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查詢整整一個小區業主的情況,工作量很大,也很枯燥。

顧曉輝借來一台能登陸內網的電腦,插入自己的數字證書,坐在韓昕對麵查的頭昏腦漲。

正準備問問韓昕肚子餓不餓,要不要點個外賣,手機不斷傳來微信提示音。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李局的堂弟、長州赫赫有名的“青年企業家”李永成,竟被崇港分局給抓了!

案件正在偵辦中,到底因為什麽事不太清楚。

幾個沒有領導的小群裏之所以傳瘋了,不是係統內泄露的,而是因為李永成前年被增選為區政協委員。

政協委員不像人大代表享有免捕權,一旦涉嫌違法犯罪,公安機關不需要政協批準就可以對其采取強製措施。

但按規定要向其所在的政協黨組通報,如果情況緊急,可以在抓捕的同時或者抓捕後及時通報。

群裏的消息靈通人士說得有鼻子有眼,說區政協是下午快下班時收到的通報。

李永成在長州是“大哥大”級人物,前些年很囂張,這幾年比較低調,要不是看有李局這個堂哥,他早在掃黑除惡中落網了……

崇港分局抓的人,長州分局到這會兒才知道,這分明是異地用警!

李局會不會被牽連?

顧曉輝看著群聊,暗暗心驚。

韓昕不知道他收到了什麽小道消息,看著架在電腦前的手機屏幕,不動聲色問:“老顧,怎麽了?”

“沒什麽。”

“你臉色不太對勁,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接著看住戶資料吧,我看到了六號樓,你看到了幾號樓?”

“我看到了三號樓。”

顧曉輝嘴上說著幹正事,心思卻不在工作上。

韓昕同樣如此,不過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手機屏幕上。

之前從賀局辦公室出來時,借口係鞋帶,把一個充滿電的攝像頭,悄悄藏在副局長辦公室那一層走廊的花盆裏。

通過手機可以看到走廊裏的情況,雖然看不到目標,但可以確認目標在不在辦公室,有沒有出來。

跑到公安分局來安裝監控器材,監視一個副局長,這種事也就是在協助紀委監委辦案時能幹。

平時要是敢這麽幹,不但這身警服保不住,而且要被追究刑事責任!

……

劉浩、徐成斌這邊有重大發現。

蔡海勇和葉菲等小組也取得了重大進展。

淩晨四點二十六分,馬主任看完各小組匯總過來的情況,連夜打電話向市紀委的領導匯報。

等韓昕收到即將行動的消息,已經是早上六點多。

劉浩知道他接電話不方便,很默契地發短信。

“再堅持兩個半小時,蔡主任就會隨市紀委的領導和你們市局紀檢監察室的雷主任,來分局宣布對目標采取留置措施的決定。”

韓昕看了一眼正趴在電腦前呼呼酣睡的“老戰友”,捧著警務通發出一行文字:“然後呢?”

“什麽然後?”

“他父親住在長州花園,我借口長州花園可能存在一個隱性吸毒人員,等你們行動之後可以名正言順地去盯。”

劉浩沒想到他會走一步看兩步,都已經為下一步行動做好了鋪墊。

然而,計劃總是不如變化。

劉浩深吸口氣,飛快地回複:“蔡主任調查到一個情況,目標不但涉嫌嚴重違法違紀,而且很可能非法持有槍支。為確保萬無一失,馬主任要求你參加行動。”

韓昕頭大,問道:“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嗎?”

劉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微笑著回複:“我們了解過,長州分局認識你的人並不多。再說你又沒穿警服,協助蔡主任他們把人控製住,帶下樓塞進車就走,對你沒什麽影響。”

“他父親那邊呢?”

“他父親那邊你不用擔心,馬主任說了,隻要協助我們把人控製住,協助我們把人送到留置中心,你的任務就完成了,就可以回去繼續休假。”

“給你們打十幾個小時零工?”

“如果你想繼續協助,我們求之不得,我這就可以幫你跟馬主任說。其實讓你早點回去休息,就是考慮到你從疫情爆發到現在都沒怎麽休息。”

“不用跟馬主任說了,我服從組織安排。”

個個都說我是坑貨,你們才是真的坑……

韓昕腹誹了一句,又問道:“劉主任,分局這邊就我一個人,接下來兩個多小時不太好盯,如果他出去就麻煩了。”

劉浩篤定地說:“放心,他應該不會出門,因為分局八點半要開黨委會。”

“行,你們搞快點。”

“知道了,一定要盯住啊,可不能功虧一簣。”

考慮到等會兒就有人打掃衛生,藏在花盆裏的攝像頭很可能會被發現。

韓昕收起手機,悄悄起身走出小會議室,乘電梯來到局長辦公室這一層,不動聲色拿走攝像頭。

回到小會議室門口,顧曉輝已經醒了,揉著眼睛問:“韓隊,你去哪兒了?”

“出去透了個氣,你什麽時候醒的。”

“剛醒,走,去洗把臉,洗好一起去食堂吃早飯。”

“我收拾下東西。”

“我幫你收拾。”

“不用了,我自己來。”

二人洗完臉,漱了下口,背著包來到食堂,能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

李永春也下來了,跟賀局坐在最裏麵的那一桌,正麵無表情地喝著稀飯。

偌大的食堂靜悄悄,進來用餐的民警跟兩位領導問個好,就走過去打飯,打完之後悶頭吃飯,沒人交流。

韓昕不想出風頭,打了一碗稀飯,要了兩包子,坐到門邊的這一桌。

顧曉輝生怕管理不住表情,坐在韓昕對麵,背對著兩位領導。

食堂平時不是這樣的,李永春很清楚同事和部下們在想什麽,心裏既擔心害怕又很不是滋味兒,暗想我還沒倒台呢你們就這樣……

他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覺得應該說點什麽,不然人家真以為他心虛,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跟誰說。

見禁毒支隊的那個“殺手鐧”正微笑著跟自己點頭打招呼,他立馬定定心神,伸手招呼:“小韓,坐那麽遠幹什麽,過來,坐這邊來。”

“好咧,謝謝李局。”

韓昕笑了笑,在眾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端著碗筷坐到他和賀局對麵。

賀局雖然不想落井下石,但也不想在這個敏感時期表現得跟李永春關係很好,幹咳了一聲,起身笑道:“李局,你跟小韓慢慢吃、慢慢聊,孩子馬上高考了,我出去給家打個電話。”

“去吧,孩子再過一個多月就高考了,正是最緊張的時候,是應該多關心。”

“賀局……”

“小韓,坐啊,別站著了,又不是外人。”

韓昕剛目送走賀局,李永春就故作關心地問:“小韓,昨晚搞到幾點?”

韓昕連忙道:“淩晨三點多。”

“睡在會議室的?”

“趴在桌上睡了會兒,其實曉輝給我找了住的地方,我想著天都快亮了,來回折騰麻煩,而且睡幾個小時也算一夜,用不著花那個冤枉錢。”

李永春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兒,現在隻想找個人說說話,到底說什麽不重要,就這麽跟韓昕東拉西扯。

一個民警端著碗筷坐到顧曉輝身邊,不動聲色問:“顧隊,跟李局說話的那位是誰啊?”

顧曉輝在緝毒專業隊幹過,回分局之後跟徐浩然、侯文和李政他們又一直保持著聯係。

知道去年有一個毒販竟從緬北一直追到陵海想報複韓坑,結果剛到陵海就被現在的陵海分局禁毒大隊長黎杜旺逮了個正著。

他可不想暴露“老戰友”的身份,更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敷衍道:“市局來的。”

“市局那麽多部門,他是哪個部門的?”

“我也不太清楚。”

“我看著他跟你一起進來的,跟我還保密……”

顧曉輝實在不想解釋,好在同事也沒追問。

與此同時,從醒了就等肖支電話的禁毒大隊長項忠發,左等右等也沒等到肖支的回複。

他換上衣服,提上包,一邊驅車來分局,一邊給肖支打電話,結果發現肖支居然關機了!

他隻能退而求其次,聯係惲政委。

惲政委同樣被搞得一頭霧水,沉吟道:“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既然肖支知道他去了你們分局,那肯定是辦案,肯定有任務。”

“政委,我知道他是來辦案的,我是說既然是毒品案件,就不能繞開我們禁毒大隊去找刑警大隊!”

“老項,你先別急,我問問任支,任支分管一大隊,他肯定了解情況。”

“行,您幫我問問,我這就去分局。”

任忠年一樣被蒙在鼓裏,哪裏了解什麽情況。

考慮到本應該在家休息的部下,竟然跑到長州分局去了,還請長州分局大隊協助辦案,覺得有必要搞清楚究竟怎麽回事。

雖然一時半會兒聯係不上肖支,但他知道肖支和程文明在一起,直接撥通了程文明的電話。

程文明沒想到小夥子搞出這麽大動靜,不等他說完就把手機交給了肖雲波。

肖雲波沒辦法,隻能含糊其辭地說:“忠年,是我讓他去長州的,也確實是我讓他找小顧的。案情比較複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而且我這邊剛收網,剛搗毀掉一個製毒窩點,實在顧不上,回頭再給你打電話。”

“可老項都已經把電話打到政委那兒去了!”

“多大點事啊,麵子有那麽重要嗎?請政委轉告他,就說等我回去再跟他解釋。”

再大的事能有搗毀一個製毒窩點大?

任忠年意識到頂頭上司這會兒很忙,沒有再問。

沒想到剛掛斷電話,政委又打過來了,他想了想,不禁笑道:“政委,肖支那邊很忙,話沒說完就掛了。其實這事沒那麽複雜,換作我,我一樣會去找小顧,不會去找老項。”

惲政委下意識問:“什麽意思?”

“長州分局禁毒大隊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總共就老項和老彭兩個民警。一個五十多,一個快五十了,加起來超過一百歲。

光易製毒化學品管理、禁吸戒毒和禁毒宣傳教育他們都忙不過來,辦案這種事找他們真不如找刑警大隊!”

“可這麽繞過老項直接找刑警大隊,不利於今後的工作。”

“小韓沒直接找刑警大隊,小韓找的是小顧,小顧在我們支隊幹過,說起來也是自己人。”

惲政委覺得任忠年的話有一定道理,不禁歎道:“長州分局也真是的,說起來重視禁毒,卻把禁毒大隊當作安排老同誌的地方。”

想方設法讓禁毒隊伍年輕化、專業化,是支隊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工作之一。

支隊機關已經換過血,陵海分局禁毒大隊、思崗公安局禁毒大隊和崇港分局禁毒大隊已經實現了,開發區分局至少有一個年輕民警,就剩興東、長州和皋如了。

想到這些,任忠年笑道:“等肖支回來我們就能抽開身,到時候就可以去幾個區縣公安局做做工作,爭取在年底前先實現禁毒隊伍年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