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哈欠會傳染人,哭也會傳染人。

焦雪兒一哭,柳靈咚也沒忍住,跟著一塊哭了起來。

一邊是大家小姐哭的比較小聲,比較文雅,一邊是個臭丫頭,哭起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委屈。

“……”尚雅靈待在中間頭都大了,“姑奶奶,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先別哭,能不能把事情告訴我了,你們再哭啊?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多惡毒,一次性把你們兩個都弄哭了。”

漸入佳境的兩人,壓根就沒有聽到尚雅靈的話,自顧自的哭的可嗨了。

尚雅靈隻能生無可戀的托著腮幫子,等著她們哭完了之後再說。

這段時間尚雅靈一直都住在王府,房間裏住著的是假扮她的人,院子裏還挺安靜的,被這兩人一哭,反倒是變得熱鬧了幾分。

於是乎尚雅靈也就懶得管,繼續吃葡萄。

哭聲慢慢的變小,慢慢的結束……

尚雅靈剛想說“你們可算是哭夠了,葡萄都快被我吃完了”,抬頭還沒張嘴,就見兩人怨念叢生盯著她。

“靈兒,我們哭得這麽傷心,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吃?!”焦雪兒打了個哭嗝,氣憤難當。

“……”

旁邊站著的柳靈咚雖然沒說什麽,但滿腹怨氣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尚雅靈嗬嗬幹笑了兩聲,“那我說話你們也聽不見,哭了也有一柱香的時間了,難不成你們就讓我在旁邊幹看著?還是想讓我陪著你們一塊哭啊?”

兩人均是一愣。

柳靈咚拉了拉焦雪兒的胳膊,伸手從尚雅靈手邊的果盤裏拎了一竄葡萄,揪下一顆放進嘴裏,剛才哭得太凶了,喉嚨都幹了。

  焦雪兒不開森的坐下。

這兩小妞也不跟尚雅靈主動說話,很愉快的分食了餘下的葡萄。

尚雅靈無聊的遊移著視線。

目光落在牆角陰影裏頭長出的一朵小菊花,黃澄澄的看起來很喜人,就是孤零零的一朵。

跟她現在的處境差不多,兩怨婦在身旁,她隻能獨自陰暗裏陽光。

她們遇到的不過是感情上的問題,老娘遇到可是關乎人命、人生的大事情,這要是跟這兩人一樣的話,那她現在豈不是早就上吊自殺了麽?

在尚雅靈的字典裏,除了關乎生死,其他的問題那都不叫問題。

吃完了葡萄,喉嚨幹潤了一點點。

焦雪兒瞅了眼出神的尚雅靈,心裏頭竄出無名火,“靈兒,你在想什麽呢?”

“啊?”尚雅靈很茫然的轉過頭看焦雪兒,“你剛才說什麽?”

“……”焦雪兒瞪眼。

柳靈咚還算保持理智的狀態中,有些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困惑,“靈兒,你覺得是不是我想要的太多了?我跟子軒成婚的時候,家中的親戚來過,表姐她們都很羨慕我,能得到子軒這麽好的夫君。”

見她開口了,焦雪兒便沉默了下來,眼中閃現著悲傷之色。

“這京城當中,唯獨我爹爹家中隻有我娘一個,旁的多是三妻四妾。”柳靈咚說著自己都有些迷茫不知了,“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自己的想法錯了,其實子軒對我已經很好了,我不該要求這麽許多。”

焦雪兒手指緊緊地絞在了一起,緊咬著下唇,臉色一寸寸的變白。

看了眼焦雪兒,尚雅靈幽幽地歎了口氣,“不管如何,我隻希望你們能想清楚自己想做什麽樣的人,

相夫教子的賢妻的話,就該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因為這是合乎禮法的,如果不是,那你們是否準備好了,經受別人的議論和不解,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尚雅靈下意識的規避了談論墨子軒或者是柳靈咚個人的事情,隻是用引導的方式,讓她們去思考。

思考什麽樣的生活方式才是她們最想要的。

“我……”柳靈咚搖搖頭,有些茫然的低語道,“之前我是想跟爹爹一道去黎州,在那裏我便能開一個女學堂,讓女子也能讀書識字,通道理,少受一點苦難,但自從我跟子軒在一起了之後,我卻想的是跟他待在京城,陪著他一起,我一度以為這樣也很好,也是我想要的生活。”

頓了頓,她扯了扯嘴角,苦笑,“可後來我發現,子軒進了大理寺,漸漸的沒有時間回來陪我,聽我彈琴,陪我說話,甚至很多時候他徹夜不歸或者是喝的醉醺醺的回來,倒頭就睡,第二日一早便離開,連跟我說話的時間都沒有,然後我又想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柳靈咚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的觀察尚雅靈臉上的表情。

因為她的這番話說出來的確是有些驚世駭俗了,就算是最疼愛她的娘親,她隻是音樂的表露了這樣的迷茫都被數落了一頓。

說了一番女子應該三從四德,不該想這麽許多,甚至還責怪柳鈺讓她讀的書太多了,把她給教壞了。

但幸好,尚雅靈臉上除了認真仔細地聆聽,並沒有露出半點不理解或是嫌惡的神情。

柳靈咚有了勇氣,繼續道,“我不想每日都在深宅大院裏困著,每日每日的等著子軒回來,為了跟他說一句話,博他一個笑臉,這樣的一生,隻是想想我都覺得可怕,覺得遙遙無期,覺得窒息。”

到了這時,柳靈咚已經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了。

隨後,他長長的吸了口氣,希冀的望著尚雅靈,“靈兒,你覺得我這樣對嗎?”

尚雅靈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轉而鼓勵對她笑了笑,“你能跟我說這番話,我很開心,不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無條件支持你。”

沒有的道尚雅靈果斷直白的支持,柳靈咚有些失望,不過她依然很感激尚雅靈能成為第一個支持她想法的人。

連日來飄忽不定的心神總是安定了幾分,柳靈咚覺得自己胸口發熱,又有了堅持的勇氣,含淚看向尚雅靈,“謝謝你,靈兒。”

“我能幫到你就好。”

尚雅靈心裏頭還是很佩服柳靈咚這個小吃貨的。

在這個時代,她就等於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毒,就是這份勇於嚐試的勇氣都已經甩其他人十條街了。

安靜的在旁邊聽。

焦雪兒忽然想通了什麽一般,展眉笑道,“我也想通了,反正我也不喜歡跟哪些人虛與委蛇的,宮裏頭的規矩還這麽多,我還是算了吧。”

至於這笑容的背後,是否是真的開心和釋懷,這也隻有焦雪兒自己才知道了。

若是在昨日之前,尚雅靈可能還會看在她跟四皇子奇逸的情誼,幫忙勸焦雪兒兩句,可是現在她卻不敢,而且也不想。

說到底她們的未來是屬於她們的。

走出任何決定還是由她們自己來更好些,你的建議或許對她們而言並不是最好的,甚至可能讓他們後悔終生。

尚雅靈錯開了話題,招呼兩人一起出了院門。

到花園裏散散步。

  散步的時

候,遇上低著頭匆忙走路的丫鬟。

看她來的方向,好像是安置翠蓮的院子。

尚雅靈眉頭微微一皺,叫住了丫鬟,“站住。”

丫鬟忙停住腳步,低著腦袋,不敢看尚雅靈,“二小姐。”

“抬起頭來。”尚雅靈卻沒有因此放過她,非得讓她抬起頭來。

“……”丫鬟愣了一會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眼淚嘩啦的,“小姐,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要是在繼續給彩蓮姑娘侍候的話,奴婢就沒命了。”

尚雅靈皺眉打量著她,臉頰凹陷,兩眼發青,一看就是很多天沒有休息過了。

又看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眼前這個丫鬟,是從鎮國公府跟過來的老人兒。

尚雅靈露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你先別慌,有什麽話跟我說,可別說什麽死不死得了,你家中弟妹可還指望著你。”

說完這些話後,她的記憶也逐漸的清晰了起來。

當時鎮國公府因為黑蛇的緣故沒有再住,搬到這邊的時候,她遣散了原來在鎮國公府做事的下人。

那時候她滿心以為有人會顧念鎮國公府的恩情,選擇留下,結果沒想到人都走光了。

一直到後來,唐新玉才跟她提及。

就在遣散下人的當天夜裏,有幾個老人兒又回來了。

她們隻是想要趁機會回一趟家,跟家人說幾句話。

這丫鬟就是其中一個。

唐新玉想著彩蓮現在懷著孕,要讓新人照顧她放心不下,就讓丫鬟去照顧彩蓮了。

不隻是丫鬟一個,還有不少婆子下人都在彩蓮的院子照顧她,而唐新玉心中到底還是有些膈應,不願意多看彩蓮一眼,派了人過去照看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提到家中還年幼的弟妹,丫鬟狠咬住下唇,硬生生的憋住了眼淚,鼓起勇氣跟尚雅靈說起了彩蓮在是如何作死的。

彩蓮仗著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對他們這些伺候她的下人,非打即罵。

丫鬟似是還心有餘悸,拉開袖子的手都在抖,細的跟落了葉的枝幹似得手臂上,遍布傷痕,掐的、刺的、燙的……

見狀,柳靈咚經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轉頭看尚雅靈,“這……”

焦雪兒更是氣的跳腳,“這也太狠了吧?有這樣惡毒的娘,就是生出來了,也是個禍害,還不如別生的好。”

而尚雅靈的臉色已經全黑了,擰著眉頭問丫鬟,“這件事老爺知道嗎?”

丫鬟搖了搖頭,害怕的垂淚,“彩蓮姑娘說,她肚子裏懷的是老爺的孩子,現在雖然被擱在偏僻的院子裏,那不過是暫時的,很快她就會被老爺接出來,成為鎮國公府的主人……我們就算告了也沒用,要是讓她知道的話,我們的命都會沒……”

“他這麽說你們就信了?”尚雅靈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丫鬟遲疑道,“可是彩蓮姑娘肚子裏懷的是老爺的孩子,老爺難道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麽?”

尚建平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放任不管的,而且極有可能並不會聽她的建議,必定會暗中對彩蓮有所關照。

至於彩蓮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現在都已經把她扔到了這麽偏僻的院子裏了,她依然會把自己端得高高的,對人趾高氣昂,動輒打罵。

這會兒,尚雅靈突然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

留下彩蓮腹中小孩真的是個正確選擇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