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婿回來了,薑媽趕緊做飯。

許琳琳看到表哥,連忙去廚房幫忙。

她躲什麽,居然扭扭捏捏,像是很不好意思……

這可不是她的風格,韓昕覺得很奇怪,洗完手走進廚房:“琳琳,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沒有,哥,你去歇會兒吧,飯馬上好。”

“肯定有事,媽,她到底怎麽了?”

薑媽把砂鍋端到灶台上,打著燃氣灶的火,回頭笑道:“咱家的那套房子不是剛開始裝修嘛,就算裝修好了暫時也不能住,要開窗通通風,散散油漆味。”

“然後呢?”韓昕打開冰箱,取出一顆西紅柿。

“老師已經招了三個,你媽從露露二舅公司請的人,明天中午就到,人家來了不能沒地方住。”

薑媽笑了笑,拿起菜刀一邊切著肉,一邊解釋:“我本來想讓你搬過來,把後麵那套先借給人家住兩個月的。

琳琳說那是你和小悅的新房,借給別人住不好,就把她自己的那套騰出來了。”

算她有點良心,還知道那是新房。

韓昕點點頭,轉身笑看著她問:“琳琳,那你住哪兒,李亦軍的那套裝修好了?”

一次又一次麻煩表哥,許琳琳是真不好意思,帶著幾分尷尬、幾分忐忑地說:“他的那套沒裝,錢全投進了舞蹈學校,現在哪有錢裝。”

韓昕追問道:“你打算搬回來,搬我哪兒去?”

不等許琳琳開口,薑媽就抬起頭:“是我讓琳琳搬的,琳琳是你的妹妹,又不是外人,再說琳琳幫你看那麽長時間房子,搬回來住幾個月,就跟回娘家一樣!”

許琳琳不想打擾表哥和薑悅的二人生活,急忙道:“哥,等小悅培訓回來我就搬走。”

這是跟親妹妹差不多的表妹,何況她現在正是最緊張最困難的時候。

何況她已經搬回來了,韓昕自然不能趕她走,指指她,半開玩笑地說:“搬回來挺好,不過有句話要說在前麵,未經我的同意,不得帶外人來。”

薑媽覺得女婿有點不近人情,嘀咕道:“昕昕,你這是做什麽,小李又不是外人!”

“沒結婚就是外人,就算結了婚,我家一樣不是他想來就能來的。”

“哥,你想哪兒去了!”

當著長輩的麵,許琳琳實在不想跟他鬥嘴,立馬換了個話題:“哥,大韓璐給我打電話,說她馬上放假,想過來找我們玩。”

“想來就來,又不是沒地方住。”

“她不是玩幾天就走,我們的培訓學校不是快裝修好了嘛,等裝修差不多了就招生。她說是想來學跳舞,其實是想來幫忙,她知道我這邊缺人。”

舞蹈培訓學校亟需帥哥美女,而大韓璐完美繼承了老許家的顏值基因,並且小時候學過跳舞,過來真能幫得上忙。

韓昕吃了一口西紅柿,笑道:“隻要她想來,隻要她爸她媽同意,住到開學都沒問題。”

“什麽她爸她媽,她媽難道不是你媽?”

“但她爸不是我爸,你這一說我突然想起件事,你幫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幾號放假。”

“不用問,她說了,十一號放假,她們學校今年放假早。”

“讓她別急著訂車票,我看看到時候能不能請兩天假,去一趟江城。”

“昕昕,你去江城做什麽?”薑媽好奇地問。

韓昕吃完西紅柿,微笑著解釋道:“我爸和我小媽不是想給她套房子嘛,我打算借這個機會去幫著辦下過戶,等辦好順便帶她回來。”

薑媽突然想起有這麽件事,不禁笑道:“早點過戶早安心,省得你小媽總惦記著。”

許琳琳則感歎道:“大韓璐真幸福,什麽都不用做,就白落一套幾百萬的房子,要比人家少奮鬥多少年!”

“話不能這麽說,那房子本來就是我爸和我媽當年的共同財產。”

“這倒是,我姑當年付出了那麽多,還幫你爸生了你。給一套房子算什麽,給三套四套都是應該的。”

家庭關係太複雜,韓昕實在不想聊大人們的事,正想問問丈母娘小韓露晚自習要上到幾點,外麵突然傳來敲門聲。

走過去打開門一看,竟是李亦軍。

“哥,你回來了,琳琳呢?”

“你怎麽上來的?”

“我有卡,就算沒卡我也可以請保安幫著刷。”

“差點忘了,你在城南派出所幹過,跟小區物業很熟。”

“昕昕,別鬧了,你又欺負小李。”

薑媽擦幹手跑了出來埋怨了一句,熱情無比地招呼道:“小李,飯馬上好,你先看會兒電視。”

“謝謝阿姨。”

許琳琳隻是不好意思總麻煩表哥,李亦軍是真有點怕表哥,走到茶幾邊,小心翼翼地問:“哥,你不是出差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早上回來的。”

“這麽說滿打滿算就去了三天。”

“來回加起來三十幾個小時,兩天都不到。”

“你們效率真高……”

李亦軍像做了什麽壞事被抓了現行似的心虛,想再找點話題,可一時半會兒間又不知道該聊什麽,隻能可憐兮兮地看向許琳琳。

許琳琳覺得有些事不能一味躲避,幹脆關上廚房門,像沒看見似的繼續給薑媽打下手。

事實上韓昕現在對他,尤其對他家的評價還是很高的。

至少在支持許琳琳創業這件事上,他和他父母表現出應有的擔當,所做的一切堪稱砸鍋賣鐵。

盡管對他不聲不響拐走表妹依然有幾分不爽,但不會跟以前一樣為難他,招呼他坐,拿起遙控器笑道:“今天下班挺早的,看來你們大隊不是很忙。”

李亦軍跟匯報般地說:“也就今天不忙,前幾天元旦安保,過幾天又是春節安保……”

雖然做上了中隊長,但在禁毒支隊那樣的單位,別說做上中隊長,就是做上副大隊長也不會有當上領導的感覺。

看著李亦軍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樣子,韓昕突然感覺自己像領導,真有股居高臨下之感。

“你們負責什麽安保,刑警大隊不是應該破案嗎?”

“破案是我們的主業,但首先要有案子。”

“你們大隊沒案子辦?”

“案子倒不少,但沒大案,反正我們城區中隊已經很久沒偵辦過大案了,全是一些小案和治安案件,不過也挺忙的。”

李亦軍突然想到了一個表哥肯定感興趣的話題,又笑道:“因為這個楊教沒少發牢騷,聽說今天上午去分局開會,他又拍著桌子說主偵、配偵的事。”

聊到楊彪悍,韓昕忍俊不禁:“他希望兄弟科所隊全配合你們刑警大隊,不管遇到什麽案子,全讓你們大隊唱主角?”

“他本來不會發這通牢騷的,好像是諶局親自帶隊出去辦什麽案,從反電詐中心、網安和經偵抽調了好幾個人,卻沒我們刑警大隊什麽事。”

“他這是屁股決定腦袋,他在城南派出所做副所長時可不是這麽想的。”

“還真是!”

想到楊彪悍最彪悍時的樣子,李亦軍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地說:“我記得有一次聚餐,也聊到了主偵、配偵,他拍著桌子說刑警大隊算老幾?

遇到案子,先問技術中隊有沒有指紋、有沒有DNA。再問圖偵,有沒有調到監控,有沒有比對出嫌疑人。

甚至問派出所有沒有排查出線索,問情報中心能不能用大數據分析出點什麽。

活兒全是人家幹的,他們偵查坐享其成,隻要去把嫌疑人抓回來審審,做個筆錄,收集固定下證據,然後功勞全是他們的,別人辛辛苦苦什麽都撈不著。”

刑警大隊的許多偵查員確實是這麽幹的!

韓昕樂了,笑問道:“他以前瞧不起人家,現在被人家瞧不起,很正常。”

“他雖然沒明說,但能感覺到他後悔做這個教導員,因為不管他怎麽強調主偵配偵都沒用。現在上級要求情報中心、網安等兄弟科所隊,要完成從配偵到主偵的角色轉換。”

李亦軍輕歎口氣,又無奈地說:“何況不隻是我們有績效考核,人家一樣有,隻要有線索、有條件,人家肯定會自偵,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把線索讓給我們刑警大隊,讓我們唱主角。”

時代變了,治安形勢跟以前不一樣,刑警大隊越混越慘很正常。

比如偵辦電信網絡詐騙案件,刑警大隊哪有反電詐中心和網安專業?

又比如偵辦經濟犯罪類案件,刑警大隊一樣沒經偵專業。

偵辦毒品案件不如禁毒大隊,偵辦拎包盜竊等侵財類案件,不如直麵群眾的各轄區派出所。

更何況反電詐中心也好,網安、經偵、禁毒等大隊也罷,許多民警都是從刑警大隊出來的,都是當時能獨當一麵的專業人才。

人才流失,沒人家專業,搞不過人家,越混越慘,完全在意料之中。

……

就在韓昕為彪悍不起來了的楊彪悍感慨萬千之時,遠在首都的肖支正激動不已地給惲政委打電話。

“真見著老支隊長了!”

“不但見著了,還特意抽時間請我們吃了一頓飯,本來想跟老支隊長合張影的,可吃飯時不好意思開口,而且在包廂裏合影也不合適。”

搭檔終於見到了老支隊長,惲政委同樣激動、同樣高興,急切地問:“你有沒有邀請老支隊長有時間回來指導指導我們的工作?”

“邀請了,老支隊長說如果有時間有機會,一定會回去看看。”

今天不但見到了老支隊長,甚至跟老支隊長加了微信,肖雲波是真激動,意猶未盡地說:

“我知道他很忙,就簡單匯報了下支隊的工作,老支隊長對我們想方設法進行大換血和成立情報中隊的評價很高,說工作就應該這麽幹。”

“是嗎,太好了!”

“他說他是以一個濱江走出來的老民警請我們吃飯的,飯桌上隻有老鄉沒有領導,對我們支隊的工作隻有建議,沒有指示。”

惲政委追問道:“肖支,老支隊長有什麽建議?”

肖雲波喝了一小口水,笑道:“他說雖然這些年沒回過支隊,但一直在關注我們,知道我們2019年偵辦了幾起大案,取得了不少成績,說作為第一任支隊長,他臉上也有光。

建議我們既然已經結合實際、抽調精兵強將成立了情報中隊,對接下來的緝毒工作已經有了清晰的思路,那就應該堅持不懈地開展下去,不能為了點成績幹著幹著就幹歪了。”

“幹歪了,老支隊長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支隊人少,如果總像現在這樣一有情報線索就全壓上來,那情報中隊就變成了偵查中隊,從全局上看不但會顧此失彼,而且會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肖雲波頓了頓,接著道:“他建議我們在情報工作上多下點功夫,不能好不容易開了個好頭,可幹著幹著卻稀裏糊塗的半途而廢。說我們總共就這麽點資源,必須在‘主偵’和‘導偵’上作出取舍。”

惲政委反應過來:“老支隊長這是給我們出了一道選擇題啊!”

“政委,我剛才想了想,覺得老支隊長的話有道理。我們如果能耐住寂寞,指導甚至引導刑警支隊和各分局打擊毒品犯罪,確實比我們自己赤膊上陣強。

何況我們本來就是業務指導單位,動不動跟辦案單位聯合,既做運動員又做裁判員,辦案單位嘴上雖然不會說什麽,但心裏肯定不會舒服。

不如踏踏實實做好禁毒情報工作,有毒品案件情報線索就引導辦案單位打擊,讓兄弟單位心服口服。”

道理個個都懂,但能不能做到,確切地說能不能下得了決心,卻是另一回事。

畢竟衡量你這個單位行不行,最直觀的就是破了多少起毒品案件,抓獲多少毒販,往上往下打了幾個層級,判刑幾個,刑拘幾個,強戒幾個,以及繳獲了多少毒品毒資……

而這些會直接決定支隊的領導和民警能不能立功受獎!

所謂的“導偵”,其實就是配偵,配合兄弟單位打擊毒品犯罪,相當於甘當綠葉。

惲政委一時間真不知道該怎麽取舍,畢竟就算自己不想立功,也要為支隊的民警考慮。

肖雲波從飯店回來的路上,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接著道:“政委,說句很現實的話,人家不管做了多少工作,幹出了多少成績,上級不一定能看到。

我們不一樣,老支隊長一直在關注著我們,隻要踏踏實實幹,隻要幹出點成績,老支隊長會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回去之後就讓小韓、小徐和小侯歸隊,讓他們一心一意搞情報。至於正在偵辦的幾起毒案,讓老桂負責指導。從今往後,我們要大氣點。

如果再有情報線索,移交給哪個單位更有利於偵辦,就移交給哪個單位,我們隻提供情報線索,隻指導偵辦,不再搞什麽聯合偵辦!”

生怕搭檔想不通,肖雲波強調道:“其實我們應該反過來想,隻要把禁毒工作開展好,不管哪個分局的成績,最終一樣是我們支隊乃至市禁毒辦、禁毒委的成績。”

支隊長都下定了決心,惲政委自然不會反對。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不禁笑道:“肖支,看來在怎麽開展禁毒工作方麵,我們真應該學學張宇航。踏踏實實幹好本職工作,不能總想著破大案立大功。”

“哎呦,你這一說,我發現我們真應該向基層的同誌學習,尤其要向張宇航學習。”

“前提是幹的工作要能讓上級看見。”

“老惲,你是政委啊,你的覺悟應該比我高,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