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謹 我要打死他

我究竟是喜歡她什麽呢?這個問題,我想過上百遍。

最初,對她的喜歡是很模糊的,就是喜歡她這個人,如果非得刻意的去想的話,喜歡她的頭發,喜歡她的眼睛,喜歡她的鼻子,喜歡她的小嘴巴。還喜歡她若無其事說謊話時候的可愛。

這些都是具體的。

還有不具體的,看不見,摸不著的。

喜歡她的陽光,她的生機勃勃。

五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死人,讓我吐了很久,消沉了十來天。她萎靡了一天,就恢複了。

“慕容謹,跟你在一起,真是朝不保夕呀!說不定,哪一天,我這小命就嗚呼了。快點給我五萬兩銀票,安撫一下我受驚的心。”

“你有我了,還要錢做什麽?有了我,就有了一切。”

我說得真心實意。

有我在呢,總想著錢幹什麽?我比錢好使一百倍。

傻妞。

房間門口,傻妞說:“我們要不要住一起?”

我說:“不要。你晚上睡覺不好,會影響我。”

“進來坐一會兒,再去睡嘛,天還早。”

“不了,我困了。”

與困相比,我想去她房裏坐坐,更想跟她睡一起。可是有事要出去,又不想讓她知道,隻能拒絕她。

出了客棧的門,我猛撓了幾下頭。

進去坐一會兒,再去辦事也不晚嘛。要不要回頭敲開門,進去坐坐?不行不行,一坐就不想走了,耽誤事。

跟無邪約了,讓他在河邊的橋頭等我呢。

我跟無邪認識的很早。早到我還沒有開始行走江湖,早到還沒有拜郎中師父。

那是跟著怪師父的第三年冬天。大雪連下了五天,積雪沒過膝蓋。怪師父用僵硬的話語說:你趴在雪地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死,就可出山。

我想出山,天天都想,想得都快瘋了。再繼續呆下去,會忘記說話,會忘記我自己是誰。

我老實在趴在雪地裏。饑寒交迫,腦袋時而清醒,時而發昏,時間仿佛停止了。偶爾有雪雁在我腦袋上蹦蹦噠噠,唧唧啾啾,才能讓我明白,我還活著,這個世間仍有活物。

我在想,師父是不是把我忘這裏了。他說三天後,來雪堆裏刨我的。

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不是師父。

有隻腳從身上踩過,又折回來。頭上的積雪被扒開。有隻溫熱潮濕的小手捂我的鼻子,憋悶讓我睜開了眼。

一隻小孩蹲在我旁邊,黑眼似豆,戴著頂破帽子。

居然有眼睛這麽小的人,不對,不是眼睛小,是眼睛裏的黑眼珠小,怪異可笑。

我想對他說,滾一邊,別打擾我練功,卻開不了口,說不出話。

凍僵了。

算了,不理會他,再堅持堅持,就不定師父就來了。

我閉上了眼睛。

有東西觸碰我的嘴唇。。

我沒動。

東西離開了,我聽到了細微的咀嚼聲,接著濕嗒嗒帶著點溫度的東西,抿進了我的嘴裏。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美味啊。

睜開眼。

眼前這隻小黑豆,正從他自己的嘴裏掏東西,然後遞向我的嘴邊。

我要跳起來打死他!!

試了幾試,沒跳起來,眼睜睜地看著他又往我嘴邊抿了一下。

我吐了出來,然後,用盡了力氣翻滾。

正在那時候,師父來了。

師父不準我下山,說是我沒能堅持夠三天,吃了別人的饅頭。證據是我嘴邊的饅頭渣。

我要打死他。

師父不準,說是他的新徒弟。

我惡狠狠地盯著躲在師父身後的小黑豆說,有他沒我,一天十二個時辰,總有你看不見的時候,我非打死他不可。

師父嚴加看護,我一直尋找時機。

師父終於熬不住了,氣憤地說,你走吧。

於是我下了山。

那時候我十歲,無邪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