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理從**坐起, 朝洞口看過去。
他視線落在斐然手裏拎著那些東西上,臉色倏的一冷:“你不是沒錢?”
斐然騙他。
斐然:“賣了點東西。”
原主為了撐排麵,大多數東西都是租的, 但是也有幾件值錢的衣服鞋。
斐理不知道想到什麽,他下床快步走到櫃邊。
唰——
他拉開抽屜。
空的,斐然的名牌衣服沒了。
唰——唰唰——
所有抽屜都是空的。
斐然那些昂貴的皮鞋沒了。
珍惜的手表沒了。
喜歡的袖扣沒了……
斐理看著這些空的抽屜, 愣在原地。
他曾經以為斐然就算是死也不會動這些東西……
斐然從袋子裏拎出一袋厚簾布。
早春的天還有冷,掛上厚簾布能擋風。
斐然:“過來幫我掛簾子。”
斐理站在原地一時沒動, 直到斐然又喊了一邊,他才慢慢走過去幫著把簾子掛了起來。
褐色的厚皮布簾,掛在橋洞的洞口, 不僅能隔絕冷, 還能隔絕風, 橋洞裏隻能聽到風在外麵的嗚咽聲, 所有一切的寒冷都像是被擋在外麵似的。
厚布簾不透光, 此時橋洞裏徹底黑了下來, 伸手不見五指。
斐理摸索著朝床靠近。
嚓——
火柴劃過,明亮的火光一刹那照亮橋洞。
斐理停住腳步, 轉頭看向斐然。
火柴的光有些刺眼。
斐然用火柴點燃手裏的蠟燭, 又將蠟液滴在櫃子上,固定住蠟燭。
斐然望向斐理:“不是要寫作業?”
蠟燭被蠟液固定在櫃子上,白色的燭身穩穩的立著,照亮了整個橋洞。
暖黃的燭光,把櫃上白色的書頁都照出老舊的黃色感。
斐理眸子落在蠟燭上, 一時間駐足在原地。
斐然點完蠟燭, 就轉身躺在了**。
他困了。
斐然打了個哈欠, “寫完了, 記得熄蠟燭,省蠟燭。”
貧窮使人節省。
晚上的橋洞十分安靜,除了風聲什麽都聽不到。
斐理坐在櫃邊,手握著書一動不動,他的臉色似是平靜又似是黑沉。
過了一會,他拿起筆,在作業本上落下深狠的字跡。
不過是沒錢了。
好在,
他不吃這套。
第二天,斐理醒來時候,斐然已經不在了。
斐理看著空床位,頓了一秒。
果然。
賣掉東西也隻是為了他的虛榮而已……
原主早出晚歸,徹夜不歸都是常態,他要盡早的避開所有人,保持光鮮的體麵,隻有這樣所有人才不會察覺到他的落魄。
斐理的視線轉向昨夜桌上燒掉的半截蠟燭上,靜默的看了好一會。
洞簾掀開又落下,斐理上學去了。
那半截斐然說省著點用的蠟燭,此時狼狽的滾在地上,無人問津。
斐然一大早就起來去撿垃圾了。
東升漸起的太陽曬在人臉上,有些微微的薄汗,斐然擦了一下額頭,看了眼自己的垃圾袋。
生活真難。
pie——
斐然再次踩扁一個塑料瓶,扔進垃圾袋裏。
這個世界垃圾行業競爭激烈,起晚了就撿不到好垃圾了。
斐然拖著垃圾袋邊走邊努力掙錢,不過,他還沒走多遠,就被人攔住了。
後牆的一片空地上,斐然逐漸被包圍起來。
斐然看著幾個把他堵住的人,嘴角戲謔,再次確認了一遍:“你們確定要搶我的垃圾?”
幾人對視一眼,獰笑道:“你們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你說撿就撿?”
撿垃圾是有地盤的,資源就那些,你多一點我就少一點,堵著斐然的幾人正是這一片的垃圾地頭蛇。
斐然輕笑:“你叫我的垃圾一聲,看它答不答應。”
低頭蛇們麵露不耐,“老子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著,幾人扔下手裏垃圾袋,瞬間就朝斐然衝了上去。
然而,還不待他們衝到斐然跟前,突然一聲大喝從天而降:“住手!”
正衝向斐然地頭蛇們動作一頓,他們抬頭望去。
斐然也抬頭望去。
然後就見三個穿著北際中學校服的學生,從天而——不,他們是從牆頭跳了下來,甚至還有一個掛在了牆頭上,半吊著。
斐然:……
地頭蛇們:……
已經跳下來的學渣熊一熊二趕緊上前,抱住熊三的腿把人給抱下來。
“你怎麽跳牆頭都不會跳。”熊一訓斥。
“有點高,害怕。”熊三撓頭。
熊二扯過兩人:“別廢話,是我們除暴安良保衛良民的時候了。”
說著熊二就拉著熊一熊三擋在了斐然麵前,擺好架勢,然後齊齊大吼了一聲:“哈!”
斐然沉默。
地頭蛇看著麵前不知道從那冒出來的三個人,也有些黑線。
地頭蛇:“你們小小年紀不好好上學,在這撐什麽英雄!”
“我們這是見義勇為,現在——”熊二手指從斐然熊一熊三劃拉到自己,他看向地頭蛇們大義凜然道:“我們四對三,奉勸你們及時收手。”
斐然看著熊二的腦袋,有些跑神。
這孩子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對麵的低頭蛇們嗤笑一聲,他們對視一眼,然後狠聲道:“給我一起揍!”
瞬間,一群人朝著斐然四人衝去。
學校裏。
斐理拿著最近湊夠的錢,去了老師辦公室。
他這學期的學費還沒交。
斐理高一寒假,斐家出事之後,就沒有人再管過他。
原主不問,斐理也從來不說,靠著獎學金和打零工的錢,斐理勉強還在讀著。
斐理總覺得等到他再也交不起學費的那天,他就再也不用上這討厭的學了。
在原世界裏,斐理也確實沒有讀完這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因為他的學費最後都變成了原主的喪葬費。
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裏,斐理敲門。
“進來。”
斐理推門進去,走到班主任的辦公桌前,把有零有整的錢遞了過去:“老師,我這學期的費用。”
班主任愣了一下:“你父親今早不是來交過了嗎?”
斐理眼愣住。
斐然交了學費……
垃圾大戰裏,斐然麵前倒了一片人,幾個地頭蛇躺在地上或抱腿打滾,或捂著肚子嚎叫,他們此時恨不得直接撲下來給斐然跪下。
斐然插兜站立,踩在地頭蛇腳腕上的腳微微用力輕碾了一下。
頓時一個殺豬般的嚎叫響起:“哥,哥——啊!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哥,哥,哥!輕!輕點……您就饒小的一條腿吧……”
“哥,哥,我們錯了……”另一個爬起來後直接就給斐然跪下了:“我們的垃圾都給你!”
“對,對,對,給你,都給你!”另一個也趕緊跪地附和,生怕晚了一步,斐然就把他給卸了一般。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斐然看起來文文弱弱卻這麽能打。
斐然掃視了一圈地上的地頭蛇們,聲音**悠悠的:“這可是你們給的。”
“對,對,我們主動給的。”幾人趕緊點頭附和。
斐然緩緩鬆開腳:“去把垃圾都收拾好,一會都拉去賣掉。”
地上的幾人連連點頭應好,但是起身的一瞬,眾人卻對視一眼,抬腿就想跑。
斐然眼睛一眯,抬起的腳瞬間又壓了下去。
“啊——”
一聲慘叫頓響。
斐然聲音輕飄飄的:“敢逃嗎?”
“不敢,不敢!”
斐然鬆開腳,隨手從兜裏掏出一根棒棒糖,拆開後塞進嘴裏,而後拍拍手道:“起來收拾。”
斐然翹著二郎腿,咬著棒棒糖,坐在垃圾袋上看著幾個人收拾。
普普通通的垃圾袋硬是他被坐出了君臨城下的感覺,就連他嘴裏的棒棒糖都像是鍍了金般。
此時縮在牆角的學渣三人,一時間麵麵相覷。
熊一小聲道:“為什麽感覺這個人比斐理打架還厲害?”
學渣三人是斐理的同班同學,不過幾人到沒什麽交集。
學渣們以前倒是想過堵截斐理,讓他給他們作業抄,但是在親眼看見斐理把一堆人打趴下後,就再也沒敢冒出過這個心思。
他們剛才本想見義勇為來著,奈何敵人太強,他們差點被人一腳撂趴下,幸虧斐然及時出手,把他們都給扯到了身後。
他們為了不給斐然添麻煩自覺都縮了起來。
現在,地頭蛇們正在幫斐然收拾垃圾,而且他們的垃圾現在也成了斐然戰利品。
顯然,斐然根本不需要他們幫忙。
熊一熊二熊三互相對視一眼。
他們這還算見義勇為嗎?
“你們不用上學?”斐然吮著嘴裏的棒棒糖,回頭看過去:“你們遲到了。”
說著,斐然還從口袋裏掏出三根棒棒糖,一人扔了一根過去。
熊一幾人接住斐然扔過來的棒棒糖,愣了一下。
熊一:“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學生?”
熊二:“你怎麽知道我們上學遲到了?”
熊三:“不打不相識,老大,以後我可以跟你學打架嗎?”
熊一熊二唰的看向熊三,現在是套近乎的時候嗎?!
斐然看向麵前的三個人,挑了挑眉。
斐然認識他們。
原世界,斐理被星探發現帶入娛樂圈後,因為長相,在這個眾人還在用按鍵手機的時代也算是小火過一陣,但是很快就爆出同性戀包養門事件,緊隨其後一係列的負麵新聞更是密集爆發,欺負小孩,搶奪資源,謾罵粉絲,校園霸淩……諸如此類的事件不勝枚舉。
這三個人就是謠傳的被斐然校園霸淩到轉學的當事人。
但現在……
當事人熊一:“老大,我叫劉熊一。”
當事人熊二:“老大,我叫劉熊二。”
當事人熊三:“老大,以後我們就是過命的交情了。”
斐然吮棒棒糖的動作都頓了一下。
他不就今早出門撿了個垃圾?
熊一興奮道:“我們這可是打過一架的兄弟情,老大你武力最強,以後我們就跟你混了。”
斐然頓了一會,問:“你們不去上學?”
“對,上學!”熊一看了眼手表,一驚,猛地跳起來揚手揮別:“老大,我們先去上學。”
再被叫家長,等著他們就是皮帶炒肉絲。
熊二也點頭:“老大,有空見。”
熊三本來也想說點什麽,直接被熊二捂住嘴拉走了下去。
三人背著書包一路朝學校狂奔。
學校裏,今天一天,斐理都有些跑神。
他滿腦子都是斐然給他交學費的事。
斐理看著手裏的數學題,一個數字也沒看進去。
然而,他看了還沒幾眼。
哐當——
他手裏書再一次別碰掉了。
斐理回頭,再次看向身後打打鬧鬧的熊一熊二熊三,眼神冰冷。
熊一:……
熊二:……
熊三:……害怕。
學渣三人僵直著身子站在原地,和斐理視線對上,一動不敢動。
斐理冷聲道:“撿起來。”
離的最近的熊三趕緊彎腰去撿書:“給,給你。”
斐理接過書,一句話都沒說,就再次轉開了頭。
學渣三人偷瞄了眼接過書後,好像變的更凶的斐理,他們的頭漸漸又湊到了一起。
熊一:“他是不是生氣了?”
熊二:“我們碰掉了幾次?”
熊三:“四……四次……我害怕。”
熊一熊二齊齊伸手拍了下熊三的頭,“閉嘴。”
他們也害怕。
但男人不能說害怕。
教室裏其他人隱約聽到斐理哪裏的動靜,不由的目露鄙視的看向斐理身後的學渣三人。
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
學渣三人確實是鄉下來的,而且還是高二下學期才轉進來的,剛來的時候三人一口鄉音,成績也一塌糊塗,最後不知怎麽就被眾人孤立了。
不過三人也不在乎,他們三個一樣玩。
斐理的處境其實和他們有些像,但也不完全像。
他們是被孤立。
斐理是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
放學鈴一響。
斐理就收拾書包走了。
他身後學渣三人聚在一起,悄悄跟在斐理身後。
熊一:“這點錢夠嗎?”
學渣三人思考了良久,打算給斐理錢作為道歉禮,他們一人湊了一百出來。
暴發戶出身的學渣三人一致覺得,隻有錢才是最誠摯的禮物。
熊二:“我爸說別人家的孩子一個月的生活才一百,讓我學學。”
熊三:“我爸說別人家爸工資才一兩千,他有錢,讓我使勁花。”
熊二瞬間看向熊三:“你回家讓你爸跟我爸說說,讓他像你爸學習學習。”
三人家的礦是連在一塊的,三人父親本身就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且他們堅定迷信的認為是神被他們的友誼感動,所以讓他們同時發財。
為此,父親三人還連夜給學渣三人改了名字。
劉熊一,劉熊二,劉熊三。
學渣三人的名字,就是父親三人最好的友誼見證。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誰家的三胞胎。
熊一伸手在兩人頭上各敲了一下:“現在是說著個的時候嗎?快跟上,斐理人快沒有了。”
幾人慌忙背著書包跟上去。
出了校園,斐理的腳步中途停了好幾次,他餘光再次撇向身後的幾人,嘴角緩緩揚起一抹譏諷的笑。
想堵他?
嗤。
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對於熊一幾人的行為斐理有些不耐,分明幾人不對在先,但丟了麵子,卻要堵他找回場子,不可理喻。
斐理七拐把拐來到一塊廢棄的垃圾場,停在了一堵牆邊,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等著學渣三人到。
熊一幾人握著錢,小心翼翼的朝前走。
熊一:“我們要不明天上學再給?”
熊二:“上學給,要是被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買學霸作業抄呢,回家就得挨打。”
熊三嗅了嗅鼻子:“前麵是不是垃圾場?”
垃圾場??
幾人對視一眼,“斐理來垃圾場幹什麽?”
三人往前走。
不過,他們還沒看到斐理,到是先看到在垃圾場另一邊撿垃圾的斐然。
三人腳步停住。
斐理看著不知怎麽停下的幾人,有些不耐煩。
究竟還打不打?
就在斐理想要走出直接動手的時候。
熊三:“老大!”
老大?
斐理冷笑。
就算是老——
倏地,斐理的目光一頓。
與他相對方向的不遠處,斐然麵前擺了一排塑料瓶,他正在用鉗子把垃圾場裏剩下的塑料瓶,撿到麵前一一鋪開。
作者有話說:
(世界四重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