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終止妊辰

不算奢華卻別有複古味道的書房裏,皮三兒一個人靜靜坐在辦公桌上,腳就蹬在皮椅上,背對著門的方向,頭微仰,眼眸微眯。

別人書房辦公桌的後方要麽是奢華上檔的書櫥,特意擺放些藝術品讓整個書房充滿一種睿智和沉穩的感覺,要麽是背景牆上掛上些抽象派亦或者某位大師的封山之作,讓整個書房呈現出一種大氣的感覺。

而他的辦公桌的後方卻是最古老的那種黑板,黑板的上方懸著一根從南牆到北牆的的繩子。繩子上晃晃悠悠吊著無數個夾子。黑板的下方放在一盒盒的粉筆,紅的,藍的,黃的,綠的,當然最多的還是白色,黑板擦此時被他拿在手裏,一下一下略有節奏的敲擊著實木辦公桌。

這桌子並不奢華,就是最普通的木頭而已,咚咚的悶響聲慢慢帶著他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此時,無數張照片懸在夾子下方。

他最感興趣的莫過於眼前的這幾張。

照片是徐芙在現場拍下來的,兩小時前衝洗好的。

別墅裏,從樓上到樓下就他一個人,除了書房,所有的燈都關著,書房裏也隻是開著一盞書桌前的吊燈,吊燈的光很暗,但卻能讓他看清照片,外麵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皎潔的灑在沙發上,一切都顯得那麽寂靜。

白色的地毯,猩紅的血跡,蒼白的死者。

地毯沒有淩亂,說明沒有打鬥的痕跡。

猩紅綿長的血跡,說明被害者沒有立即死亡,這點與鄭起的驗屍報告完全一致。

蒼白的死者,說明他失血過多,死者的表情是

皮三猛地一愣,他蹭地從夾子下把照片抽了出來,慢慢地把照片背麵朝後放在自己肩頭,他歪頭看向放在自己左肩上的照片,此時照片中的死者,似乎極力看著自己的右側。

同時死者的右手手指呈四指彎曲,食指向前伸直的狀態,這說明,對方在死前應該給狄笙指了什麽東西。

他無力的揉了揉眉頭,現在給狄笙打電話,除非他不想好了,狄笙是最後見過死者的人,她一定知道些什麽。

皮三起身把照片夾回原處。

哢噠一聲,樓下響起了開門聲。

緊接著是兩個人的說話聲,這聲音他太熟悉了。

啪嗒,客廳的燈亮了,走廊的燈也亮了,隨之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鍾表,淩晨三點整。

等他轉過頭來的時候,三個人陸續進了他的書房,尤其是領頭的那人,那動作如入無人之境,直接躺在了他書房外廳唯一的沙發上,側身朝裏,呼哈呼哈的睡了起來。

皮三兒慢慢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兩人。

“大半夜的,你們都嘛呢,夢遊”

木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我幫著小芙洗照片,然後就被拉來了”

現在的木舟好多了,最起碼跟同性間能正常溝通了。

徐芙興奮的晃了晃手裏拿著的一遝照片,“知道我發現什麽了嗎”

皮三兒眉頭一挑,緊接著眼眸瞪得圓圓地,能然她大半夜的的拖家帶口的跑過來的原因隻有

“死者的身份”

“賓果”徐芙拍了拍木舟的肩膀,“你,嗯靠哪兒睡會吧”徐芙指了指靠在落地窗的兩張竹椅子。

“哦”木舟呆呆傻傻的朝落地窗前走去,看著木舟的背影,徐芙笑了,其實木舟這個人相處時間久了,你會發現他身上有很多的你意想不到的東西。

當你以為他這個人很木訥的時候,他也會讓你眼前一亮,比如上次,她偷偷從別墅出去暗查華素事件回來的路上,就在東郊山腳下,結果被人圍追堵截,要不是遇上外出買菜的木舟,估計她又得光榮負傷。

不過,她當時可不以為遇到木舟事件幸事,丫還暗噴了人家一壺,覺得人家要拖她後腿了,而事實呢

在危機時刻,人家佯裝淡定的跟自己打了個招呼,那表情完全把圍著她的人當成保鏢似的,特隨意的拿起手機放在耳邊,“宇哥,人回來了你也下來了馬上到,那行,我先去買菜”說罷人家轉身就要走。

結果,先他而去的竟是玫瑰花形狀圍著她的那些保鏢哥哥。

打那兒之後,她再也不小看木訥的木舟哥哥了。

關鍵時刻,人家的木訥是可以震懾小鬼的。

“噯,發什麽呆,說啊”皮三兒狐疑的看想徐芙。

“哦哦,你看看”說話間她把手裏的一遝照片發牌似的擺在了皮三兒的辦公桌上,纖細的手指指著照片中一個綠豆粒大的人頭,“這是誰”

皮三兒推開徐芙的手,慢慢拿起被她手指壓著的照片,眸子越眯越緊,“是他”

徐芙沒說話,拿起桌子最左邊的一張照片,“看看這張”

皮三兒接了過來,兩相一對比,他冷笑了一聲,“還真是他啊”

蹭地,徐芙從皮三兒手裏奪過兩張照片,動作麻溜的收起了擺在桌子上長龍似的照片,雙眸狡黠的一笑,“想知道更多嗎”

“你不是說廢話”皮三兒看的正上癮,更何況事情已經出現了大轉機。

“那我有一條件”徐芙刻意的晃動著手裏的照片。

“說”

“讓我參與你調查的所有案件唄我說的是閻家的,你看我現在在家賦閑,三哥,我也不是外人,我跟記宇的關係你也知道哈,就讓我給你當個小助理,指不定我還是你們破案的關鍵呢”蒼天大地王母娘娘,她跟記宇有什麽關係,要不是這丫硬逼著自己這樣說,她哪兒肯。

記宇說了,隻要她跟皮三兒說自己跟他是那種關係,就算是皮三兒不答應自己,他記宇絕對能給她想要的一切東西。

皮三兒嗤笑了一聲,斜睨了眼沙發上躺著的背影,“哦你跟記宇什麽關係啊”

徐芙咬了咬牙,恨恨地撇了眼某隻扯火打劫的老狐狸,“即將領證的夫妻關係”丫連未婚妻都不讓自己說,非要說什麽夫妻關係,操

她為什麽要把人家木舟拉來還不是這丫的條件,說要在最起碼有兩個見證人的情況下把兩人的這關係扯開,大半夜的她去哪兒給他再找個見證人

見徐芙鼻子眼兒都歪了,他重重點頭,“嗯,這關係確實得照顧照顧,好吧我同意了,照片可以給我了吧”

沙發上,某人的鼾聲停了下來,唇角勾起了滿意的弧度。

哼,遇到合適的女人就得步步緊逼,成了自己是碗裏的肉誰都別肖想。

“三哥,你看,這張是在閻氏年會時我拍到的,這張是今天在會場我拍到的除了衣服不一樣,完全就是一個人,是巧合嗎”徐芙從給帥屍拍特寫時就覺得熟悉,那股熟悉感因為當時氣氛太過血腥詭異隻是在她心頭一掃而過。

而就在她衝洗照片時那股熟悉感再次襲來,她恍然想起在哪兒看到過。

皮三兒仔細看著照片,閻氏年會的這張照片中的時間是臘月二十六晚十點二十五分三十二秒,照片中的死者神色有些慌張的從大廳西側往東側而行。

十點二十五分,距離案發緊緊十五分鍾的時間。

而另一張照片則是徐芙在大廳休息區座位上拍下的,正月十六晚八點三十一分十七秒,照片中的死者手持托盤朝h區方向行走,神色似乎有些勉強。

八點三十一分十七秒,距離他發現狄笙背影從一號休息室門口一閃而過約十七分鍾。

不是巧合,此時,他才發現,他們調查了所有人,唯獨服務員。

他迅速拿起電話撥了出去,電話很快接通,“把酒店所有男性工作人員的資料傳過來,包括高層領導,還有,臨時雇傭的人員也包括在內。”

十分鍾後,資料傳到了他的郵箱。

閻氏的資料向來最便於查看,他首先瀏覽的就是二十到三十這個年齡段的男性資料,沒有

半小時後,所有資料都瀏覽了一遍,沒有,統統沒有

這說明了什麽

不言而喻。

“回去休息吧,明天看看鄭起那邊有什麽收獲再說”皮三兒收起桌上的照片,“這些放我這兒,還有,你把所有和案件有關的照片全都洗出來”他喜歡觸摸著這些東西找靈感。

銀色的月光仿若一層薄被搭在木舟身上,他安靜的臉上,唇角微勾,那恬淡的笑容竟有種別樣的美,徐芙淺笑了一聲,丫不會是夢到甘一一了吧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夢到甘一一了”

他迷瞪瞪的睜開了眼,傻呆呆的脫口而出,“沒有,是古”話沒說完,他臉刷地通紅一片,在皎潔的月光中泛著淡淡的粉,那羞澀讓徐芙不忍再打趣,“好了,回去了”

“哦”

翌日。

閻宅。

今天的閻宅氣氛很是凝重。

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陰沉。

狄笙病了,閻怡鳳病了,宋淑梅也病了,韓子格請假休息,原因是腿傷了。

閻怡鳳整個人神情恍惚,麵黃消頹,一早左致遠拎著她最愛吃的早點去看她,卻被拒之門外。

宋淑梅早上在餐廳暈倒了,李醫生說是精神高度緊張導致的大腦缺氧,再加上怒火攻心,人說倒下就倒下了。

韓子格是昨晚下樓時摔著了,輕微骨折,隻得在家休息。

“還沒退燒嗎”鍾靜書看著從樓上下來的古影擔憂的問道。

古影搖了搖頭。

“病因查出來了嗎”昨晚她睡的不是很好,怕影響閻縝睡覺,她套了件外套在三樓小客廳坐著,接著就聽到樓下有停車的聲音,然後就看到是華娜下車,然後蹭蹭往樓上跑,似乎沒看到自己,沒一會兒她就聽到閻狼吼人的聲音。

她進閻宅二十多年,從來沒聽到過老四大聲說話,更別提吼人了,她在樓下聽得都膽戰心驚的。

她換了身衣服直接上樓了,怕是怕,可她好賴也是當嫂子的,門沒關,老四黑著臉渾身上下就穿了條四角褲,用被單裹著狄笙抱著坐在客廳沙發上。

兩個小家夥都醒了,站在沙發邊上嗚嗚的哭著。

地上,狄笙就差把黃疸吐出來了,整張臉蠟黃蠟黃,嘴幹的咧著,嘴唇似乎破了,血都幹上麵了,整個人瑟瑟發抖,眼睛閉著,哼哼唧唧,一看就是難受的緊。

“怎麽了這是,老四你抱著人換個地方,這味道這麽重她聞著難受”鍾靜書知道怎麽說話能緩解閻狼的情緒,果真,狼爺心疼的抱著媳婦進了書房。

鍾靜書輕輕拍了拍華娜,哄了哄嗚咽的兩個小家夥,“媽媽生病了,沒事兒,睡覺去啊,睡醒媽媽就好了古語,帶著弟弟進去,你大了,不哭了,四嬸生病難受,聽到你跟弟弟哭不就更難受,是不是”

古語相對來說要懂事,剛四叔吼人的時候,她都嚇呆了,“風哥兒,聽話,跟姐姐睡覺覺去”

兩小家夥進了臥室後,鍾靜書從廚房接了杯溫水,然後從華娜的藥箱裏拿了一盒棉棒進了書房,沙發上,閻狼正低頭跟狄笙說話,聲音很低,隻有兩人能聽到,她輕咳了一聲,走了過去,“老四,你給狄笙往嘴唇上沾點水,她這樣多難受”說著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了茶幾上。

閻狼點了點頭,“謝謝二嫂”

“老四,我知道狄笙生病你著急,你疼她也不能事事都依著她,剛才我聽華娜說了,發燒四十度,這不打退燒針就是個正常人都受不了,聽嫂子的,讓華娜給她打一針退燒針,她熱的難受,孩子也不舒服,先退了燒,華娜說了,這針劑對胎兒沒多大影響,可要真是病毒性發燒,拖的時間越長對孩子影響就越大。”鍾靜書伸手摸了摸狄笙的額頭,滾燙滾燙。“幾點開始的”

閻狼搖了搖頭,他也不清楚,他似乎從來都沒睡得這麽沉過,等他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是現在這溫度了。

他現在特別想揍自己一頓,她不不舒服鬧騰就鬧騰唄,自己還打她。

狄笙雖然閉著眼,但大腦還算是清醒的,她緊拽著狼爺的胳膊,聲音幹啞的說著:“不打不打就不打,搓酒精”

鍾靜書都讓她氣笑了,她這還知道搓酒精呢,“對寶寶沒傷害,你聽話啊,你看看你把我們家老四都折磨成什麽樣了”

鍾靜書無意的一句話讓迷迷瞪瞪的狄笙瞬間炸毛了,蹭地抱住閻狼,悍婦似的吼著,“我的,我的閻狼,不是你家的,不是你家的”一口口的熱氣噴在閻狼胸口。

哎呦喂,就這小樣讓閻狼瞬間心都軟噠噠了,抱著小女人的胳膊緊了又緊。

鍾靜書哈哈哈笑了,“好好好,你的,你家的,聽話,讓華娜給你打針,不疼的,嗯”

嘟嘟囔囔說了幾句不疼的之後,她人就睡了過去,說是睡了,其實是撐不住昏了過去。

這就容不得她打不打了。

針下去,溫度就降了下來,明顯的人睡的就比較安穩。

結果六點多的時候,這溫度蹭蹭又上來了,這下狼爺徹底毛了。

直接開車去了醫院,裏裏外外該檢查的都檢查了,愣是找不出原因。

七點多的時候,人清醒多了,說不想在醫院,狼爺這不就帶著回家了。

“是不是嚇著了”鍾靜書不得不這樣想,雖然不信,可這不是沒有其他原因嗎

“嚇著了”古影忽地愣住了,對啊,她記得那時候她嚇著的時候也病了很久,可是她也就是吃了些藥,狄笙的情況跟自己不一樣,她懷著孩子。

一想到狄笙懷著孩子她眉頭就出了起來,今天華娜偷偷告訴自己,狄笙這樣老生病,尤其是這次又這麽無厘頭的生病,這孩子,她真怕

閻狼沒去上班,就抱著狄笙靠坐在床上,狄笙本來就不大的小臉這一夜給折騰的好像瘦了一圈。

可能是身上熱,整張小臉就貼在閻狼身上,額頭上貼著退燒貼,可憐兮兮的小樣兒讓誰看了都心疼。

一早上,她睡了醒,醒了睡,這會兒又醒了。

平時黑亮的大眼無力的翻開,呆呆傻傻地看著狼爺清渣叢生的下巴。

狼爺一直就盯著她蒼白的小臉,見她傻傻的不說話,心疼的摩挲著小媳婦的眼角,“醒了還難受嗎”

狄笙無力的搖了搖頭,這一夜她知道自己折騰的閻狼厲害,可那種感覺卻由不得自己,她害怕,從心底怕,起先她控製不住身體的燥熱,不由自己的想發瘋,嘶喊,折騰,折騰過後,她渾身酸軟無力,一種抓不住的心虛的感覺蔓延至她每個細胞,她覺得自己不行了,真不行了,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真怕下一秒她連呼吸的力氣都找不到了。

明明好好的一個人,她怎麽就這樣了

她知道檢查結果,她聽到了,雖然她閉著眼睛,可她心裏很清楚,其實她一直沒睡著,夢,現實,現實,夢輪番交替。

即便在夢中,她依然能聽到來自於夢以外的聲音,這種得不到休息的感覺讓她很難受。

她想,是不是她的無力就是因為沒能好好休息呢,可是她睡不著,睡著就是夢,她不敢跟閻狼說,她怕他害怕。

她的狼爺其實很膽小,聽著他的心跳,她知道他在怕。

“要不要背背”閻狼寵溺的笑著,手指輕輕的刮著她的小鼻頭。

狄笙心底抽疼,真疼。

她知道他這句話憋在心裏很久很久了,一直在等她清醒,做些她喜歡的。

她的傻大個兒啊,會說的情話有限,懂得的浪漫不多,卻時時都想著讓她開心,背背,她從小沒有爸爸,看到大表舅背著喬天兒的時候,她心裏好想好想,所以她格外喜歡背背

可現在,她沒有力氣。

看著閻狼寵溺的笑,她想哭,可她忽然發覺,她心底那麽特疼,可她一點兒淚都哭不出來。

哭不出來也好。

她眸光掃過鍾表,快十點了。

從三點多他就抱著自己,一直沒放下,七個多小時了,醞釀了許久,她聲音極低,語速極慢地說一句不完整的話,不,那不叫說話,那叫很無力的崩了四個不怎麽清晰的字,“把、我、放、床”那個上字她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閻狼豈不知小女人的心思,他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了床上,俯身吻了吻狄笙的鼻頭,“我去趟衛生間”

見狄笙微微閉了閉眼睛,他起身進了衛生間。

等閻狼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床上的人如同沒了氣息般的平躺在床上,閻狼心底一慌,他快速走了過去,輕輕上了床,俯身看著平靜的小人兒,“笙兒”閻狼聲音很低,仿佛怕嚇著她一般。

狄笙沒有一絲反應。

他徹底慌了,忍不住把手放在狄笙的鼻息處,那微弱的時有時無的呼吸讓他無法確定到底有沒有呼吸,“笙兒睡著了嗎笙”

“嗯困、了”狄笙疲倦的臉眼睛都不想睜開,聲音微弱的要不是狼爺靠的近,根本就聽不到,那幹裂的唇似乎一動沒動。

“困了啊,困了就睡會兒,待會我叫你起床吃午飯,就睡一會兒啊,睡吧,我陪著你”閻狼嚇壞了。

下午兩點半,皮三興匆匆的拿著資料來找狄笙,因為狄笙是最後的見到死者的人,死者死前或許跟她說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結果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中午十二點多的時候,狼爺叫了狄笙,可她隻是淡淡嗯了一聲,除了證明她還活著,沒給狼爺任何反應。

莫小伍剛到泰國就被狼爺給招了回來,就連回檀溪市過年的呼延火也讓他給招了回來,莫小伍,呼延火,華娜此時就坐在狼爺客廳裏。

華娜把狄笙所有的檢查報告都放在了桌上,各項檢查都正常,就是發燒,昏睡。

昏睡倒也不怕,怕的就是這個發燒。

“狼哥,如果持續高燒,不光嫂子,就她腹中的孩子”華娜找了她的導師,她導師的意見是終止妊辰。

“什麽意思”閻狼冷冷的看著說這話的華娜。

“終止妊辰”呼延火替華娜說了出來。

四十度高燒不退,就是好人再燒下去也得燒傻了,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有個孩子,母體發燒,孩子也會發燒,孩子即使活下去,腦癱,先天性心髒病,畸形這些狀況避免不了。

呼延火整個人倒在了地上,閻狼狠狠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轉身進了臥室。

客廳裏,一時靜了下來。

樓下。

房媽匆匆進了遊敏之的房間。

遊敏之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蒼山怔怔地發呆,她推門走了進去,調整了下呼吸,聲音不高不低的說道,“夫人,太太病了”

遊敏之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剛要抬步,忽地一僵,她不屑的嗤笑了一聲,“什麽病”

“聽二少奶奶說,沒查出病因,但從昨天夜裏淩晨三點多到現在,十來個小時了,一直高燒不退”房媽雙手忍不住攥在一起,她跟遊敏之還是不一樣,她做不到遊敏之這樣說不管就不管的份兒上,不管怎麽說,她算是看著閻狼長大的,狄笙進門後對她也算是尊敬,她是老一輩兒的人,發燒可不是個好兆頭。

“我當什麽大病似的,子格好些了嗎,骨頭湯給她送去了”遊敏之胳膊上包紮著,是她昨晚割傷的,她一想到那個人告訴她的事兒,她就忍不住想殺人,可她必須忍,所以,她隻能讓自己痛,隻有痛才能讓她清醒。

“好多了,骨頭湯已經送去了,我看著她喝了才回來的”房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嗯,你出去吧”

房媽應了一聲後就退了出去,順便把門帶上,哎,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雖然生病的人多,但廚房裏比往常更忙了,瞿玉容的手機響了,她把自己的活交給馮燕後脫了圍裙走了出去。

掃視了一圈,她接通了電話,“喂”

“姐,是我”瞿同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成了”她的意思瞿同能聽懂。

“成了,你自己小心些,我覺得她馬上就該知道了”瞿同一身機場保潔的打扮,帶著口罩推著男廁的垃圾車往垃圾站走去。

“我沒事兒,她病了,一時半會兒的不會關心這些事兒了,好了,不打了,別讓警局那邊追蹤到我的電話”她不相信宋淑梅就這麽對她放鬆。

不過,估計這一時半會兒的她應該是沒工夫理會自己的這些事兒了吧

或許是上蒼都幫著自己,狄笙竟然自己病了,高燒,多好的病,不要多,隻要燒上三天,她保證狄笙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腦癱也是個弱智,這樣的話就不需要她再出手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宋淑梅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中午的時候,小嫂子給她打了電話,下午她撐著頭出了門,去了她小嫂子的茶社。

“你說遜兒有喜歡的女孩子”齊雲蹙了蹙眉,今天上午她剛跟季太太通了電話,話裏話外人家對閻遜很滿意,對閻家發生的這件事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還說樹大招風,發生這些很正常。

那意思很明顯不過了,人家有意跟閻家結親,不過礙於是女方的緣故沒有主動開口。

探聽了人家這個語氣,她這不馬上就跟小姑子打了電話。

“你聽著季家的口氣是有這個意思”宋淑梅招呼著服務員給她換了杯白水。

“就差沒直接開口說了,說三號首長也很滿意閻遜的做事風格,女兒跟這樣的男人,他放心最主要的還是唯凝看上閻遜了,人家也知道你們閻家大門大戶的,托著關係介紹媳婦的人多,這不先表達了意思”怎麽就發上這樣的事兒了呢,這個閻遜也是,怎麽不懂分寸呢,什麽樣的女孩更適合自己,他不知道嗎

都說外甥隨舅,她這個外甥可是一點兒都沒隨了舅舅家的人。

見小姑子繃著臉,她歎了口氣,“淑梅,你們閻家是大門大戶,可人家三號首長家也不是小門小戶,再說,人家就這麽一個獨生女也不是非我們家遜兒不可,機會呢就擺著麵前,抓不抓得住就看遜兒的了。都說女兒找婆家是二次投胎,這男人找媳婦何嚐不是一個好媳婦能興旺一家人,你哥就說你向來是有主意的人,他的意思是這麽好的女孩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

“我懂嫂子”宋淑梅端起白水喝了半杯,她嗓子眼兒冒火似的,人家表達這意思了,就是等著自己的回複唄

“對了,遜兒有沒有那女的是誰家的女兒”齊雲看了小姑子的神色便知道事情不離十了。

姑舅親,姑舅親,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她齊雲從來沒把這個外甥當外人,閻家條件好,她家的孩子以後隻會跟著沾光,她隻希望這個外甥越好越好

“哼,這孩子是大了,知道我會做什麽,關於那女孩的事兒什麽都不肯說我來也是想讓你出麵幫我找個私家偵探調查調查”她不方便出麵,不光是因為她是閻遜的媽跟主要的是她是閻家的大少奶奶,這事兒真要讓人知道了,到時候可不夠丟人的。

“行,我現在就聯係人,我哥認識不少這樣的人”說著她就把電話打了出去。

華敖的性子變了。

從姐姐出了事兒以後,他仿佛一夜間成熟了,不在出入聲色場合,正兒八經的坐鎮辦公室,下了班就去醫院看她姐。

許寧門都沒敲的走進了華敖的辦公室。

“敖子,走吧”她現在也是剛下班,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麽坐得住,她現在在華素公司做代理總裁。

這決定是華敖下的,當然,以她的水平也就是坐在辦公室裏當個擺設,讓人家知道,這公司也是有總裁的,總裁該做的一切決定都由華敖給她派過去的秘書代為處理。

“還差一份文件,你先坐著”華敖認真起來還別說真有那個感覺。

一身銀色西裝就遮掉了他二十多年養成的痞子氣兒,不得不說這人會長,你說他要隨了他爸的形象,噗

“哈哈哈”許二實在是忍不住了,越想越覺得那形象要是放在華敖身上簡直就是個標準的逗比。

“哥們兒,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說出來讓我也笑笑”華敖從文件裏抬起頭來看著她,他就奇了怪了,他認識許二這麽多年了,怎麽就對她不來電呢按說,以他的審美標準,許二算得上是頭籌。

“我保證你不喜歡聽,趕緊的,你這個總經理比我這個總裁都忙”許二踱步走到華敖騷包的落地窗前,即便樓層這麽高,她還是一眼會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除了劫持笙妞那晚,她幾乎是能躲著就躲著她,昨晚宴會她也沒怎麽跟他說話。

華敖差點兒噴血,她也好意思叫總裁,一個上班忙著做淘寶的總裁

說是去看華素,其實也就是坐在另一間屋子裏看病房裏的華素而已。

現在華素的外傷基本痊愈,可仍舊不能見人,甚至怕光,怕敲擊聲,鞭炮聲,每次聽到這樣的聲音她總是瘋了是的滿屋子亂躲,明明躲在了一個誰都看不到的地方,可她還總覺得自己沒躲好。

唯一的一點兒進展是能讓母親進她的房間了,但是不能靠她進,隻能在門口的地方,這已經是很好的了,除了華夫人,就連許寧都不能進,華敖更別提,她就算是帶著眼罩也能感覺到屋裏有異性的存在。

今天她的狀態不好,從早上起來就不吃藥,不喝水,不配合打針,整個人蜷縮在牆角,一進房間你就能聞到一股尿騷味,也不讓醫生給換褲子,以醫生的意思是把人給綁在床上,可華夫人舍不得,女兒蹲在牆角,她就坐在門口,她始終記著狄笙的話,她要陪著她的女兒度過她一聲中最難熬的日子。

這間屋子的牆壁華敖全做了軟包處理,防止的就是華素犯病的時候拿頭撞牆。

此時,醫生找到了隔壁屋子的華敖。

“敖少,您最好勸勸華夫人,華小姐身子本事就比較虛弱,如果隨她這樣折騰,不吃不喝的,我怕會感染疾病”醫生的話說的很含蓄,她的意思是華素小便不處理,房間又不透風

“我知道了,麻煩你了一聲”華敖起身走到窗口,看著母親日漸憔悴的麵容,拿起手機撥了過去。

華母的手機是震動,就放在口袋了,電話一響她就感覺到了,她拿出手機接了起來,“敖兒”

“媽,你出來一下,我在隔壁”華敖打手插在口袋裏,臉色凝重的看著母親。

華母下意識看了眼窗口方向,隻是,從華素病房是看不到這邊的,她歎了口氣,“敖子,你先回家吧,你姐今天的狀況很不好,我在醫院陪陪她”

“我聽醫生說了,你先出來一趟,許寧找你有點兒事兒”

許二猛然一愣,她,她哪兒有事兒他怎麽說謊一點兒都不心虛。

聽到許寧有事兒,華母放下手機走了出來。

剛走進來就聽到隔壁房間女兒淒厲的尖叫聲,她反身走了跑了出去,許寧跟著跑了出去,唯有華敖站在窗口一動不動的看著三名醫生追著他姐,看著她無助的尖叫,嘶喊。

房間門沒有關,母親壓抑的哭聲代替了姐姐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朵裏,走廊裏,沒有母親的拍門聲,沒有母親的放肆的哭聲,他知道她不敢拍門,不敢大聲哭泣,她怕嚇著房間裏的姐姐。

突然,病房裏的華素整個人從床上栽了下來,動作迅速敏捷的躲進了床下,看著一聲伸向自己的手,那嘶喊聲更加淒厲。

華母心疼的差點兒暈過去,她晃晃悠悠的跑進了華敖房間,嘭地一聲跪在了兒子麵前,雙手抖著拉著華敖的褲腿,“敖兒,媽求你了,敖兒媽求求你了,讓他們放了你姐吧,她隻是心情不好,兒啊,兒啊,媽求你了,讓媽陪著她,兒啊”

許寧哇地哭了出來,“華敖,我也陪著華素姐,別讓他們嚇她了,會適得其反的,華敖”她現在就站在華敖身邊,她能看得到華素的猙獰恐懼的表情,她無法想象她到底遭遇了什麽。

華敖慢慢蹲下身子,雙手扶著華夫人的胳膊,“媽,起來,我們回家,這裏有醫生,姐會”

“啪”

清脆的響聲打斷了華敖的話,這一巴掌奚夢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許寧的哭聲也被這清脆脆的巴掌聲打斷了。

以前她常聽華素說,華敖從小到大折騰了大事小事兒一籮筐,可從來沒挨過打,此刻

華敖笑了笑,伸手抹了抹母親臉上的淚,“媽,回家吧”

“啪”又是一啪掌。

許寧的淚刷地落了下來,她看到華夫人的唇角都是**著的,她是疼的,打在兒身疼在娘心,更何況是自己一直都捧在心尖尖上的兒子,更何況是這麽聽話的兒子。

華敖慢慢抬起頭,仍舊帶著笑,從心裏到眼裏的笑,他輕輕執起母親抖得不行的手一下下摩挲著,直到感覺它們不是那麽的顫抖,“媽,跟敖子回家,嗯”

“啪”

這一聲更脆,更狠,她抖得更厲害,許寧哇的哭了出來,“幹媽”

“媽”

這一巴掌打在母親的臉上卻疼在了華敖的心頭,從來沒有過的疼。

奚夢茹狠戾的看著兒子,“華敖,讓他們出來,要不我女兒喊多久我就打多久”

許寧一把抱住了華敖的胳膊,“敖子,你讓他們出來吧,嗚嗚嗚”

華敖雙眸猩紅的跟母親對視著,許久,許久,他慢慢站了起來,拿著手機的手都是顫抖著的,“出來吧”

他妥協了

哢噠一聲門開了,華母蹭地從病房爬了出去。

許寧跟著跑了出去。

華敖仍舊一動不動的站在窗口前看著那個嘶喊著,掙紮著的姐姐。

臉火辣辣的疼,且不及心頭的萬分之一。

夜幕降臨,房間裏的黑暗和低柔的歌聲似乎平複了華素的情緒,她慢慢靜了下來,不在掙紮,不在嘶吼,整個人隨著母親的歌聲晃動著身體

螢火蟲螢火蟲 慢慢飛,

夏夜裏 夏夜裏 風輕吹,

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

讓螢火蟲給你一點光,

燃燒小小的身影在夜晚,

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

短暫的生命 努力的發光,

讓黑暗的世界 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