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老部隊領導開的小飯店,李政打來電話。

種種跡象表明那兩株大麻的種子,很可能來自那個叫什麽“森林種業”的網店……

韓昕哪顧得上這些,讓他向他那個“白襯衫”叔叔匯報,同時聯係開發區分局。

叫了一輛網約車,匆匆趕到單位。

五樓的幾間辦公室亮著燈,不用去看都知道幾個專案組正在加班。

六樓辦公區同樣燈火通明,乘電梯上來一看,張宇航和劉海鵬正陪著諶局、孫局在小會議室喝茶。

藍豆豆正同一個警花大姐在副主任辦公室裏,跟詢問似的同上次在照片上見過的那個警花小姐姐談話。

“報告!”

“進來。”

韓昕走進會議室,立正敬禮,主動承認錯誤:“報告各位領導,今天戰友聚會,我違反規定喝了點酒。”

這種事不知道沒什麽,知道了肯定要批評幾句。

諶局正準備開口,對他印象一向很不錯的孫局就笑道:“小韓,你被借調去市局了,現在是市局的民警,就算知道錯了也應該向禁毒支隊領導承認錯誤。”

孫局相當於常務副局長,孫局都這麽說了,諶局自然不好再說什麽,指指劉海鵬身邊的椅子:“先坐吧。”

韓昕終於明白什麽叫“領導都是別人家的好”,趕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作為直接上級,張宇航覺得不說幾句不合適,板著臉問:“怎麽回來的?”

“報告張大,我打車回來的。”

“看來沒喝多,至少知道喝酒不能開車。”

“張大,我錯了,保證不會再犯。”

“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是!”

孫局知道那個被遣返回去的緬甸女子很危險,但更關心那個緬甸女子提供的情報,又不想表現的太著急,幹脆笑問道:“小韓,聽說你這兩天在開發區掃毒,有沒有掃出點眉目?”

他們不提馬璐璐班的事,韓昕也不好問,隻能抬頭道:“暫時沒有。”

“不著急,慢慢掃,我們對你有信心,肯定能掃出他們之前沒發現的毒案線索。”

“是,我努力。”

諶局不想當透明人,故作不快地說:“小韓,你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夠好的,如果不是那個被遣返回去的緬甸女子舉報,我都不知道她回緬甸之後的工作生活,都是你幫著安排的。”

韓昕連忙解釋:“報告諶局,這不能怪張大,也不能怪劉隊。主要是我的身份在那邊不能暴露,所以這件事不能跟我有關係。”

孫局側身笑道:“結果便宜了我,還收了一麵錦旗。”

“錦旗又不是送給你的,而是送給局裏的。”

諶局話音剛落,趙教和藍豆豆敲門走了進來。

劉海鵬不想讓王曉慧一個人忐忑不安地在外麵等,幹脆起身走了出去。

時間緊急,戰機稍縱即逝。

孫局顧不上再開玩笑,一邊招呼二人坐,一邊看著她們問:“情況都問清楚了?”

“報告孫局,問清楚了。”

“韓昕同誌也專程趕回來了,開始匯報吧。”

“是!”

出入境大隊教導員趙素素打開筆記本,匯報道:“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在遣送陳紅,也就是馬璐璐班去邊境的路上,馬璐纏著小王打聽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跟丈夫孩子團聚,以及怎麽才能入籍。”

孫局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外麵跟劉海鵬說話的王曉慧,低聲問:“小王怎麽回答的?”

趙素素苦笑道:“小王沒法兒回答,因為外國妻子怎麽才能入中國國籍,雖然在法律上有相關規定,但基本上不具備什麽操作性。

到目前為止,我們中國對外國人加入中國國籍,實行的依然是審批製。

說白了就是同意你入籍才能成為中國公民,不同意永遠別想成為中國人。不管多麽符合相關規定也沒用,不像歐美國家隻要符合條件,經過審核,就可以排隊根據年度配額獲得國籍。”

諶局對出入境方麵的法規不是很了解,好奇地問:“那像馬璐璐班這樣的情況,怎麽才能跟丈夫孩子團聚?”

“如果是合法夫妻,申請團聚類居留許可,最長兩年,到期需要再申請,不然就是非法居留,在就業和社保等方麵存在各種不便。”

趙素素頓了頓,接著道:“可馬璐璐班因涉嫌非法入境、非法居留,按規定三年內不得入境,並且就算滿三年也不一定能申請到簽證。三年之後頂多辦理個暫住證,在南雲邊境的幾個口岸城市打工。

但她在我們這邊生活了那麽多年,不想讓丈夫失去現在的工作,更不想讓孩子跟著顛沛流離,她的最終目標不是在南雲邊境城市團聚,而是回到我們這邊跟丈夫孩子一起生活。”

趙素素好奇地看了看韓昕,補充道:“小王不想讓她的希望破滅,又不好輕易承諾什麽,就模棱兩可地說如果對我們中國有傑出貢獻,團聚什麽的都不是問題。”

“這不是承諾是什麽?”韓昕低聲問。

趙素素正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孫局突然道:“韓昕同誌,這不能完全怪王曉慧同誌,因為出入境大隊和統戰部,這兩年聯合海外的華人華僑,開展了一係列警僑聯動服務項目,她應該是按照警僑聯動的口徑說的。”

韓昕心想這能一樣嗎?

警僑聯動的那個‘僑’,指的是那些在海外的成功人士,不是商會會長就是同鄉會會長、理事,全是有頭有臉的海外僑領。

人家想回國跟親人團聚,根本不需要出入境大隊幫忙。

趙素素見藍豆豆也悄悄出去了,繼續道:“馬璐璐班之所以給我打電話,不完全是想作出點貢獻,想立個大功,早日回來跟丈夫孩子團聚,更多的是擔心同村的一個孕婦。”

“說具體點。”

諶局拿起筆,準備做記錄。

見張宇航已經記錄了好幾行,韓昕才發現今天又忘了帶紙筆。

“她在那邊的工作是推廣甘蔗種植,天天在老家的鄉村跑。今天上午,她回村裏去動員幾個親戚種植甘蔗時,遇到一個丈夫剛生病死了,不但欠下許多外債,還要撫養兩個孩子的孕婦。

可能是實在辦法了,也可能是被毒販蠱惑,那個孕婦決定過幾天跟鄰村的兩個女子一起幫毒販運毒。

想把兩個孩子托付給馬璐璐班的親戚,毒販聲稱隻要幫著把冰毒運到漢武,老板就會給她一萬塊錢人民幣。”

諶局緊盯著她問:“那個孕婦知道怎麽去漢武嗎?”

趙素素看了一眼筆記本:“馬璐璐班說那個孕婦聽得懂普通話,出發時毒販會給她一部手機和一點路費,偷渡入境之後會遙控指揮,到了漢武也會有人接應。”

“體內藏毒?”

“不是體內藏毒,體內藏不了多少,好像是用什麽東西偽裝一下,就這麽裝在包裏,讓她們背著偷渡來我們中國。”

“偷渡入境的路線知道嗎?”

“知道,馬璐璐班不是果敢人,而是那邊的少數民族,又是被遣返回去的,那個孕婦相信她,還跟她打聽國內的情況,以便到時候應對檢查。”

趙素素從筆記本上,撕下記錄偷渡入境的大概時間和路線的一頁,起身遞給諶局。

諶局看了一眼,順手交給孫局。

孫局拿起來看了看,又遞給了韓昕。

韓昕看著紙上那熟悉的地名,凝重地問:“趙教,你有沒有問過馬璐璐班,這件事除了跟你說過之外,她有沒有跟別人說過。”

“我問了,她說隻告訴了我,沒告訴馮太林,也沒跟廠裏的人說。那個孕婦不知道國內查多嚴,她知道。她擔心那個孕婦一旦走上這條不歸路就回不去了,勸那個孕婦不要冒險。”

“她還勸了!”

“勸了,結果那個孕婦不但不聽,還說我們中國不會判懷孕的人死刑,就算被抓到頂多關幾天。”

“她想幫那個孕婦爭取寬大處理?”

“她是有這個想法,她心裏很清楚,那個孕婦別說把毒運到漢武了,恐怕都走不到春城。”

孫局看向韓昕:“小韓,這麽說這個情報對我們來說價值不大?”

“有價值,至少掌握了她們會在什麽地方偷渡入境。我敢斷定境外毒販不但安排了人在漢武接應,而且會安排人一路悄悄跟著,運毒路線會隨時調整,說不定在半路上就安排人把貨接走了。”

“小韓,沒線索沒辦法,現在有線索,不能不當回事,你緝毒經驗豐富,又是從那邊調回來的,說說你的意見。”

韓昕能有什麽意見,隻能轉述老部隊的幾位老領導的話。

那些緬甸女人運的是冰毒,而且境內肯定有一個販毒網絡!

孫局不想把線索拱手相讓給南雲的邊境管理支隊,又不好說韓昕的擔心沒有道理,畢竟涉及到一個無辜的女子和一個很幫忙的中國企業家,幹脆拿起手機:

“這麽大事,我和諶局都做不了主,你們先出去等會兒,我和諶局先打電話向張區長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