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3)

每個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母親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穿著淡藍色的手術衣,她看上去有點像個玻璃人,在日光下連眼睛都有些透明。

我身體像汽泡一樣在空氣中自由地飄,音響裏傳出的音樂正合我意,我聽不到母親說的話,我隻聽得見麥當娜那加了電子的神奇嗓音,她的聲音像加了薄荷糖那樣涼滑,磨擦的時候帶著股扭動的飛煙。母親站在門口似乎說了很多的話,我隻聽到那一句,每個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然後她就消失了,門框空洞地框著雪白的牆,對麵那堵牆上什麽也沒掛,那隻一堵牆。

電話鈴響。

我看了眼桌上那隻鍾,3點40分,這個時間春日原野是不可能打電話來的,他總是在四點半以後才有時間打電話。

“喂。”我聲音很輕,是因為還沉浸在剛才的音樂聲中,不想與任何人說話。

對方聲音偏啞(是我最不喜歡的那種男人類型),也“喂”了一聲,然後他說:“是玫瑰小姐吧?”

我說:“是。請問您是哪位?”

啞嗓子男人在電話裏嘿嘿幹笑了兩聲,

就把電話給掛斷了。啞嗓子男人的進入使我心裏很不舒服,他憑白無故把我一個心平氣和的下午給槐了,我這人天生喜歡多想,春日把我叫做“思想的機器”。我在白天寫作,春日傍晚下班的時候,給我帶回些地鐵上隨手購買的報紙和少許外麵的信息。

春日話不多,挺直的鼻梁,削瘦的麵孔,深邃的眼睛。他的少言寡語給人造成了某種印象,他是一個深沉而又略帶神秘感的男人,初見他時,我正是被他這種氣質所吸引,然後,就像深淵似地掉下去。

二十分鍾以後,啞嗓子男人再度在我臥室的電話聽筒裏出現。“喂,是我”他說,“我是剛才那個人。”

“你打錯了吧?”

“不我就找你,你是玫瑰。”

我想把電話放下,又怕他再打來,正在猶豫之時,他的話已通過電話線滔滔不絕地向我湧來,他說:“玫瑰,我隻需要一點時間跟你談談,我知道你此刻很想掛電話,但過一會兒就好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什麽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自顧自地往下說著,“你會喜歡的,我見過你的**

,它很美它的形狀就像——”

我閉上眼睛關掉電話的“關閉”鍵。從來也沒人在電話裏跟我談過什麽“**”,這人也太放肆了,他一定是打這種騷擾電話的老手,我很怕他再打來,又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坐在鏡前發了一會呆,我看見自己的嘴唇有種不正常的白。

果然,電話鈴再次響起。我猶豫著該不該拿起來聽,眼睛盯著聽筒像在盯一隻怪物。

電話響到第十三聲,我才拿起來聽。

“怎麽這麽慢才接電話?”春日原野在電話裏問。

“哦——”我猶豫著該不該把剛才的事跟他說。

“出什麽事了?你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出事了。”

“嗯,沒什麽,剛才寫著寫著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

“噢,麵了就睡一會兒,別硬撐著。”

我喜歡丈夫在電話裏溫和的聲音,自從與春日結婚,他一直就用這樣溫和的聲音對待我,三年來從不走樣。

“好了,你快忙吧,我不吵你了。”

為了掩示剛才那個啞嗓子男人給我帶來的慌亂,我盡量簡短地跟丈夫交談了凡句,就及時收了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