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走了。”

秦魚表態明確。

尹幽:“這都不肯說,那我猜得果然不錯,他剛剛說的三句話應該是”

在秦魚的皺眉下,尹幽依舊閑涼複述。

“當他們低頭看你,地府孤寂黃泉路,一舟苦渡無麵人,萬年之光陰,你可堪與誰細說?”

“便是這不堪說,這一執念你便渡不過。”

“至死都有執念,何淒苦。”

但少有人聽懂,因為她轉換成了末世的一種小國地方語言。

連荊末雪都不懂,秦魚卻會。

尹幽知道秦魚會。

這是猜嗎?一字一句完全複述。

天神們有些驚疑,這尹幽逼近中等神明,為何能窺此等天機?

這是否預示著此女有天神潛質?

但也天神更在意她複述的內容,他們本身聽到,此時再聽一次。

那感覺略複雜。

至死都有執念,何淒苦

這句話說完,尹幽垂眸,伸出手,撚住一條從秦魚身體遊走出的斑斕絲線。

這絲線,四種能量交融,充滿毀滅氣息,竟讓尹幽那好看的手指都跟著焚毀。

她麵無表情,覷著秦魚蒼白的臉。

“我不扶你,予你尊嚴,但你能不能不這麽倔強?”

能嗎?

能不能?

秦魚闔眼,苦笑了下,身體飛落,落地後,衣擺一撩,坐在了廣場廢墟階梯上。

她一坐下,那階梯似王座。

一場戰爭的硝煙沉澱,一次癲狂的寂寥,全數在這一坐後落幕了嗎?

但神明都沒走。

因為天神沒走。

天神為什麽沒走?是因為他們看破了一件事。

因為看破,所以不言不語。

尹幽幻化,出現在她跟前,這一幕落入荊末雪眼前,她一怔。

似曾相似。

那時末世一戰的最後結局,宛若此時。

她有一種迫切的恐慌。

莫非,曆史重演?

“瞧吧,你的那些朋友們在害怕。”

尹幽瞟了蕭庭韻等人一眼,“我依舊覺得這種情感是累贅,他們於你,你於他們,皆是負累。”

已經舍棄一切毅然行走至強之路的她,自然否決秦魚這一局,哪怕她懂。

秦魚:“駱駝生來不知道自己該馱重物苦行一生,死時亦不知自己下輩子是否依舊為駱駝,因它從沒想過這值不值得。”

是的,她從沒想過值不值得。

“想太多,太累了。”

她抬眼,蒼白麵頰似春雨絳後的一池青荷,又死落秋時的一地黃杏,青之微涼,黃之暖色。

極美,卻悵然。

尹幽卻嗤了一聲,言語薄涼。

“不是你怕累,而是你對他們太溫柔。”

他們是誰,心知肚明。

蕭庭韻他們亦懂,一時寡言。

但他們沒說話,因為隱約覺得這個邪選的神明是唯一能站在同一階層跟秦魚平等對話,並讓她吐露一些隱秘。

他們做不到的事,這個女人能做到。

那就多看一會

但還能看多久?他們似有預感。

一種可怕的預感。

“時空不可逆,已走的滄海不回流,已散的雲煙不聚首,失去的人不可求。

我花了這麽多年都忘不掉的事,怎麽能讓他們再經曆。”

秦魚表情平靜,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淡,指尖默默撫著袖子上的花紋,這微低頭言語的樣子,溫柔到了骨子裏。

尹幽知道她意指的是什麽。

她看過秦魚的靈魂記憶,從高樓落下,在眼前摔爛的女子血肉腦漿濺一身。

秦魚忘不掉,放不下。

這種執念便是她能蒞臨天神階也無法擺脫。

因為越強大,越執著。

尹幽緘默,她想了下自己幼年日夜感受過的生母痛苦,其實她也沒忘。

隻是不肯對人言。

道歸道,前塵歸前塵。

但顯然,秦魚這討厭鬼知道這個秘密。

“但現在的你,就是他們正在經曆的。”

尹幽一說,眾人且見到秦魚身上毀滅金絲遊走,像是天賜的華衣美服,神耀榮譽一般,其實是煙火粲然後的落寞。

也是此時,眾人才能在這樣的落寞跟寂靜中品出戰後的景象。

滿地荒蕪,蒼野覆塵,她坐在那兒,形體骨肉皆無暇,眉眼盡風華。

是的咯,從一開始到現在,從口罩覆滅到現在,又有幾個人有心或者留意到她的樣貌呢。

秦魚是秦魚,神是神。

神何等模樣,何等氣質,戰鬥的人如何去觀望,如何去想。

節奏太快,動靜太大,心太恐懼。

現在終於能好好看看了。

軒羅白想了下,覺得還是用最樸實的看法表達自己。

“嗯,我覺得,她好像真的很好看啊。”

他既然想了,也就說了,仙二代,紈絝,沒心眼嘛。

這句話很突兀。

眾人都聽到了,就好像邪選那邊的神明奇葩,天選這邊也有一個毒瘤。

眾人齊刷刷看向軒羅白。

饒是厚顏無恥心眼似黑洞的軒羅白也縮了下腳趾,強行穩住了,直到秦魚輕飄飄瞧了他一眼,輕笑了下。

“你個小胖子,還沒死呢。”

軒羅白一愣,馬上漲紅臉,氣呼呼道:“臥槽!我的團長,我可是堅定不移,在生死線上死死掙紮給你們錄像呢。”

秦魚漫不經心捋了下袖子,“又不是qg se動作片,你那麽認真做什麽?”

她眼波流轉,似嗔似調笑,又不帶曖昧,像是大姐姐戲弄著隔壁鄰居純情少年小胖子。

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又有多溫柔勾人。

麵對周邊若有若無的微妙目光,軒羅白紅著臉,瑟瑟發抖。

我的團長,你這樣妖孽似的,真是太讓我為難了。

難道以為我是仙二代就可以抗住所有的目光如刀嗎?

當然了,我肯定可以抗住的,就是最強的阿瑟諾狄斯,老子也扛得住!

軒羅白正這麽想。

下一秒,他被定身了,並且霜凍。

仙二代的隨身黃金壁——???

臥槽,什麽情況!

尹幽瞟了軒羅白一眼,對秦魚淡淡道:“死到臨頭,那麽點時間還花費在一個死胖子身上,喝醉了?”

毒,真的好毒。

黃金壁都像幻化出兩隻手捂住自家仙二代胖子的眼睛,不讓他澄澈純淨的淚水落下來。

我是胖,可是我很可愛啊。

軒羅白心中淒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