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可以抓捕的,想著放長線釣大魚沒抓,現在逃犯不見了,如果她不回足療店,到時候怎麽向局領導交代?

並且為了這個行動,局領導很難得地大方了一回,讓張浩他們坐飛機去的。

想到四個人來回的車旅費就近萬,楊千裏心急如焚,緊攥著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韓昕能理解楊千裏此時此刻的心情,正不知道該怎麽勸慰,楊千裏突然俯身拿起麥克風:

“老汪老汪,我楊千裏,計劃有變,你先原地等消息,暫時不要回足療店!”

“收到……楊所,等誰的消息?”

“等山城同行的消息。”

“好吧,我請他幫著催催指揮中心。”

“不用催,最多十五分鍾就會有消息。”

“楊所,你怎麽知道的?”

汪宗義很緊張,語氣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楊千裏不但沒之前那麽著急,反而露出了笑容:“因為他們在協助我們,我們一樣是在協助他們。不信你問問你身邊的山城同行,下午接受過林麗服務的那個客人,還有楊朝梅剛才服務過的那個客人,這會兒在什麽地方。”

“楊所,你是說那兩個嫖客已經被他們抓了?”

“不隻是那兩個,我敢斷定他們的人正在足療店附近待命,隨時準備把快捷酒店裏的那兩個也帶走。誰知道‘花格子’這會兒是不是又去賣**了,如果是他們會錯過這個機會嗎?所以說盯花格子既是我們的工作,一樣是他們的任務!”

楊千裏回頭看了看一臉驚詫的韓昕和範子瑜,又舉著麥克風得意地說:“城區到處都是監控,他們又掌握了那輛車的車牌號,‘花格子’能跑哪兒去,所以別著急。”

韓昕緩過神,一臉尷尬:“我早該想到的,山城同行跟汪隊說過要抓老板娘,還提議明天一起行動,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掌握了老板娘組織賣**的證據!”

“小韓,你沒想到是因為你隻想著逃犯尤其毒販,我能想到是因為我跟他們是同行。如果他們來我們這兒辦這樣的案子,我一樣會這麽幹。畢竟那些嫖客說走就走,今天要是不抓,等明後天再想抓就難了。”

“薑果然是老的辣!”

“你這話說的,我有那麽老嗎?”

楊千裏反問了一句,拍拍韓昕肩膀:“小韓,我們在偵辦毒案,人家跟在我們後麵撿便宜,在悄悄偵辦組織賣**案。我們想著算計人家,結果人家先給我們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們這是不遠千裏送禮包。”

“沒辦法,誰讓那是人家的主場呢。”

如果從投入與收益上看,偵辦組織賣**案要比偵辦毒案有搞頭,這才剛開局實惠就被人家撈走了。

楊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爽,隻能苦笑道:“他們做事還算靠譜,隻是悄悄清理外圍,沒瞎搞,沒壞我們的事。”

範子瑜意識到沒必要太擔心,可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楊所,他們要抓老板娘,我們也要抓老板娘。幾乎可以肯定他們已經掌握了老板娘組織賣**的證據,而我們隻是懷疑老板娘容留他人吸毒,還沒有確鑿證據,到時候怎麽辦?”

“都有管轄權,都是刑事案件,就算有確鑿證據,到時候也隻能跟他們溝通協調。”

楊千裏想想又笑道:“好在楊朝梅在他們看來隻是涉嫌賣**,治安案件必須要給刑事案件讓路,他們想搶也搶不走。”

韓昕抬頭問:“這麽說第一局打了個平手?”

“在人家的地盤上能打個平手已經很不錯了,這一切要歸功於你和小範,要不是你們查實了楊朝梅的逃犯身份,我們這次真成不遠千裏給人家送禮包了。”

正說著,音響裏傳來汪宗義的聲音。

“楊所楊所,山城同行聯係上了網約車司機,確認‘花格子’去了一家叫小天鵝的舞廳,我剛搜過地圖,距我現在的位置六點三公裏!”

“我就知道山城同行不會眼睜睜讓她跑掉。老汪,指揮權移交給小韓,接下來的行動你跟小韓請示匯報。”

“是!”

楊千裏把放下麥克風,回到位置上捧著手機,優哉遊哉地準備點外賣。

韓昕權衡了一番,舉起麥克風:“過去蹲守,不要進舞廳。”

“她如果在裏麵跟上家交易怎麽辦?”

“那就請山城同行進去看看,你不要進去。”

“收到。”

其實韓昕真正想說的是陵海連個舞廳都沒有,像你這樣的大叔進去,太容易暴露身份了。

然而等了十幾分鍾,前線的反饋讓人大跌眼鏡。

那個舞廳又破又舊,看著跟溜冰場差不多,沒什麽包廂,門票隻要十塊錢,去跳舞的全是中老年人。

有不少衣著暴露、濃妝豔抹的女子,站在舞池邊等人家邀請跳舞。

跳一曲隻要二十塊錢,隻收現金不接收微信支付寶轉賬,就這麽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在昏暗的燈光下,讓那些老色鬼摟摟抱抱,揩揩油。

楊朝梅在裏麵跳了一曲又一曲,要麽被老舞伴帶到最陰暗的舞池中央,要麽在一對對跳舞的男女中鑽來鑽去,不知道脫離了多少次山城同行的視線。

她究竟是去賺小錢的,是去過跳舞癮的,還是去買毒品的,誰也不知道。

……

逃犯“丟了”又找回來了,楊千裏心情舒暢,很慷慨地請吃夜宵。

點的不是黃燜雞米飯或炒飯之類的快餐,而是酸菜魚、紅燒肉、韭黃炒雞蛋和清炒小白菜,一起吃完之後親自動手收拾,從專案組副組長搖身一變為內勤。

辦正事要緊。

韓昕也不跟他客氣,舉著麥克風問:“汪隊汪隊,我韓昕,你用打車軟件估算下,從剛才那個酒店到舞廳,再從舞廳到足療店,叫網約車大概需要多少錢。”

“收到收到,我看看,就算叫最便宜的車,來回也要八十塊錢。”

“從剛才那個酒店直接回足療店需要多少錢。”

“從酒店直接回足療店很近,隻要二十塊錢左右。”

“知道了,你們繼續盯。”

韓昕剛放下麥克風,範子瑜就笑道:“從在舞廳裏逗留的時間和山城同行提供的情況上看,楊朝梅大概跳了十二支舞,收入在兩百四十塊錢左右,打車花了八十,淨賺一百六。”

韓昕端起茶杯,分析道:“對她而言,這個投入和收益比不高啊。如果林麗紅賣完**回足療店跟她碰頭,並且明天有貨發給潘勁鬆,那就意味著楊朝梅是她的上家,也就意味著楊朝梅剛才不隻是去跳舞的。”

範子瑜走到白黑板前,拿起水筆龍飛鳳舞:“這麽說我們已經基本掌握了兩個層級,楊朝梅的上一級也快浮出水麵!”

評價一起毒案偵辦的成不成功的標準,不隻是看繳獲了多少毒品,也要看往上打了幾個層級。

如果能順藤摸瓜往上多打幾個層級,甚至一鼓作氣打到源頭,端掉製毒工廠,那無疑是巨大的成功。

楊千裏擦幹淨桌子,端起剛泡的茶:“能打三個層級,已經很不錯了。”

韓昕以前在老部隊主要是打源頭,打擊大宗毒品交易,像這樣“打零”還是頭一次。

見範子瑜居然興高采烈地畫出了層級示意圖,還把幾個嫌疑人的照片貼上去了,不禁笑道:“選擇舞廳交易,可見楊朝梅的上家也是個小角色。”

“小韓,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個選擇在舞廳交易的上家,如果跟楊朝梅、林麗紅一樣是個以販養吸的小毒販,那明天收網之後我們就可以依葫蘆畫瓢繼續往上打,如果是普通毒販也好辦,可如果隻是個專門送貨的,那想打通道、打源頭就要好好經營了。”

隻要有可能,誰不想順藤摸瓜打掉整個通道,誰不想鏟除整個販毒網絡?

但辦案是要花錢的,尤其異地辦案,真是花錢如流水。

這就跟做買賣一樣,本錢不夠隻能拉投資。

楊千裏權衡了一番,放下茶杯:“現在想太多沒用,一切等明天收網之後再說。我們兩家搞不定向局領導匯報,我們分局如果搞不定還有市局。

市局要是也吃不下,可以上報省廳、上報公安部,申請將3.13案列入省廳乃至公安部的毒品目標案件。”

“楊所,我以為……”

“你是不是以為我想吃獨食,其實我是想吃獨食,可如果我們兩家吃不下,那就隻能跟市局禁毒支隊聯合偵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毒販在那兒不抓吧。”

楊千裏頓了頓,又緊攥著拳頭說:“我剛開始主要想著林麗紅身邊有個孩子,如果她的親屬都不願意管,把孩子帶回來誰負責照看?

可辦案不能總是前怕狼後怕虎,該抓就抓,該帶就帶回來,先把人帶回來再說!”

韓昕沒想到他突然變的不怕麻煩了,不禁笑道:“楊所,早知道你有這麽大決心,我就不用讓李亦軍跟山城同行吹那個牛了。”

“小李沒吹牛啊,小李說的全是大實話,我們陵海的經濟是很發達,我們所的條件確實很好,放眼全國也找不出幾個比我們更好的派出所。”

“霸氣!”

“這不是霸氣,這是事實。你看看你們刑警大隊,破破爛爛的,像什麽樣!”

楊千裏一臉得意。

韓昕終於明白李菜鳥為何那麽嘚瑟了,原來是有什麽樣的領導就有什麽樣的兵。

範子瑜佩服的五體投地,竟諂笑著問:“楊所,你們城南派出所缺不缺人,要不把我調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