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遠的女友是跟徐修遠的母親一起出來采購的,韓昕在幫王國正買煙的時候,她倆正好在收銀台結賬。

能清楚的聽到,兩個人在用本地方言閑聊。

韓昕不會說,但能大概聽懂。

赫然發現女孩竟是一個大學生,徐修遠的母親不但跟她比較熟,而且看上去很喜歡她,給她買了許多零食,說留著上網課的時候吃。

女孩忙著把購物車裏的東西往收銀台上拿,完了把剛采購的幾大方便袋東西放進購物車,推著車跟徐修遠的母親一起,說說笑笑的來到停車場。

她不但很漂亮、很乖巧、很勤快,在與徐修遠母親相處的過程中,甚至帶著幾分討好。

她到底是誰?

與徐家究竟是什麽關係?

韓昕覺得很奇怪,把剛買的香煙塞給了王國正,驅車悄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村裏,確認她們的保時捷開進了大別墅,這才沿著村裏的水泥路兜了一圈,回到村外的一個小廠前。

村辦公室裏,剛睡醒的輔警老楊好奇地問:“李隊,看什麽?”

架在窗邊的望遠鏡連接著一部數碼攝像機,李振東回看著剛才拍攝到的視頻,頭也不回地說:“剛才有輛麵包車從他家門口過了下。”

老楊連忙爬起身:“有沒有停?”

“沒有。”

李振東放下數碼相機,回頭笑道:“我可能有點疑神疑鬼,那輛車我昨天好像見過,應該是村裏的。”

整整盯了兩天,沒任何發現,換作誰也會疑神疑鬼。

老楊低聲問:“有沒有拍到開車的人?”

“拍到了,就是角度不太好,隻能看到前排坐著兩個人,看不清長相。就算角度好一樣看不清,因為都戴著口罩。”

“這倒是。”

老楊話音剛落,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本地派出所同行打來的,人家確認徐修遠的母親和那個女孩,剛才隻是去鎮上的超市買了點東西,沒去其它地方,李振東連忙表示感謝。

韓昕不知道也不在乎會不會被刑警支隊的老大哥認出來,趴在方向盤上,看著一輛白色轎車順著山路漸漸遠去。

王國正以為他是來找工作的,美滋滋的抽著煙,看著左側大門緊鎖的工廠,吞雲吐霧地說:

“小薑,我看就別費這個心思了,現在什麽都不讓幹,好多老板幹不下去,你還來他們這兒找工作,我看用不了幾天,他們也要出去找工作!”

“王叔,你認識這個廠的老板?”

“張二,誰不認識?不過他算不上大老板,前頭的那個徐三才是大老板。”

“徐三?”

“就是前頭三層樓的那家,以前開小廠,後來在縣城開大廠,再後來把地皮賣給人家搞房地產,賺了好幾千萬,就把廠搬到江南去了。”

他說的應該是徐修遠的父親。

韓昕沒有再問,因為他知道的並不多,反而覺得他剛才那句老板幹賠了也要去找工作的話有點意思。

誰是老板,誰是打工的?

誰是上家,誰又是下家?

韓昕想著想著,突然發現之前很可能先入為主了,正準備靜下心來把整個案子好好捋捋,手機突然傳來短信提示音。

拿起點開一看,原來是一條“詐騙”短信。

韓昕假裝累了,放下座椅躺了下來,捧著手機看起“白襯衫”發來的郵件。

剛才那個女孩的身份查清楚了,姓丁,叫丁詩韻,今年二十二歲,立水市人,在東海上大學,學的是財務管理專業。

本地同行在李振東的請求下,讓村幹部以排查外來人員為由,上午剛去徐家了解過情況。

原來她跟徐修遠的小姨家是親戚關係,徐修遠的小姨見她很漂亮、性格又好,於是借徐家人回老家過年的機會,把她介紹給了徐修遠。

她是臘月二十九跟著徐修遠的小姨來的,結果遇上了疫情,想回都回不去了,隻能跟徐修遠的小姨一起在徐家過年。

前段時間解封,徐修遠的小姨回去了,她卻在徐修遠母親的挽留下沒走,有那麽點生米煮成熟飯的意思。

可以確認這個小姑娘沒問題。

如果有問題,那也是被榮華富貴迷了雙眼,一心想嫁入豪門,卻不知道姓徐的那小子是個癮君子。

韓昕沉默了片刻,解壓附件裏的照片包,一張一張,不動聲色翻看。

全是刑警老大哥們在監視過程中拍到的,一共兩百八十多張,每張都要放大仔細看。

王國正等的有些不耐煩,忍不住說:“小薑,回去吧,張二又沒來,廠又沒開門,呆在這兒做什麽。”

“回哪兒?”

“去哪兒也比呆這兒好,這兒什麽都沒有,想買東西都買不到。”

前些天,大家都積極響應國家號召,躺在家裏為國家做貢獻。

可身邊這位跟別人不一樣,他無家可歸,靠翻大小餐館的垃圾桶,吃人家的殘羹剩飯為生,就算想在那個非常時期為國家做貢獻,硬件條件也不允許。

韓昕好奇地問:“王叔,你這個年是怎麽過來的?”

“什麽怎麽過來的?”

“你這些天住哪兒的,吃飯是怎麽解決的。”

“他們想送我去救助站,救助……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其實就是以前的收容所,去了就跟坐牢差不多,我才不去呢。”

王國正又點上支煙,一連猛吸了幾口,得意地說:“他們見我打死都不去,就給了我幾個口罩,讓我去老水利站。”

“你去了嗎?”

“去呆了幾天,開始有人送飯,後來沒人送飯,我就出來了。”

“出來沒人管嗎?”

“隻要戴口罩就沒人管。”

“水利站離這遠不遠?”

“不遠,就在鎮上。”

“水利站有別人嗎?”

“水利站早沒人了,以前還有個老頭看門,現在連看門的人沒有,不過裏麵破破爛爛,也沒什麽東西。”

“有水嗎?”

“沒自來水,但有井。”

想到小夥子沒地方住,而自己沒飯吃,王國正提議道:“小薑,要不你跟我去水利站吧,水利站清淨,離超市又不遠,比睡在車上好。”

韓昕正愁沒地方落腳,一口答應道:“行。”

……

與此同時,黎杜旺接到了一個緊急任務,同刑警大隊教導員楊千裏一起趕到治安大隊,詢問剛隨訪回來的民警張平。

刑警大隊和禁毒大隊“聯合辦案”,張平被搞的一頭霧水。

可想到孫局正在樓上跟方大、陳教談話,隻能硬著頭皮接受詢問。

不用問都知道他泄露的是哪張照片,黎杜旺是既擔心又有些幸災樂禍,在辦公桌下悄悄刪掉自己手機裏珍藏了那麽久的照片,幹咳了一聲,微笑著說:“小張,別緊張,我們就是了解下情況。”

楊千裏從接到任務的那一刻起就很鬱悶,自然不會有好臉色,冷冷地說:“張平同誌,你們方大和陳教剛才已經跟你交代過了,請你端正態度,配合調查。”

“是。”

“你的手機呢,我需要檢查一下。”

“楊教,檢查什麽?”

“剛才怎麽說的,快點,別磨蹭了!”

黎杜旺笑道:“小張,沒事,我們就是看看。”

一個笑容滿麵,一個擺著張死人臉。

看著楊彪悍很不爽的樣子,張平猛然想起早上的一件事,緊攥著手機不敢放手,苦著臉問:“黎大、楊教,您二位到底想看什麽?”

“你這是什麽態度,你要是再這樣,接下來詢問你的就不是我們,而是紀委督察了!”

“楊教,對不起,我錯了……

“你錯在哪兒了?”

“我……我……”

“我什麽我,你知不知道你犯的錯誤有多嚴重!”

楊千裏砰一聲猛拍了下桌子,隨即搶過手機,問清楚鎖屏密碼,檢查起他的微信聊天記錄。

不出所料,這臭小子果然存了他的黑曆史,還是高清的原圖!

楊千裏氣得咬牙切齒,跟上次“審訊”黎杜旺一樣公事公辦,張平嚇的魂不守舍,一邊配合調查,一邊忙不迭說對不起。

黎杜旺覺得這一趟真沒白來,吃了一會兒瓜,不動聲色起身走出辦公室,一口氣爬上二樓。

孫局回頭看了一眼,陰沉著臉問:“情況調查清楚了嗎?”

黎杜旺看了看治安大隊那兩位正忐忑不安的“塑料兄弟”,憋著笑說:“報告孫局,調查清楚了。今天上午八點二十六分,市局刑警支隊一大隊民警李振東,發微信問張平有沒有韓昕同誌的照片。

可能考慮到對方既是警校同學,又是市局的民警,張平就把照片發給了李振東。他現在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正在檢討,正在向楊教道歉。”

“程瘋子”雖然不是市局領導,但身份超然,而且不通人情世故。他要揪著一件事不放,就算市局領導出麵打招呼都沒用。

孫局越想越窩火,冷冷地問:“檢討是應該的,可跟楊千裏道什麽歉?”

黎杜旺強忍著笑匯報道:“他泄露的是……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的那張照片。”

孫局不但見過那張照片,而且知道那張照片的故事。

一提到楊彪悍的黑曆史,就想到了把局裏搞得焦頭爛額的陳國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立馬抬起胳膊指著方大、陳教:“老黎,檢查檢查他們兩個的手機,看看他們手機有沒有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