八個黑色頭骨的主人,生前被灌以特殊毒藥,使人受盡苦楚,緩慢死去,若是貧道所料不錯,這八個頭骨上眉心之處,應當是被人插上了桃木釘,鎖住生魂,其後埋在這洞裏的八個方位,埋入時,又將這八顆桃木釘取出。”

譚通心中好奇,忍不住的出言問道:“釘上又取出?那是為了什麽?不怕魂魄逃跑麽?”

翠玄真人石泰伸出大手,拍了一下譚通的後腦勺,訓道:“別打岔,聽你五師叔說完。”譚通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言。

翠虛真人陳楠微微一笑,說道:“這洞中四圍渾圓,八顆頭顱分置於八方,意在鎖住八個方位,又因八顆頭顱積攢下無數怨毒,生魂鎖於頭顱,眉心向外,齊齊的射向圓心中間位置,罩在空中,互為克製,竟然生成一個聚屍之地,埋在這裏的屍體堆積無數,被這八方的怨氣圍攏包裹,竟是常年鬱積不散,這才使這些屍體怨氣積於屍身,因洞壁被倪多事用刀插入,怨氣從洞壁透出,這才造成了群屍亂舞,幸得倪少俠體內有真陽之力,將這些屍體燃燒殆盡。”

他說到這裏,看了看倪多事,臉上一團笑意,似是對倪多事極為嘉許。

譚通在一旁問道:“翠虛師叔,若是這些屍體還在的話,會有什麽後果?”

翠虛真人陳楠笑道:“這些屍體怨氣衝天,被封印於此多年,出來後見到咱們這許多生人,自然就會亂咬亂抓,這些屍體體內含有屍毒,若是被屍體抓到,屍毒攻心,轉眼就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一眾人等聽完翠虛真人說完,皆是心底裏直冒涼氣,都道這空佛寺害人無數,又在這白骨洞中布下這等歹毒陣法,竟連死人的魂魄都不放過,著實可惡至極。

眾道士一個個的咬牙切齒,罵不絕口。

白生一直在旁靜靜傾聽,這時走上前去,問道:“陳道長,這白骨洞深處和左麵皆是有致人死命的陣法,想來當是為了防止關押在這裏的人逃走,你說在白骨洞的右麵,會不會也被人布置下同樣歹毒的陣法?”

翠虛真人聽完白生所說,心下一微微一驚,尋思:“這年輕人看上去年紀不大,麵相柔弱,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想的倒是周到。”

他手撚須髯,點了點頭,說道:“白公子所說不錯,貧道也料到這白骨洞的右側,必是凶險之極。”

倪多事一直在洞中來回走動,四下裏探查,想尋找洞內是否還有其他出路,誰知轉了一圈,四圍皆是厚厚的石壁,往頭頂望去,不見有絲毫光亮透下來,隻見一片碧綠的巨石罩在頂部,料想這些巨石同洞口的青色大石一樣,堅硬無比,非寶劍寶刀所能砍動。

他聽到白生和翠虛道長談話,說到白骨洞的右側,當有類似的陣法布置,當下也不說話,舉步就往外走,剛走到洞口,忽聽身後一人慘叫一聲,急忙向後看去,在夜明珠的光華照射下,隻見一名年輕的道士亂竄亂蹦,大叫不止,一雙手掌在身上狠命抓去。

數名道士大聲急問:“殷師兄,你怎麽了?”一時之間,均是不明所以,忽聽洞內四周一陣簌簌作響,轉瞬之間,太乙教又有五六名道士來回亂竄,手掌抓在身上,鮮血淋漓。

太乙教眾道士亂做一團,倪多事站在洞口,心中莫名其妙,聽到響聲,向洞內四周一望,忽見牆角方才被翠虛真人挖出黑色骷髏的坑洞中,鑽出密密麻麻的拇指大小的黑色甲蟲,全身通體烏黑油亮,口器來回咀嚼蠕動,流出墨汁般的粘液,發出斯斯的聲音。

這些黑色甲蟲源源不斷的從坑洞內鑽出,向場中眾人爬去,倪多事急忙閃在洞口一旁,大聲叫道:“大家快些出去,這些黑色甲蟲恐怕有毒。”

太乙教眾道士這時也已看見,慌不迭的從洞口鑽出,太乙七真紛紛擺動手中拂塵,抽在黑色甲蟲身上,掩護著大家撤出洞內,幾名被咬中的道士本來大叫不止,過得片刻,竟是倒伏在地,一瞬之間,全身就被黑色的甲蟲淹沒,鑽入體內,一灘灘黑色的濃水從屍體衣服中流出。

眾道士看到此等慘狀,又是傷心,又是害怕,叫嚷不絕,腳下步伐混亂,更是難以逃出洞外,倪多事看的暗暗著急,收起冥炎刀,跳上前去,雙臂長出,雙手分別抓住一個道士的後心,用力扔出洞外,他隨抓隨扔,雙手快若電閃,一會功夫,將數十名道士扔出洞外。

可是那些黑色甲蟲不斷湧將出來,一雙雙黑色的翅膀展開,在洞中來回飛舞,來勢洶洶的撲向洞內諸人,眾人正在絕望之際,忽見眼前金光耀目,一條金龍起在空中,將剩下諸人罩在金光之內,那些甲蟲撞到金光之上,砰砰作響,跌落在地。

原來白生眼見眾人無法逃出這處洞穴,急忙念動金龍決,喚出金龍護體,這才救了大家一命,他的火龍因在白骨洞中被數百個頭顱咬碎,此時尚在恢複當中,無法召喚火龍應敵。

倪多事見到這些黑色甲蟲的攻勢被阻住,登時心中一鬆,雙手停住,讓剩下的道士自行走到洞外,眾人瞧著金光之外的甲蟲越聚越多,滾成一團團漆黑的圓球,均是頭皮發麻,忽然自圓球當中噴出數條黑色的水線,灑在金光之上,嗤嗤作響,冒出一股股的黑煙,罩在眾人頭上的金光一陣顫抖,白生急叫道:“大家快快逃出去,我快支持不住了,這水線有毒。”

他剛說完這句話,一口氣力轉不上來,急忙閉住了嘴,用盡全力運使金龍護住洞口附近,身子微微顫動,額頭汗如雨下,顯是就要撐持不住了。

七位真人甩動拂塵,想要將黑色甲蟲掃向一邊,不料拂塵塵尾甩出,觸碰到那些黑色甲蟲噴出來的水線,冒出股股的黑煙,登時腐爛成一團濃水,淹沒在成千成萬的甲蟲堆中。

隻聽翠虛真人陳楠驚聲喝道:“是屍蟲,這些蟲子專門吃屍體的腐肉,身上有劇毒,千萬不能觸碰。”

倪多事看到這些道士又慌作一團,心中有氣,有些道士甚至眼光發直,瞅著金光外的屍蟲一動不動,他縱躍到前,探出膀臂,抓住這些道士的後心連連拋出洞外,屍蟲噴出的濃黑色**越噴越多,金光也是越縮越小。

胡媚娘在金光內也已看出白生快要支持不住了,寶劍連連揮動,可是那些黑色的屍蟲密密麻麻,數量眾多,利刃揮動下,也隻能殺死幾十個屍蟲,剩下的屍蟲滾滾而至,片刻就將死去的屍蟲掩蓋。

胡媚娘心中焦急,忽的想起一事,叫道:“倪多事,快揮動你的冥炎刀,將這些屍蟲燒死。”

倪多事並不出聲作答,隻是雙手連揮,將擋在前麵的眾道士拋向身後。

胡媚娘不見倪多事出聲答應,心中一顫,還以為倪多事被屍蟲吃了呢,急忙回頭瞧去,見到倪多事正在將一個個的道士扔出洞外,她這才放下心來,心中一片了然,怪不得倪多事並不揮動冥炎刀,原來身後金光籠罩之處,地形狹小,倪多事被前麵數十個太乙教道士擋住,無法施展那招所向披靡。

她想到這裏,身後三條狐尾伸出,卷住三名道士的腰間,急向後甩去,這一下眾道士逃離洞口的速度,快了數倍,但聽“砰砰砰”一陣連響,數名道士瞬間被拋出洞內。

太乙七真這時元氣大損,非有數月時光,不能恢複元氣,見到自己的弟子均是被扔出洞外,心下也覺得頗不光彩,均想:“自己的弟子被這兩人扔出洞外也就算了,自己一把年紀,胡子都一大把了,這要是當著這麽多弟子的麵,被扔出洞外,以後讓我們這幾張老臉往哪擱?”七人想到這裏,一齊向洞口湧去,所幸剩下的弟子也沒幾個,登時一湧而出。

白生全身乏力,再也支撐不住,腳下一軟,摔倒在地,金光化作一條細細的金龍,鑽入白生胸前的五行彩玉中。

他目光渙散,一滴滴汗水順著額角流入眼中,眼前一片模糊,隻是見到一團黑霧滾滾而至,他心中一顫:“哎,想不到最後死的這麽憋屈,竟然喂了這許多黑漆漆的蟲子。”他心中這時萬念俱灰,本來還想著自己重得人身,想著回家見父母兄弟,沒想到卻是死在此地。

白生把眼一閉,閉目等死,忽覺腰間一緊,原來是胡媚娘於危急之際,一條狐尾卷在白生腰間,猛的向後一扯,拉到自己身前,緊跟著向外縱出,可是那成千成萬的屍蟲來的太快,沒有金光攔路,屍蟲雙翅展開,飛舞盤旋而至,一道道黑色的水線更是如萬箭齊發一般,攢射而到。

這一下直把胡媚娘嚇的魂不附體,一聲尖叫:“啊呦,沒想到咱兩個死在了這種地方。”

倪多事在白生和胡媚娘身後瞧的清清楚楚,危急之中,不及細想,腳下似直實曲的滑出一步,一道殘影飄出,倪多事滑在胡媚娘身旁,雙臂長出,猛得抓住胡媚娘的一條臂膀,用盡全力向後甩出。

胡媚娘得這一甩之力,速度登時快了一倍有餘,那些黑色水線勘勘落在她和白生的身前,掉在地上,嗤嗤作響,黑煙飄飄****,彌漫在空中。

胡媚娘帶同白生風馳電掣般的撤到洞外,還沒來的及慶幸兩人逃離蟲口,眼見那一團團的黑色屍蟲,將倪多事淹沒在了濃煙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