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那個有趣的人

不時地從火堆裏,傳來“劈啪”的響聲。

“你在想什麽?”宮紫龍問。

我想了一下問道:“您會在意未來兒媳婦的家世嗎?假如她家裏很窮,或者是來曆不明,或者長得有些醜,您會讓他們成親嗎?我知道大家族,都講求門當戶對。”

宮紫龍拿著手邊的樹枝往火上添,垂目說道:“我不知道。”

當一個人把不知道這三個字說出口時,最大的可能,就是不願說。

宮紫龍接著說:“我心裏想著,是同意的。真到了他們成親的時候,可能會不同意。”

“為什麽?”

“我不是我一個人。”

師父常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看來,人在家裏也不由已。

我說:“我見過您兒子宮九,他很優秀,他曾經幫過我一個大忙,我還沒有機會報答他。”

我在心裏暗自說,我當時還想以身相許。

宮紫龍直了直腰,望著我笑道:“姑娘是看上九哥了嗎?”

我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宮紫龍的笑意更深了,:“如果是姑娘的話,我會同意的,也會想辦法讓其他人都同意。”

不嫁給慕容謹,我也不能嫁給宮九。

同宮九分別還不到一個月,我的心境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那時候覺得,愛慕上一個人,是自己的事,可以同他一起仗劍走江湖,可以為他洗手做羹湯。

不是這樣的。兩個人成親,關係著很多人。

我又想到了宮九的話,他說他不是個好相公,他說我應該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原來,他真的不自由。

“我和九哥隻是見過一次,沒有別的情誼。”我笑著說:“我也不會嫁到對我不滿意的家庭。”

接著說:“聽您的話裏意思,您同意的有些勉強,您家裏人可能不會同意。”

又補充了一句:“謝謝您的好意。”

宮紫龍嗬嗬笑了,笑得溫柔極了。

我打了個哈欠說:“您還有想要問的,或是想要說的,或是想聽我說的話嗎?天色不早了。我明天還有事要辦。”

“我還想再坐一會兒。”宮紫龍說:“我給你唱首曲吧,想聽嗎?”

我回了一個字:“好。”

雪夜裏,四處很寂靜,連隻鳥叫蟲鳴都沒有。

當宮紫龍的聲音響在清冷的夜裏,我想捧腹大笑,身為晚輩了禮貌,極力憋住,但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溫和淡雅的宮紫龍,在啊出第一個字時,仿佛變成了一個驚慌失措的傻子,眼睛一會瞪得圓溜溜的,一會又眯成一條線,還不時用力甩頭。

他的表情很誇張,曲調更誇張,一個字也沒聽清楚是什麽,整個就是啊哦啊哦的。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來。

我邊笑邊問:“您曲子裏表達的是什麽意思呢?”

這麽好笑的事,他居然一點也沒笑。

“你覺得是什麽?”

我稍稍想了一下說:“一個人很害怕很緊張,四處跑著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緊張。”

宮紫龍說:“這首曲子名字叫《忐忑》,隻有調子,沒有詞。”

“是您作的嗎?”

“我師妹。”

我由衷說:“她一定是個很有趣的人。”

我同他師妹有某個地方相似,他同他師妹的感情很深。我想他接下來,會同我談談他師妹。讓聽他唱曲,不就是想往他師妹這個話題引的嗎?

我這樣推測。

我的推測錯了。他沒再說話,但也沒說走。

高人的心思難以摸透。

呆呆地看著火苗跳躍,暗了就加樹枝,接著再呆呆地看。宮紫龍一直保持這樣姿態。

我趴在自己的膝蓋上,想著心事。

就這樣,直到黎明將來,他才終於說要走。直到走了,也沒說捉獵物,烤獵物的事。

兩人兩馬踏雪入城。

進了城門,我就從馬上跳來,遞了馬繩給他。

“就此別過。”

“我若是反悔呢?”

我把馬栓在路邊的樹上,衝他揮了揮手。

繞了兩個巷子,確定後麵無人尾隨,我在路邊一個包子店裏,買了四隻包子,拿著回了四海客棧。

天剛大亮。

客棧的門依舊是大開著。

堂廳裏,一個臉生的小夥計,正拿著抹布賣力的擦試著桌子。

“我在北海四號房。”同他打了個招呼,就穿堂而過,朝著後院住宿的樓上走去。

門口是我走時候的樣子,在外麵鎖著。

進了房間,脫去風衣,洗漱了一番,才拿起包子去吃。

今天是慕容謹走後的第三天,路上的雪很厚,不知道他能否回來。萬萬不能再出去了,身上長毛也不能再出去了。

我席地坐在桌幾前,吃到最後一個大包子時,一陣冷風灌入。

一扭頭,便看到了剛剛想的人。

太好了,今天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大哥,這麽快回來了。”我啃著包子,仰著臉愉快地說:“路上好走嗎?還以為你最快要明天了呢。早飯吃過了嗎?冷嗎?”

雪後的清早,慕容謹仍穿著一身單身,頭發,眉毛和細長的八字胡上掛著細小的冰粒。

我站起來身,拿了布巾遞給他:“擦擦。”

他沒接布巾,而是一把抱住了我。

“你去哪裏了?”聲音略有些沙啞。

我沒有絲毫猶豫地說:“我去街上買包子了。”他滿身冷氣,貼著我臉的臉頰有些冰涼,我掙紮了一下,“你先擦擦臉,我去叫人給你打熱水。”

半個時辰後。

我仍坐在方才的位置,慕容謹在我的床上睡覺。

在我叫人打熱水的時候,遇到了張飛。他說:“客官你昨晚去了哪裏?找你半個晚上,找了整個城都沒找著你。”

“找我幹什麽?”

“您同伴回來看您不在房裏,讓去找的。”

真沒料到他會回來的這麽快啊。

把熱水送進房間時,看到慕容謹坐在此時我坐的地方,趴在桌幾上睡著了。

我把他叫醒,吩咐張飛把早餐送到房間裏來。

在他吃著粥時,我問:“我們什麽去京城?”

“明天。”他頭也沒抬地說。

接下來,再沒說話。

沒告訴我怎麽去,究竟怎麽進皇宮,也沒我問昨晚去了哪裏,見了誰。

他究竟是關心我呢?還是不關心我?

如果他問我,我一定會說的,還說的很詳細。之前的撒謊是怕他知道我私自出去,沒聽他的話,生我的氣。既然已經知道了,肯定就不會再隱瞞他了。

一直到午時,他都沒醒。

午後,有些困,趴在桌子上了一會兒覺得冷,小心翼翼地睡在床的另一頭。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內燃起了燈,慕容謹坐在床邊望著我。

“我們現在出發。”

------題外話------

《忐忑》是現代歌,這說明宮紫龍的師妹是穿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