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丫頭怎麽跟一副見了鬼似得?”尚雅靈走到石凳前坐下,含笑打量著成樂,“感覺怎麽樣了?我聽說鬼醫讓你每日都過他那兩個時辰,可是對你的傷有什麽好法子了?”

不等成樂開口,成柔便先壓抑不住喜悅的心情,“是啊,鬼醫爺爺說了,哥哥的傷可以治好大半,能站起來隻是不能久站而已。”

成樂臉上也是掩不住的高興,“之前我感覺自己的背都沒有知覺,現在能有一點感覺了,應該是有些效果。”

“太好了。”尚雅靈衝他眨了眨眼睛,“你小子的運氣可真不錯。”

夜風微涼,吹散白日的燥氣。

尚雅靈詢問了一番,他們功課的進展。

成家兄妹兩認真的應答著,十分乖巧聽話,耳裏聽著孩子軟糯的聲音,尚雅靈的心情越發的好了些。

“夫子,我聽說您最近在處理軍隊裏發生的案子。”成樂抿了抿嘴,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的確。”尚雅靈眉頭微不可聞的皺了一下,“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成樂當即就噎住了,半晌沒吭聲。

“柔柔,你說。”尚雅靈將視線轉向老實的成柔。

“……是三兒姐姐偷聽到的。”成柔揪著自己的衣角,遲疑了片刻,出賣了三兒。

“那丫頭還真得閑不住。”尚雅靈笑罵了一句,倒也沒有真的生氣。

說是說這事情要瞞著,偷偷的調查不能傳揚出去,但軍隊裏的人這麽多,誰都有可能說漏嘴,想要徹底的瞞住是不可能。

隻能說拖延一下時間而已。

“夫子,我們能不能……”成樂試探的看向尚雅靈。

尚雅靈搖頭,“不行,這不是小案,就是我願意把你們幾個帶在身邊,其他人也不會同意。”

“什麽啊,我還沒來你們就已經把事情給說了啊?”三兒身後跟了一個廚娘,端著三碗熱騰騰的餛飩走了過來。

似是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三兒氣鼓鼓的瞪著成家兄妹兩。

不過三兒倒也知道有外人在場,不能提案子的事情,等到廚娘折返回廚房。

人走遠了,三兒才呼走裹著餛飩的熱氣,吞下一個,含糊不清的跟尚雅靈討說法,“夫子,是你自己說的,以後我們就不跟霍大人,讓我們跟在你身邊,但你日理萬機,成天連個人影都見不到,你讓我們跟在你身邊學什麽?”

聞言,尚雅靈愣了兩秒。

還真是,這麽多事找她,她還真是沒什麽空去管這三個小鬼。

三兒見她這般不上心的樣子,臉色頓時就不好了,扔下勺子,站起身插著腰怒瞪尚雅靈,“我不管!夫子,你今日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說話,否則我……我……我不服!”

“……”尚雅靈挑眉。

小丫頭片子,膽肥了嗬!敢不服了!

“你這麽做就是不負責任,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們幾個年紀小耽誤了學業,你負擔得起麽……”三兒這番話說的順溜得很,理直氣壯又條理分明。

完全不像是一時氣憤跑過來跟尚雅靈對峙能說出來的話,反而更像是提前已經準備好了,用背演講稿的方式背出來的。

尚雅靈等她說完,捏起飄落在石桌上的石榴花,慢悠悠的左一圈右一圈的在兩個手指間打轉。

一口氣說下來,三兒看尚雅靈根本不為所動,

還擺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玩起了石榴花,心裏有些沒底了。

摸不透尚雅靈心裏的想法……

三兒偷瞄了她一眼,又跟成家兄妹兩對視了一眼,硬著頭皮繼續上,抬手重重的往石桌上拍了一下,氣勢洶洶的道,“我不管,反正夫子你今日必須給我們三人一個說法,不然我們……我們就換個夫子!”

“好啊。”尚雅靈想都沒想,輕易的就說出了這個字。

本來隻是想要威脅一下尚雅靈,提醒她不要在忙碌的公務當中,忘記了他們三個學生的存在。

沒成想尚雅靈居然一點猶豫掙紮都沒有就同意他們換夫子了!

三兒失策了,小臉僵的跟塊石頭似得。

而成家兄妹兩個也均石化了。

空氣中飄著餛飩的香味,三小孩石化中……

過了好一會兒,尚雅靈才勾唇輕笑了聲,“說吧,誰的主意?霍複?”

“……”三兒臉騰地一下紅了,別扭了半天才拍馬屁道,“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夫子,是孟宇哥哥告訴我們,這樣就能讓夫子記起身為夫子的責任,來教我們了。”

“孟宇?”尚雅靈想到那個莫測高深的年輕人,心裏頭莫名發堵,哼道,“夫子不就是教書育人答疑解惑麽,我哪一點做的不好了?”

“這個……”三兒剛想說,你老人家哪樣都沒做到。

然而,對上尚雅靈冷冰冰的視線,三兒默默的吞回了肚子,自覺的閉上了嘴。

尚雅靈鬱悶的回過神想了想……

自己從收他們當學生開始,好像的確是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的教過他們什麽東西,主要是因為尚雅靈心裏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亂七八糟的人生大道理還能行,但真正的書本上的東西,尚雅靈還是不夠格。

說起學問……

尚雅靈靈光一閃,想到了在百花節上跟韋玉晴對著幹,力挺自己當花魁的那個白胡子老頭——本道!

那老頭看起來肚子裏的東西似乎不少的樣子。

既然這三小孩不珍惜現在輕鬆自由的時間,飛的上趕著要學東西的話,那尚雅靈也不必心軟了。

尚雅靈嘴角掛上了一抹陰險的笑,襯著忽然襲來的一陣涼風,刮得三小孩背脊直冒冷汗。

幾日後,三小孩開始對天哀嚎,為什麽要這麽犯賤跟尚雅靈提這件事,然而對著眼前嚴肅的白胡子老頭直歎氣……

三小孩吃完了餛飩,被尚雅靈打發回房間休息。

尚雅靈也準備回自己的房間,還沒走出兩步,四皇子奇逸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叫住了尚雅靈。

不用說尚雅靈也知道奇逸來這裏的目的,為了他的心上人——焦雪兒嘛。

尚雅靈抬手止住了奇逸的話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去將軍府。”

聽了這話,奇逸鬆了口氣,笑道,“夫子,我還以為你真的……”

“真的什麽?”尚雅靈翻白眼,半真半假的說道,“真的就跟雪兒計較到底,再也不原諒她了?要事情真的發生,我可能連殺她的心都有,幸好一切還能補救,我也沒必要跟個二愣子去計較這麽許多。”

奇逸眼神頗為古怪的盯著尚雅靈,遲疑良久,“夫子……”

“恩?”尚雅靈不耐的緊皺眉頭,“說屁快放,我忙了一天

了,累了,要休息。”

“……不是,夫子,我隻是覺得你今日火氣似乎有些大啊。”奇逸抓不準是什麽感覺,反正就覺得尚雅靈的情緒不對。

尚雅靈橫了他一眼,邁開步子往自己房間走去,“你覺得一個剛剛脫離危險而後又廢了腦子去想案子的事情,現在還能有什麽心情?難道你要我跟你講個笑話,逗你開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奇逸嬉笑著追上尚雅靈,“其實雪兒一直有麒麟衛隊的人在暗中跟著……”

什麽鬼?!

麒麟衛隊一直暗中跟著,也就是說,麒麟衛隊的人知道白雨嫣綁了她,但沒有出手?

尚雅靈牙齒摸得咯吱咯吱響,怒極發笑,“好啊,幹得漂亮,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他們!”

“……”奇逸默默地替麒麟衛隊的小夥伴們捏了一把冷汗,希望他們在夫子的“收拾”下還能健在。

公主府的穀家四兄妹齊刷刷的打了個噴嚏,暗道——誰在背地裏罵我?

進了房間,尚雅靈反手要關門。

奇逸眼疾手快,將腳卡住了門縫,訕笑,“夫子,你不知道皇叔走了之後,你也去了寧口縣,這幾天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甚是可憐……”

原想著賣可憐可以博得同情,沒成想尚雅靈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發了狠的碾了一下,疼得他忙的縮回了腳。

收回腳……

砰!

房門關上!

堂堂的四皇子未來的齊國太子奇逸,就這麽吃了閉門羹。

奇逸跺了跺又麻又疼的腳,鍥而不舍的敲門,“夫子,現在時辰還早,咱們可以規劃一下齊國未來該如何改革啊?夫子……”

房間裏連燈都沒開,寂靜無聲。

看樣子是進不了尚雅靈的門了,奇逸鬱悶的偏頭看了眼紫衣——夫子,這是吃了炸藥了?

紫衣搖頭歎氣——夫子是想咱們家王爺了。

奇逸恍然大悟——原來是害了相思啊!難怪火氣這麽大!

兩人在這裏上演默劇的時候……

嘩啦,門開了,帶出一陣冷風!

尚雅靈陰著臉站在門前,“進來。”

  兩人默默的跟進去。

坐下,紫衣點燃燭燈,尚雅靈給自己倒了杯茶,心不在焉的催道,“你想說什麽?說吧。”

方才尚雅靈的確是不想跟奇逸聊什麽天了。

可當房門關上,內裏漆黑一片,她忽然覺得空虛寂寞冷,不想獨自一人待著,就把人給逮進來了。

奇逸卻又不說自己的事情,反而頗有幾分感慨的歎道,“皇叔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說著話的同時,還偷偷拿眼睛瞧著尚雅靈的反應。

果然不出所料,聽到皇叔的消息後,她整個人都愣了神。

尚雅靈不由自主的也開始想,想齊翰漠現在在幹什麽、有沒有遇到危險、要多久才能平定匪患返京……

腦子裏越想越多,就像是心裏又一道閘口開了,思念從裏麵傾瀉而出,泛濫成災。

  尚雅靈溺在自己的思念之中,仔細描繪這齊翰漠過往的音容笑貌,過去老覺得一個人整日在自己麵前閑晃,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離別,就是知道有離別的一天,也絕不會想到自己會有思念到如斯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