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偵辦的案件不小,濱江市公安局甚至來了一位“白襯衫”坐鎮。

可作為聯合偵辦單位,新康邊境管理支隊居然隻安排了呂參謀、徐參謀和張大姐三個人負責。

烏城市公安局刑警沈飛,剛開始覺得南雲方麵對此不是很重視。

在正康呆了幾天才發現,南雲同行尤其邊境的同行,壓力真的很大,工作真的很忙。

他們不但要嚴防死守住國門和地形複雜的漫長邊境線,而且要給來自全國各地的同行提供協作。

就在此時此刻,這個小小的縣城就有來自八個省市的十幾支辦案隊伍,在請求他們提供跨境打擊電信網絡詐騙、毒品犯罪和追逃等方麵的協作,並且正在偵辦的大多是公安部督辦的案件!

相比之下,自己這個聯合專案組算很不錯的了,至少在邊境管理大隊有一間會議室作為專案指揮部,而來自其他省市的同行隻能在賓館裏辦案。

昨天下午,正康縣公安局應南河同行請求,與邊境那邊的執法部門協調,剛搗毀了一個跨境電信詐騙團夥,抓獲嫌疑人四十多名。

約定今天中午,在口岸辦理移交。

呂參謀一接到消息,就給徐參謀打電話,讓徐參謀借這個機會,等會兒和張大姐一起去審審那些被遣返回來的嫌疑人,看能不能收集到點有價值的線索。

沈飛正想問問能不能一起去見見世麵,突然發現濱江同行居然在“幹私活”!

“光知道QQ號,光有QQ聊天記錄沒用。他不是被騙去搞電信詐騙嘛,既然是電信詐騙肯定要打電話,問問他的手機號。

QQ可以定位,再讓他發個定位給你。記得讓他發完信息之後把聊天記錄刪了,不能讓老板和主管發現他想跑……好的,我等會就向程支匯報。”

“黃局,我禁毒支隊徐浩然,您知道了是吧,是這樣的,您上次提供的在逃人員的手機號停機了。

您能不能安排民警在做做嫌疑人親屬工作,對對對,隻要掌握他現在的手機號,我們就能通過技術手段鎖定其位置,好,我等您消息。”

……

徐浩然確實很忙,電話一個接著一個,但忙的事全與正在偵辦的毒案無關。

沈飛好奇地問:“徐哥,你這是在解救還是在追逃?”

“都有。”

“可你是搞禁毒的。”

“好不容易來一次,難得有這個機會,隻要能辦的案子都要辦,什麽活兒都要幹。”

徐浩然把打印好的材料塞進檔案袋,又拿起手機撥打起電話。

“諶局,我禁毒支隊徐浩然,你昨晚發過來的材料我看了,也向程支匯報過。程支說光有線索不夠。再就是受害人肯定不止那些,國內肯定也有與這個案子關聯的其他團夥。

程支讓我建議你們再做做工作,看能不能與其他地方的同行合作,把能串並的都串並上,等掌握了確鑿證據,等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到時候再請南雲方麵協助,想辦法把這個電詐團夥打掉。”

程文明和徐浩然這個小組,相當於濱江市公安局駐南雲的工作站。

市局剛開始是要求各區縣公安局,隻要有涉及到緬北的案件,全要匯總到市局反電信網絡詐騙中心。

結果發現案件真不少,多一個環節影響效率,幹脆讓各區縣公安局與徐浩然對接。

這麽一來,徐浩然就變得很忙了。

手頭上的電信網絡詐騙案件多達二十六起,要緝捕的逃犯從四名變成了六名,要解救的人員七名,其中包括一個今年才十五歲的未成年女孩。

事有輕重緩急。

他看了一眼興東分局剛發來的女孩資料,趕緊轉發給程文明。

深正市局正在開展代號為“緬北一號”的反電詐專項行動,帶隊過來的領導認識程文明,知道程文明也來了,正在賓館跟程文明敘舊。

程文明一看到徐浩然發來的微信,就跟久別重逢的深正同行歉意地笑了笑,先把材料轉發給呂參謀,然後給呂參謀打電話。

呂向陽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沉吟道:“程支,你們先申請對勒索錢財的那個手機號上技術手段,先鎖定位置,搞清楚那個女孩在什麽地方再說。”

“行,我這就給小徐打電話。”程文明回頭看了一眼深正同行,低聲問:“坑貨有沒有找到家?”

“已經找到了,比較偏僻,他正在想辦法。”

“好,我等會兒就回去。”

……

韓昕不知道任務清單又加了好幾項,就算知道現在也顧不上。

“雷哥”現在混得很落魄,但在梅昔曾經很“風光”很“輝煌”。

一個晚上輸了三百多萬,被混跡在梅昔的賭鬼津津樂道了近一年,所以他在梅昔小有名氣,認識他的人很多,甚至有不少人知道他簽單了。

放高利貸給他的“蔡總”雖然比較低調,但“蔡總”手下的馬仔很難低調,為了拉業務到處發名片,甚至在網上打“不抽水,無利息,包往返機票”之類的廣告。

通過“蔡總”手下馬仔的手機號,很快就鎖定了“單房”的位置,離當年因為打仗爛尾的“開發區”不遠,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兒裏。

周圍沒有居民,沒有店鋪,到處長滿雜草,遍地都是垃圾。

廢棄的工棚、幹涸的溝渠成了癮君子們的藏身地,一個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癮君子,沒精打采地翻找可回收的垃圾,以便拿去賣錢然後買毒品過癮。

在這兒海洛因還是比較流行的,一次性注射器隨處可見,走幾步就能踩到一支。

這邊居然也有公益團體,生怕那些癮君子用別人用過的注射器,擔心路過的人紮到腳,專門準備了幾個鐵桶回收。

但相比吸食甚至注射海洛因的癮君子,吸食冰毒和麻黃素片的更多。

剛剛路過的那個窩棚裏就蹲著兩個人,看那一明一滅的火苗子,就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康邦在塞曼的東南邊,距這兒一百多公裏。

為了打造墮落的人設,不得不來了個折返,多跑了近兩百公裏。

這一路不好走,換乘了好幾次摩托車,韓昕不但灰頭土臉,渾身髒兮兮的,而且很累,幹脆在草叢裏坐了下來,戴上藍牙耳機,遙望著遠處的院子,跟徐軍打起電話。

“徐哥,你確定表哥在這兒?”

“看單的在這兒,他應該也在。”

徐軍坐在距這邊十幾公裏的一個邊境派出所的警務室裏,看著筆記本電腦上的手機定位,又反問道:“再說你是做什麽,這種事需要我確認嗎?”

“不是應該關在賓館嗎,關在這兒怎麽搞,周圍什麽都沒有,不夠亂啊。”

韓昕不想讓正在遠處撿垃圾的賭鬼,看出自己是有手機的“有錢人”,幹脆用背包做枕頭,臥躺下來,用右手支著頭,捂著戴有藍牙的耳朵,斜看著小院子。

徐軍笑道:“生意不好做,人家也要節約成本。”

“他們想節約成本,我就麻煩了。”

“有什麽麻煩的,這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麽挑戰性。”

“你說得倒輕巧,我又不是一個能打幾個的特種兵,而且這活兒要求的是神不知鬼不覺。”

出境不是一件小事,要經過上級的上級同意。

徐軍實在幫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心理醫生那樣陪他聊天,捧著茶杯說:“想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在外麵執行任務最怕寂寞,現在有這個條件,韓昕一樣想多聊會兒,聽聽老戰友的聲音。

他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集市,笑道:“辦法倒一個。”

“什麽辦法?”

“蔡總不是要錢嗎,申請點經費,幫表哥把單平了,表哥不就可以出來了嘛。”

“這倒是個辦法,可惜領導肯定不會同意。”

“你先去問問!”

“這種事需要問嗎,別開玩笑了,趕緊想想辦法。”

“領導真不會算賬,幾個人呆在正康等消息,住宿要花錢,吃飯要花錢,出差補助一樣是真金白銀,如果把那些錢拿出來,直接把表哥贖回,多省事。”

“賬可以這麽算,但事不能這麽辦。”

“好吧,那你能不能弄個無人機,像電影裏那樣偵查下,看看院子裏的情況,省得我在這兒蹲守,甚至不知道要蹲守到什麽時候才能確認。”

徐軍笑罵道:“你小子還知道那是電影啊,既然是電影那就是假的,別說我沒那種能飛十幾公裏的無人機,就算有也不能飛過去,畢竟那是他國領空。”

韓昕鍥而不舍地說:“那給我一個小的,蜜蜂那麽大的。”

“你讓我給你變一個?”

“算了,不為難你了,我還是自己想想辦法。”

“這就對了嘛,記得當年有個口號,要立足現有條件打贏高科技戰爭。”

“也可以換個說法。”

“怎麽說?”

“以人為本啊,隻要人能幹的活兒,就讓人去幹,反正我們有的是人。”

“別吐槽了,跟我吐槽有用嗎?”

“確實沒用,不跟你扯了,我先睡會兒。”

“你小子居然有心情睡覺!”

“我又不是鐵人,困了當然要睡。”

韓昕沒開玩笑。

趕了一夜路,坐了一夜的摩托車,是真困,真想睡會兒。

不過睡覺是不可能的,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盹,因為要留意小院子的動靜,要確認“雷哥”是不是被關在裏麵。

如果“蔡總”跟別的殺豬盤團夥那樣,把人關在賓館,事情要好辦的多。

隻要想辦法製造點混亂,給“雷哥”創造點機會,連招呼都不用打,“雷哥”就會主動跑。

現在的問題是雷哥很可能被關在不遠處的那個院子裏,裏麵到底有幾個馬仔,馬仔手裏有沒有槍,裏麵到底關了幾個簽了單的人,一無所知。

就算能很快確認,想把“雷哥”神不知鬼不覺弄回去,一樣不是件容易事。

韓昕眯了一會兒,坐起身捧著手機,翻看起藍豆豆發來的郵件。

馬璐璐班有十六個老鄉在梅昔,其中七個女的,有的在飯店洗碗打雜,有的在做服務員,還有兩個在打零工。

九個男的中,有四個在民團當兵吃糧,另外五個在做苦力,給政府軍修建哨所。

可這兒一樣有政府,有政府軍,有地頭蛇控製的警察局,那些民兵在混亂的體製中屬於最底層的執法輔助力量,就算信得過他們也幫不上忙。

至於打入“蔡總”團夥內部,也隻有影視劇可以那麽演。

一是沒那個條件。

二來也沒那個時間。

等打入團夥內部,獲得“蔡總”的信任,“雷哥”已經不知道被埋在哪兒了,或許既沒有墳頭也沒有墓碑的墳上,野草都已經長幾尺高了。

韓昕正頭疼,一輛越野車掀起一陣灰塵駛向小院子。

院門不大,車開不進去。

隻見車就這麽緩緩停在門口,下來兩個光頭,在門口喊了一聲,然後提著兩個方便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