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昕的家,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女生宿舍。

他的三個妹妹,這會兒是有人高興有人愁。

投入那麽大的舞蹈培訓學校,剛開業就要暫停線下培訓,許琳琳欲哭無淚,連續兩天沒睡好。

剛才區委宣傳部通知,歡慶新春佳節的文藝晚會在文化藝術中心如期舉行,但改成了陵海網絡春晚,隻有演出,台下沒有觀眾。

她實在沒心情參加,可作為陵海歌舞團副團長兼資深演員,不參加又不行。

隻能強打起精神,正準備去收拾演出服,舞蹈學校的大股東葛素蘭發來視頻。

“阿姨,對不起……”

“說什麽呢,誰創業沒點坎坷,哪有那麽多順風順水的,昨天不是跟你說過嘛,堅持就是勝利。”

“可招了四五個人,不能不給人家發工資。而且舞蹈培訓不是其他培訓,要的是氛圍,在網上培訓真不行。”

許琳琳愁眉苦臉。

葛素蘭看著心疼,微笑著勸道:“網上培訓不靠譜,那就不在網上培訓。聽我的,大氣點,隻要是想退學費的,就給人家退。

錢沒了將來可以再賺,口碑要是沒了,那想賺錢就難了。

至於那幾個老師,你先跟她們談談。現在隻出不進,隻能保證基本工資,遇上這種事,我想她們應該能理解的。”

幾個合夥人,一個比一個好說話。

見葛素蘭如此大度,許琳琳心裏舒服了許多,托著下巴道:“成人班在網上不太好教,但可以在網上教孩子們練練基本功。”

“這些你是專業的,你看著安排,但有一點必須把握住,就是不能把網上的課時當正式培訓的課時,也就是說網上培訓不用錢。”

“明白,先做口碑。”

相比投著“玩”的舞蹈學校,葛素蘭更關心女兒,立馬換個話題:“琳琳,露露呢?”

“大韓璐在輔導她做作業,我去喊她。”

“好的。”

隻要是開店的,現在的日子都不好過。

許多工廠不知道過完年之後能不能開工,連普通上班族都受到很大影響。

小韓露不但沒受到疫情的影響,反而在偷著樂,跑到客廳坐下來看著手機問:“媽,什麽事?”

“我和你爸本來打算回去跟你一起過年的,可你們老師在家長群裏說,我們回去的話,隻要跟你接觸了,你就要居家隔離十五天。”

“老師說了嗎?”

“你們老師要是不說,我們昨天就回去了。我問過她,你們初幾開學,她現在也不知道。所以我和你爸不敢回去,擔心回去了會影響你開學。”

“那就別回來了,我在哥這兒挺好的!”

“作業有沒有做?”

“做了,每天都在做。”

“有沒有偷看電視?”

“怎麽可能,琳琳姐和大韓璐管我管的比你都嚴,媽,你放心吧,我真沒事。”

對於疫情防控,現在是什麽“屬地管理”。

也就是說一個地方一個政策,甚至一個單位一個政策。

葛素蘭既不知道現在能不能回陵海的家,也不知道回去之後要不要居家隔離,甚至都不知道如果開車回去的話,車能不能下高速。

萬般無奈之下,隻能選擇相信女兒。

可她想想還是不太放心,看著手機裏的許琳琳問:“琳琳,昕昕和小悅呢,他們在做什麽?”

許琳琳苦笑道:“全在加班,一個在禁毒大隊,一個在市區的郎山派出所,帶著換洗衣服走的,估計這個年都要在單位過。”

逢年過節,警察最忙,何況現在鬧疫情。

想到從網上看的漢武新聞,葛素蘭不禁問:“老家現在怎麽樣,有沒有確診的?”

“公布了兩個,都是從漢武回來的,沒公布的不知道有多少。”

“你們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自己要注意。”

“知道。”

聊到這些,小韓露忍不住說:“媽,哥這個小區都隔離了十幾個,隔離的告示就貼在小區西門!”

葛素蘭大吃一驚:“隔離了十幾個!”

許琳琳不隻是舞蹈學校的老板兼老師,也是陵海區政協委員,消息遠比人雲亦雲的小韓露靈通,連忙解釋道:“阿姨,你放心,那些隔離的沒有感染。”

“沒感染為什麽隔離?”

“有些是從外地回來過年的,有些是前幾天回過台東老家的,不管離多近,隻要跨了市就要隔離,尤其是那些家裏有孩子的,沒社區開的隔離證明,過完年孩子上不了學。”

“嚇我一跳,原來跟我一樣,都是為了孩子上學。”

“其實區裏沒這個規定,主要是學校擔心其他學生家長有意見,幹脆來了個一刀切。”

漢武都封城了,可見那個病毒傳染起來有多厲害!

葛素蘭覺得學校這麽做沒什麽不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一個學生感染上了,開學之後就會傳染一大片,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

與此同時,韓昕正坐在空****的禁毒大隊辦公區裏,與前天被安排到崇港分局郎山派出所的薑悅視頻。

“怎麽就剩你一個人,黎教和豆豆姐呢?”

“黎教現在是大隊長了,昨天上午正式宣布的。”

韓昕低頭看了一眼電話記錄,接著道:“昨天下午,疫情防控指揮部和應急辦要求濱海新區的一家企業,緊急生產醫用次氯酸消毒液。

生產消毒液需要鹽酸,可按正常流程在網上審批太慢,他隻能出具紙質購買審批許可。

結果人家拿著他開的證明去采購,原料廠家不敢賣,他和我師傅今天一早開車過去跟人家解釋,剛才打電話說已經協調好了,他們等裝完貨,順便幫著押運回來。”

“還要押運?”

“運輸一樣需要備案,而且路上那麽多檢查站,他和我師傅必須保證今天下午四點前,把原料送到生產企業,還要順便加強那個企業的易製毒化學品儲存、出入庫等環節安防措施,防止流入非法渠道。”

看著女友若有所思的樣子,韓昕苦笑道:“這是政治任務,從前天到現在,大隊已經突擊審批了兩百多噸鹽酸、硫酸和高錳酸鉀等易製毒化學原料的采購許可。”

薑悅意識到現在缺的不隻是口罩,還有其它化學藥品,追問道:“餘教呢,餘教不是回來了嗎?”

“餘教是回來了,但一回來就被食藥環大隊借用了。”

“食藥環大隊借用餘教?”

“食藥環大隊現在最忙了,要聯合市場監督管理局對全區的超市、便利商店、飯店和藥店進行地毯式排查檢查。

防止聚集性活動,打擊假冒偽劣,防止有商家哄抬物價。還要檢查農貿市場,關停整頓活禽批發商戶。”

“曹娜姐她們呢?”

韓昕回頭看了看,無奈地說:“上午還在的,現在全被高新區和開發區借走了。”

薑悅不解地問:“她們又不是公務員,高新區和開發區為什麽要借她們?”

“她們雖然不是公務員,但她們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現在社區最缺人,她們又全在社區幹過。

高新區和開發區的領導向指揮部申請的,指揮部直接給分局下命令,隻能讓她們去社區幫忙。”

“這麽說大隊現在就剩你一個人!”

“這會兒就我一個人,等會兒就沒人了。”

“你要去哪兒?”

韓昕看著手邊的電話記錄,笑道:“分局要求大隊主動與戒毒所、看守所、拘留所對接,做好涉毒人員出所‘必接必送’工作,聯合社區衛生部門進行信息登記,確保出所人員順利安全到家,避免不必要的外界接觸,降低疫情傳播風險。”

薑悅反應過來:“你等會兒要去接人?”

“就剩我一個,我不去接誰去接。”

“你注意點,一定要戴口罩。”

“知道,我還有三個。”

“你不是有一大包嗎?”

“黎大和我師傅他們沒有,局裏前天一人發了三個,他們見別人沒有,見人家實在買不到,就勻了兩個給人家,搞得自己隻剩下一個,戴了兩天都戴臭了。

曹娜和錢尚紅她們又要下社區,一樣不能沒口罩,我隻能把存貨貢獻出來。”

現在醫療物資,尤其個人防護物資非常緊張。

局領導想盡辦法也隻能保證每天給民警輔警發兩個口罩,防護服那是不可能有的,隻有協助衛健部門搞流調的人才有資格穿。

韓昕不想聊這些,而是好奇地問:“你這會兒不忙?”

薑悅回頭看看身後,低聲道:“我們這兒兩班倒,我下午休息,晚上去婦幼醫院執勤。”

“你也要注意點。”

“我們這邊還好,至少有口罩。”

正聊著,固定電話響了,韓昕連忙拿起通話器接聽。

是一個戒吸人員打來的,他實在買不著口罩,去超市采購年貨被拒之門外,還跟超市的工作人員發生了爭執。

上級對吸毒人員的排查管控提出了“找得到、管得住、服務好”的要求,錢尚紅她們走之前跟人家溝通過,說遇到什麽困難可以打電話。

韓昕很想“服務好”,可一時間去哪兒幫他買口罩,隻能安撫了幾句,在工作群裏問錢尚紅那小子所在的社區電話。

“韓隊,你知道社區現在忙成什麽樣了嘛,你就別給社區打電話,別給人家添亂了!”

“那怎麽辦?”

“想想辦法,反正不要找社區,人家現在既顧不上,也沒有口罩。”

“好吧,我等會兒去拘留所接上人,把人送回去之後,順路給他送兩個,我正好剩兩個。”

之前隻是要排查從北湖回來的人員。

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不但要排查從北湖回來的,也要排查從浙省聞州市來陵海的人員。

好幾個上級催著上報數據,剛到社區屁股還沒坐熱的錢尚紅忙得焦頭爛額,愁眉苦臉地問:“有沒有別的事,要是沒別的事,我先掛了。”

“等等,有事!”

“什麽事?”

“支隊江大姐發來一個張統計表,我不知道怎麽填。”

不用問都知道,又是讓上報數據。

藍豆豆不在家,他是來幫忙的不太懂,錢尚紅沒辦法,隻能苦笑道:“你先發到群裏,我問問曹娜有沒有時間,她要是沒時間,我忙完手頭上的活再幫你填。”

她們這些女強人走了,大隊真亂了套。

韓昕暗歎口氣,苦笑道:“江大姐說最遲五點前上報。”

“知道了,我先看看。”

“謝謝了。”

“不用謝,我先忙了。”

社區這會兒真是戰場,韓昕突然很佩服那些雖然不是公務員,但在群眾眼裏就是國家幹部的小姐姐。

如果沒有她們,指揮部布置的那些防控措施讓誰去落實?

再想到女友被困在漢武的韓秘書長,好像還堅持在疫情防控的第一線,韓昕突然覺得他沒那麽討厭了。

雖然私生活不夠檢點,但在關鍵時刻能挺身而出,這不是所有有錢人都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