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走了之後, 整個京城都像是安靜下來了一般。

斐弋每天按時上學,管理王府,同時還學著查看府裏的各項營收, 認真給斐然寫回信。

信件幾乎兩天就是一封,上麵還是有斐然畫的各種小人加花式想念。

斐然每次看的都滿臉無奈。

真是。

然後他埋頭就開始回信。

信件來回之間,就已翻年而過。

直到萬物複蘇, 春季二月中旬,從福南調來的兩萬斛稻種在廬安開始浸種, 催芽,育秧,為了確保百姓們能夠準確的把福南稻種下去, 斐然甚至命人將福南稻的所有種植過程描製成畫, 印刷出來, 還立了個牌子張貼在百姓的田間地頭上, 且由各地的裏正監督實施。

一點都不留情麵, 絲毫不允許反駁, 百姓間的那些不滿譴責和流言蜚語,斐然就像是沒聽見一般。

其實從廬安今春的整地開始, 廬安以西之地就開始了反對的聲音, 因為年冬降雪,早春有雨,百姓覺的今年不會像去年一樣夏秋旱,更完全不必要試行什麽福南稻,按照原來的糧種種植, 一樣可以獲得好的收成。

再加上廬安以東的人等著看西地笑話, 對比突出, 矛盾激烈, 一時間百姓更是多有不滿。

在百姓看來,上麵那些當官的哪懂的種地,糧種擇地而宜,把東西種到不適合的土地上隻會顆粒無收。

但是麵對朝廷的下令,百姓們還是畏懼的,雖然心裏發慌,嘴上咒罵,但是該幹的一點都沒少。

直到插秧時,斐然給廬安以西的百姓,發放便於農作的工具秧馬,這才讓不少百姓都住了嘴,就從這個新型的沒見過的工具而言,珵王顯然是真懂些農事的。

而後隨著稻禾的愈發生長,廬安以西的動靜逐漸就讓東西兩地的人都閉了嘴。

福南稻的種植從後麵的耘耥,灌溉,施肥都和他們以往的種植方式有些區別,離水近的直接引泥為肥,再輔佐以其它肥料,離水遠的則用的是一種他們沒見過的肥料,是以一種用秸稈,綠肥和著動物的糞尿堆積腐熟製成的肥料。

當西地稻田裏的禾苗生長,而東地的秧苗還沒有什麽動靜的時候,西地的所有百姓臉上逐漸都開始揚起笑容,東地的人則伸長了脖子的往西地探看,甚至有人還說了好些酸話:“還不知道會不會結果呢。”

然而,很快,沒多久,六月時,稻穀熟了。

兩個多月,僅僅兩個多月,西地的稻穀就熟了!

而且是具有飽滿稻粒的稻穀!

東地的稻穀此時卻連結穗的影子都沒有!

一時間,整個西地都在歡呼,珵王的威望在廬安更是達到了一個高峰值。

那些罵過珵王的人不少還跑到斐然府邸前磕頭道歉,那些沒罵過的百姓則更加感激,珵王府門前就百姓送來的東西就堆的數不勝數。

“王爺,門口的東西怎麽處置?”

“找個倉庫收起來。”

“是。”

隨後,又有人跑了過來,“王爺,瓊南來信了。”

斐然接過信打開。

是黎爾滾寄來的信,上麵說他們發現了斐然所詢問的土薯,此時正在往廬安送。

自從去年到廬安後斐然就沒閑過,雖然當時不宜播種,但是為確保福南稻的成功,前期的準備工作早早就開始了,不論是勘察田地,安排流程,製作堆肥,還是聯係黎爾滾找朱薯和土薯,斐然一直忙的馬不停蹄。

現在第一撥稻子熟了隻是開始罷了

自從開年後,京城有關廬安的捷報就開始頻傳。

福南稻不僅適宜廬安種植,還適合全國多數地方,幾乎不擇地而適,可達到隨種隨收的效果!

福南稻成熟周期短,用時不過百天即成熟,口感上也不比之前廬安本土的糧食差,且可能因為腐熟肥料強勁的原因,廬安一畝地所產水稻量甚至比福南的產量都高。

福南稻,長的快,結果好,產量高!

這簡直是普天之大慶!

而且這還不算完,福南稻因為成長周期短的原因,一年內還可以種植第二茬,當第二茬福南稻結穗的時候,廬安的夏秋旱又開始了。

此時,整個大央的人心思幾乎都放在了廬安的福南稻上,擔心,緊張,期待,怕福南稻抗不過去。

然而,當秋旱深入,廬安東地的第一撥稻種還未完全成熟時,西地第二輪稻穀卻已經結滿了穗,穀粒依然飽滿!

福南稻竟然還耐旱!

長的快,結果好,產量高,耐旱!二熟!

大央裏所有知道這個消息的百姓,全都忍不住歡呼!

這簡直振奮人心!

廬安西地的糧食大豐收,讓東地的人也眼熱不已,恨不得當初推出去試行的是自己所在的地區。

隨後,沒過多久惠昭帝就開始下詔全國推廣福南稻的種植,同時派人將廬安地區的種植經驗製作成冊,印刷成畫,在全國水稻種植區分發執行。

這一次,沒有一個百姓的是反對的,全國百姓都夾道歡迎,同時珵王斐然的名字更是被每一位百姓銘記,感激不盡!

而且隨著廬安稻穀的成熟和再一次收割,有兩種叫朱薯和土薯的東西也被種了進去。

兩個月後土薯成熟,四個月後朱薯成熟,且兩種糧食都是高產!

高產!又是高產!

這下,全大央的人都在沸騰!有人甚至興奮的用手直錘自己的胸脯,像是完全不敢置信般。

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大央的糧食問題解決了,解決猝不及防,讓人臉紅心跳激動不已!

這一年的大央在曆史上也被稱為神糧年,一種傳言是大央受上天保護,由神入珵王夢賜福百姓,一種則是直接把珵王當成是天上的哪位神仙轉世。

不論哪一種功績,珵王的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簡直就僅次於皇帝!

這年冬天,斐然府上所食的東西,連出去買都不用,就光百姓送來的吃都吃不完。

斐然有些頭疼的揉揉腦瓜子。

一連一年多忙碌,他感覺他都滄桑了很多。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一圈,有些紮人。

他好像長胡子了。

一個英俊美男在廬安變成了粗野大漢……

斐然麵無表情的放下手,他要去刮胡子。

屋外,北風呼呼的吹,大雪紛紛揚揚的落在屋簷磚瓦上,像是漫天飄飛的柳絮似的,輕輕盈盈,柔柔軟軟。

斐然一走出去,頭發上和肩頭上就落了一片。

斐然仰頭看向空中的雪。

也不知到他家小崽子在做什麽。

不過,前天剛通過信,現在斐弋應該在皇後身邊。

斐然離開廬安沒多久,斐弋就被皇後接到身邊去了。

然而……

斐然轉身,一垂眸,一個崽子就風風火火的竄到了他麵前。

斐弋身上披著紅色的錦繡披風,小臉跑的有些緋紅。

他興高采烈喊:“爹!”

斐然怔住。

而後,他一把就把人給抱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斐弋伸手掃開他頭上的雪,嘿嘿的笑:“怕你太想我。”

其實,是他求皇祖母把送過來的,他都一年多見到斐然了。

斐弋本來以為斐然最多過一個冬天就能從廬安回去,誰知道眼看第二個冬天就要過了,斐然都沒回去。

那他隻能自己找來了。

北風吹的有些凍人,斐弋的手都是冰的。

斐然握著他的小手哈了幾口氣:“誰送你來的?”

“師父!”斐弋回頭指著後麵進來的人道。

剛好走進來的黎爾滾上前行了一禮:“末將參將王爺。”

“免禮。”斐然抱著斐弋往裏走,一邊走,一邊和黎爾滾說話:“你這是要從京城返回瓊南?”

因著朱薯和土薯,惠昭帝招黎爾滾和汪知府回京述職一事,斐然也是知道的。

黎爾滾能送斐弋來此,隻能說明,他是離京回瓊途中順便護送。

黎爾滾跟上斐然的腳步,點頭:“是。”

斐然隨口道:“留下一起吃飯,吃完再走。”

黎爾滾也沒有推辭:“謝王爺。”

雨雪紛飛中,一行人往屋裏走。

斐然懷中,斐弋端詳了斐然好一會,而後緩緩伸手摸了摸斐然的胡渣:“……父王你好像變醜了。”

斐然用胡子紮了紮他的手:“胡說,本王依舊貌美。”

他們身後的黎爾滾淺淺笑了笑,快步跟上。

斐然身上的衣服皺巴,臉也有些黑,還長出了胡子,尤其是與他懷裏錦繡多姿的斐弋對比起來,確實算不上多好看。

但是好似極端的兩個人,卻一看就知道是父子。

大雪裏,斐然抱著斐弋向前,黎爾滾跟在身後。

很快,雪地上,就落下一串輕淺的腳印。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