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邋遢老頭
老崔頭睜著那一雙帶有紅絲的眼睛，問道：“小夥子，你當真肯去那白駝山找尋我女兒麽？不會騙我老人家吧？”他見倪多事年紀甚輕，看樣子不過是一個瘦弱俊秀的少年，怎麽能受的了跋山涉水的苦，更何況白駝山上危險重重，氣溫嚴寒，隻怕倪多事嘴上說的好，說不定到了白駝山的山邊，就改變主意，逃之夭夭了。
倪多事見他臉帶疑問之色，顯是不相信自己，笑道：“老崔頭，我的寶刀還在門外院子中呢，之所以我不取出來，就是為了抵押在你這，你隻要看住了我的寶刀，不怕我不回來取，那時我要是不把你女兒平安的找回來，我的這把寶刀就送給你了，你看怎樣？”
老崔頭想了想，道：“恩，那也行，這把寶刀總能值點錢。”
倪多事一口酒差點噴出來，說道：“老崔頭，這把寶刀就算再不值錢，也能抵得你這十葫蘆酒，上百頓飯菜了吧，趕緊的，去廚下給我做些好吃的，打成包裹，好讓我速速出發，去尋找你的女兒，若是去的晚了，你女兒說不定早就喂了豺狼虎豹了。”
裏屋的老婦人聽的明白，喘著粗氣喝道：“糟老頭子，有人幫咱們找女兒，你還推三阻四的，趕快把咱家的好酒好肉，存下的十幾兩銀子，全都交給這位好心的小夥子，在給他去村中買一匹好馬，好在路上追趕咱們的女兒。”
老崔頭不敢不聽老伴兒的話，當下奔進廚房，備了一些幹糧，醃肉醃菜，又取過大紅葫蘆，從酒缸裏灌了滿滿一葫蘆酒，奔到門外，去尋找馬匹去了。
老婦人在屋咳嗽不止，仍是不住的對倪多事說好話，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一定要將崔小瑩安安全全的帶回家中，感激不盡。
倪多事連聲答應，少時，細雨中傳來馬蹄聲響，倪多事出外一看，但見老崔頭騎著一匹瘦弱的馬匹，走入院中。
老崔頭從馬鞍上下來，將韁繩綁到一顆楊樹旁，走到倪多事身邊，又將馬鞭遞給倪多事，道：“你就騎這一匹馬上路吧，這是村中最好的一匹馬了。”
倪多事笑道：“幾十裏路，那也不算遠。”
老崔頭回入屋中，將裝幹糧的包裹，酒葫蘆等物交給倪多事，道：“一路上小心，我老人家身體虛弱，不能和你同行，將我女兒找回來，就全靠你了。”
倪多事拍了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好了。”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凡人，心底裏實無半分把握，不過聽了裏屋那老婦人的憂急如焚的囑托，又見她病重之下，不住咳嗽，說話聲音微微弱弱，時斷時續，恐怕她命不長久，之所以還在堅持，也許就是為了能再見女兒一麵。當下更不遲疑，背起包裹，酒葫蘆，走到那楊樹旁，解開韁繩，一躍上馬，一提韁繩，撥轉馬頭，走出院外，向老崔頭一抱拳，道：“二位老人家把心放到肚中，我一定會把你們的女兒找回的，咱們後會有期。”雙腿一挾，躍馬揚鞭，奔了出去，那馬好似被憋的久了，長時間被拴在馬廄中，早上剛吃完草料，雖然長得瘦弱，精力充沛，在雨中急速奔行，倪多事初時還能看到老崔頭站在門首佇立遠望，頃刻之間，早已奔出數裏，在回頭望時，已是雨霧朦朧。
倪多事冒雨向西奔行，一路之上，盡是平原田地，偶爾越過幾條小河或池塘，幸得那小河不深不寬，那馬總是一躍而過，甚是輕便。下雨天氣，路上不見有人，隻聽馬蹄聲嘚嘚輕響，又奔行了一個多時辰，遙遙的望見西首顯現出一座高山來，但見這座山半山腰中雲霧繚繞，山上隱隱的透出一片青綠色。
倪多事抬頭觀望了半天，心道：“這座山巍峨高聳，應該就是老崔頭口中所說的白駝山了。”認準路徑，一拍馬背，那馬奔行已久，似乎是累了，不再有先前的勁頭，越奔越慢，最後四蹄踢踏作響，慢慢走了起來。
倪多事勒住馬匹，躍下馬來，見到路旁有一顆大樹，樹上青青嫩芽生出，稀稀落落的有些樹葉，他牽著馬匹，走到樹旁，可巧兒樹底下有個圓石，圓石旁草色新新，倪多事一笑，拍拍那馬的一張大長臉，笑道：“馬兒啊，馬兒，咱們在這樹下歇歇腳，你吃些青草，一會可吃飽了，可要加把勁，一口氣奔到那白駝山的腳下。”牽著那馬走到樹旁，將韁繩拴在樹幹上 ，自己走到那圓石之上，將大紅葫蘆和包裹放在上麵，打開紅葫蘆的蓋子，一股酒香飄出，在空氣中遠遠的傳了出去。
倪多事提鼻子一聞，心道：“這麽好喝的酒，也不知那老崔頭是怎麽釀出來的。”舉起大紅葫蘆，剛要喝上幾口解解饞，突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小夥子，可憐可憐我這個行路的老頭子吧，我口渴的厲害，能不能賞下一口酒來。”
倪多事一驚，放下大紅葫蘆，抬眼一瞧，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翁站在樹旁，手裏拿著一根拐杖，彎著身子，臉上長著一個大肉瘤，眼睛眯著，胡子拉碴，白發淩亂，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正自翹首盯著倪多事手中的大紅葫蘆。
倪多事心中起疑，剛才縱馬奔行，四野之中，沒見到半個人影，這老頭兒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莫非是什麽妖精不成？問道：“老頭兒，你這是從何處來？又到哪裏去啊？”
那老頭眯著眼睛，道：“小夥子，我老人家口渴的厲害，你能否先讓我喝一口酒，潤潤嗓子，再告訴你我的來處也不遲。”
倪多事望了望四周，四野之中，細雨蒙蒙，並不見有一處村落，這老頭兒仿佛從地下鑽出來的一般，心知有異，尋思：“這老爺子不是神仙，便是妖精，說不得，無論是哪個，反正我也得罪不起，事到如今，隻好讓你解解饞了。”一伸手，將大紅葫蘆遞給了那邋遢的老頭子。
老頭兒也不客氣，接過大紅葫蘆，將葫蘆口伸到嘴中，駝著的後背竟然直了起來，葫蘆口向下，葫蘆底朝上，咕咚咚幾聲響，大紅葫蘆中大半的酒都被他灌到了肚中。
倪多事心下生氣：“這老頭子好生無禮，我好心好意的給你酒喝，你倒好，把葫蘆口伸到嘴中，弄的那葫蘆口沾滿了唾液，哎，這麽好喝的酒，我是說什麽也不敢喝了。”搖了搖頭，輕輕的歎了口氣。
那老頭子聽到歎息聲，彎下身子，左手拐杖拄地，右手遞過大紅葫蘆，怒道：“年輕人，你忒也小氣了，不就是喝了你幾口酒麽？看把你心疼的，唉聲歎氣的，成什麽樣子？我不喝就是了。”將大紅葫蘆在圓石上重重一跺，轉過臉來，哼了一聲，不在理倪多事。
倪多事一愣，看了看那大紅葫蘆，見那葫蘆嘴上饞誕橫流，心道：“老頭子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這話怎麽不早說，現在說還有個屁用，得得得，看在你老人家年紀大的份兒上，就不和你計較了。”哈哈一笑，道：“老爺子誤會了，我搖頭歎息，那是在想別的事情，區區一葫蘆酒，又有什麽舍不得了，今日小子就把這一大葫蘆酒都送你喝了，你盡管放開了喝。”伸出右手，去拿那大紅葫蘆，想將大紅葫蘆遞給那駝背老頭兒，不料想右手觸碰到那大紅葫蘆，隻覺這紅葫蘆像是嵌在了大石之中，紋絲不動。
倪多事心中更驚，控背弓腰，雙膝彎曲，雙手伸出，牢牢的抱住那紅葫蘆，雙臂運力，雙足使勁兒下登，仍是不能將那紅葫蘆拿起來。他鬆開雙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老爺子真乃世外高人也，小子有眼不識泰山，向老爺子賠禮了。”彎腰深深的施了一禮。
邋遢老頭兒哈哈一笑，道：“小夥子，這紅葫蘆裏的酒，可不是我老人家不還給你喝，而是你自己拿不動，沒本事喝到肚中，也罷，這葫蘆裏的酒卻是好酒，我老人家將就將就，幫你把這葫蘆裏的酒喝完吧。”一抬手 ，提起那酒葫蘆，剛要喝幾口，忽然轉頭向倪多事眨了眨眼，問道：“小兄弟，你包袱裏的是什麽東西？”湊到那包袱跟前兒，提鼻子聞了一聞，道：“還挺香的，這裏麵可是有些好吃的飯菜？”
倪多事嘿嘿一笑，心想這老頭子年紀可不小了，鼻子還挺好使，這些幹糧菜肴是我打算入山之後，留著吃的，可不能都讓你給吃了。打開包裹一角，從裏麵摸出一個油餅，道：“老爺子，這個給你吃。”
邋遢老頭兒一翻白眼，笑道：“小兄弟，我老人家鼻中聞到的可不是這油餅的味道，有酒無肉，乏味的緊，你且把這包裹打開，擺在這圓石上。”
倪多事訕訕一笑，道：“老爺子，不是小子不給你肉吃，實在是這包裹裏隻有一些粗餅爛饅頭，你要是不嫌棄，小子就拿些幹糧鹹菜，讓你飽飽的吃上一頓。
邋遢老頭放下酒葫蘆，並未搭話，一雙眯起的眼睛突然睜的大大的，臉現驚異之色，向倪多事身後一指，道：“那是什麽？”
倪多事道：“大白天的，還能見鬼嗎？”轉頭向身後望去，隻見遠處一片長草中，似乎有一道影子鑽了過去，雨霧之中，也沒看清是什麽東西，一陣簌簌的響聲，由近而遠，漸漸的聽不見了。
倪多事不知何物，轉過身來，問道：“老爺子，你看到了什麽東西？”卻看到麵前的圓石上，包裹大開，各種食物擺了開來，其中有一些老崔頭特意為倪多事準備的熟牛肉、兩隻燒雞、一隻燒鵝，這些熟肉都是老崔頭在村中小酒店中，為倪多事買的，可算是花了血本，平日裏老崔頭可舍不得買這麽多東西，隻因倪多事答應幫老崔頭老兩口尋找女兒，別說是買一些肉，就是割了自己的肉，那也是心甘情願，倪多事還道老崔頭隻為他備了一些粗糧，沒想到包裹裏麵竟有這許多好吃的，心中極是感激，下定決心，說什麽也要把崔小瑩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