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從黎州的大門走出。
尚雅靈掀開車簾往回看了一眼，又看到了剛才在街上背誦三字經的小女孩跟她的父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嘴角不由的跟著揚起了弧度，尚雅靈放下車簾收回視線。
回到馬車內，冷不丁的就撞進了軒轅陰那雙明澈的眸底……
尚雅靈永遠都想不明白， 為什麽一個這麽狠毒的人，會有這麽一雙純淨的眼睛，難道是老天爺開了個玩笑。
“夫子，很喜歡我的眼睛嗎？”軒轅陰拉過尚雅靈的手抹上自己的眼睛。
他微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乖巧的下垂著，嘴唇輕輕的抿著，臉上帶著一副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看著人心底很不舒服。
尚雅靈某地劃過一道寒意，手指彎曲了一下他的眼睛戳了過去！
軒轅陰吃痛往後退了退，緩慢的睜開眼睛，看著尚雅靈，語氣淡淡道，“夫子，其實你可以從黎州逃走。”
“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既然已經答應了會回來，那我就不會食言。”尚雅靈表麵上端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實際上心底卻大呼失策，早知道她就該什麽都不管了，直接逃走。
軒轅陰繼而又笑道，“夫子是不是再想，如果你走的話，像你剛才看的那家人就會被我給殺了？”
“……”尚雅靈嘴硬否認，“不是。”
唇角勾起了淺淺的笑，軒轅陰淡淡的說著，“你看到隻是假象而已，那個男人在外麵有了一個外室，外室生了一個剛剛足月的兒子，已經在逼著他跟原配離婚，而他已經答應了。”
尚雅靈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你跟蹤我。”
“不算是跟蹤，隻是偶然看到了而已。”軒轅陰並不在意尚雅靈的怒火，帶著一絲勸說的意味道，“夫子，就算你選擇為了保護他們而回到我身邊，讓他們能逃過一劫，可他們現在看起來幸福美滿的生活，很快也會瀕臨破滅。”
說著，他很認真的對尚雅靈道，“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無用的。”
“我這樣至少對得起我的良心。”尚雅靈冷冷的譏諷軒轅陰，“像你這種沒有心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軒轅陰忽然怔住了。
掀開車簾望著遠遠的黎州成了變得越來越小，扭頭幽幽的望著尚雅靈，“夫子，我也是有心的人，隻不過，被人給磨滅了而已。”
尚雅靈擰著眉，沒吭聲。
她能感覺到軒轅陰的身上有很多痛苦的過往，但他從來都沒有透露過半分。
隻是不停地帶著尚雅靈到某些地方，眼睜睜的看著人性的醜惡麵在她的麵前真實的上演。
似乎是在逼著尚雅靈跟他對某些東西感同身受似得……
尚雅靈這一路以來，身體上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損傷，但心靈上受到的傷害卻是難以複原的，人性是存在醜惡麵，這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從來沒有這麽直觀的麵對過，在軒轅陰刻意的安排下，尚雅靈被強迫著在短時間內接受那些陰暗的現實。
而每一次，軒轅陰都會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勸說尚雅靈。
不要去關心任何人。
因為任何人都有可能會背叛你。
這個世界上隻有自私殘忍的人才
能活下去。
最初的時候，尚雅靈會試圖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來推翻軒轅陰的錯誤觀念，但她口頭上占了上風，可軒轅陰事後依然是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好似她說的話壓根就沒有聽進去過。
後來，在一次次真實的在她眼前上演的人性陰暗。
尚雅靈信心十足用來瘋推翻軒轅陰的那些話，幾乎被現實打的粉碎。
再然後，她就不在跟軒轅陰爭執了，隻是不停的在心裏告訴自己。
你是善良的，人要善良。
就這麽不停的在心裏暗示自己，讓自己不受軒轅陰那番理論的影響。
“夫子，你在黎州跟故人見麵的還愉快嗎？”軒轅陰忽然開口打斷了尚雅靈的沉思。
尚雅靈警惕地眯起眼睛看他，搶先道，“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不是想說，在黎州的百姓的命跟我的小命選擇上，‘故人’們都選擇了黎州的百姓，而不是我，所以他們遲早都背叛我的啊？”
“沒錯，夫子真是一如既往的聰明。”軒轅陰滿意的點了點頭。
“……”尚雅靈翻了白眼，“不是我聰明，而是我的耳朵聽的都快起繭了，你這一路上跟我說的不就是這個麽？”
說著，她篤信的抬起下巴睨著軒轅陰，“你放棄吧，我是不會受你影響的！我還是我！”
軒轅陰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但笑不語。
這幅笑著不說話的模樣，看著尚雅靈心裏的無名火到處亂竄，咬牙瞪眼，“你這幅陰陽怪氣的樣子，是什麽意思？！”
軒轅陰轉過頭看了眼馬車外，遺憾地歎了口氣，“夫子，你可以走了。”
“啊？”尚雅靈一臉懵逼的望著軒轅陰，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我可以走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從我的身邊逃走嗎？”軒轅陰掀開車簾，不遠處萬雲正牽著一匹馬在那裏等著。
猛地轉頭盯著軒轅陰，尚雅靈心裏頭冒出的一個念頭。
難道萬雲也被他給抓住了？！
軒轅陰淡定從容的笑著，並未開口說明任何。
馬車在萬雲麵前停下。
軒轅陰下了馬車，朝尚雅靈伸出手，“夫子。”
“……”尚雅靈無視他的手，徑自的跳下了馬車，臉色沉鬱的快步走到萬雲的麵前，壓低聲音問，“怎麽回事？”
萬雲苦笑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見他似乎對現在的相遇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尚雅靈立馬轉頭打量軒轅陰，“你幹的？”
軒轅陰點頭道，“此去南國路過遙遠，放著父子一個人上路我有點不放心，所以就讓他在這裏等。”
頓了頓，他頗為可惜的歎了口氣，“隻可惜我不能繼續陪著夫子上路了。”
尚雅靈眼角抽搐——鬼才要你陪著上路！
跟往常一樣，軒轅陰對於尚雅靈的怒火視而不見，有那種你待我不好，我待你如初戀的既視感。
讓尚雅靈很炸毛，但是炸毛又沒人搭理了，很鬱悶惱火的狀態。
軒轅陰笑著衝萬雲點了下頭，“那接下去就夫子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僵硬著一張臉，萬雲沒吭聲。
沉默的對峙幾秒。
軒轅陰話鋒一轉，神色頗為認真，“你們都猜到諸葛雲靳幹的事情了？”
心上一顫，尚雅靈跟萬雲飛快地對視了一眼。
尚雅靈心中竟然多了一絲希冀，希望軒轅陰隻是性格扭曲，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壞人，作惡的另有他人。
然而她的希冀卻意外的招怒了軒轅陰。
軒轅陰半眯著眼睛，看著尚雅靈很平靜的說道，“夫子，我不是不壞，隻是我的時間不夠而已。”
如果他有時間的話，這個世界一定會變成地獄。
地獄雖然殘酷，背叛卻不會背上偽善的假麵。
“……”尚雅靈偏過頭，死死地擰著眉。
因為她知道，軒轅陰說的是真的。
他不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不管是親情的幸福還是友情的長久，這些東西都會戳中他施虐的爆點，讓他控製不住的摧毀！
有一輛馬車聲從身後的岔路口傳過來。
軒轅陰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回頭最後看了眼尚雅靈，對兩人道，“我想要的是把人間變成煉獄，讓所有的人變得純粹，但諸葛雲靳是想讓所有一切全部消失……你們應該阻止他，我雖然是個壞人，但我也怕死。”
“你就不能說的清楚點嗎？”尚雅靈怔愣了一會兒，皺眉不滿的瞪著軒轅陰。
軒轅陰似是故意一般，衝著她笑了一下，轉身一言不發的上了馬車。
“別走！”
急追了幾步。
啪！
一記狠厲的鞭子打在尚雅靈的麵前，組織了她的去路。
等尚雅靈定神的時候，軒轅陰坐上的那輛馬車早就已經走遠了。
萬雲忙走到尚雅靈的麵前，望著馬車走遠的方向，心有餘悸的打量她，“小靈靈，剛才那鞭子沒挨到你吧？你沒事吧？”
“現在問頂個屁用，你剛才怎麽不快點過來啊？”尚雅靈煩躁的斜了他一眼，“軒轅陰說的話不清不楚，誰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小靈靈，我這不是被人給點住了嘛。”萬雲很無辜很無辜的看她。
眼瞅著馬車的影子已經徹底的消失在岔路。
想要追上去是不可能了，尚雅靈收回視線瞅著萬雲，“你是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去找齊翰漠，怎麽在這裏被人給點住了。”
萬雲苦笑連連，“我是準備去師兄，但我剛出了琴兒家，就被人給逮了。”
等我意識恢複的時候，人就被點在這裏了。
然後沒過多久，尚雅靈跟軒轅陰就到了！
尚雅靈摸著下巴，了然的看他，“是不是被諸葛雲靳反跟蹤了！”
不然的話，以萬雲的能力一般人都拿他不住，而且他的運氣和第六感一向都很好，就是蒙著眼睛都能幹幹淨淨的走過遍布狗屎的小巷子！
但萬雲卻在剛跳出尚芙琴家的時候就被人給逮住，這個人除了齊翰漠估計也就隻有諸葛雲靳了。
萬雲神色有些古怪的壓了壓眉頭，“小靈靈，你就不能提人家的傷心事嗎？”
對於他而言，諸葛雲靳是師父，更是他父親般的長輩存在。
“……”尚雅靈擺擺手，“行了，我們啟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