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軍大衣足夠大,也足夠寬敞,一下裹兩個人還算綽綽有餘。

斐然攬著斐浩大步往前走,聲音有些吊兒郎當:

“我想管就管,我是你老子。”

“我沒有老子。”斐浩聲音有些悶。

“你個龜兒子,你這是咒老子死呢。”斐然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個爆栗。

斐浩被斐然強硬的帶回了大杆子村。

大杆子村是祖先逃難聚集後形成的村子,村子裏不僅房子各式各樣,姓氏也頗為繁雜。

原身當初分到的宅基地離山不遠,根本就不夠他蓋個寬裕的房,恰好,連在一片的三家宅基地都想起房子,最後,三戶人家商量了一下,每家留出一點地,拚一個院子,然後圍著東南西三個方向各建了一排房,既能省料錢,院子也足夠寬敞。

進了院子,東邊背近山的那一排房子就是斐然家的,灰色的泥磚瓦房,在鄉下地方,還算體麵。

斐然帶著斐浩,徑直朝最靠裏的臥房走去。

推開房門,率先入眼的就是**那堆亂起八糟的衣服,斐然隨手扯起一件,就要裹到斐浩身上。

就在衣服要裹上斐浩的瞬間,剛才還一臉不屈的斐浩,瞬間臉色一變,一個眨眼,他迅速躲開了斐然的手,倒退一步,臉色還隱隱有些發綠。

斐然:??

這是?

嫌棄他?

然而不等斐然說話,斐浩就先一步開口了:“衣服好臭,別碰我。”

斐浩捂著捏著口鼻,此時恨不得掛在門沿上,

嗯……

臭?

斐然一時沒想那麽多,直接就拉回來聞了一下。

——嘔。

一股酒味混著汗味還有些菜味,酸臭的味道直衝人的天靈蓋,恨不得把腦殼都給掀翻,太衝了。

斐然也撐不住,他趕緊就把衣服甩開。

當時他記憶隻接收一半,現在看見這件衣服,後一半記憶瞬間就湧上了上來。

原主當初和林春花離婚後,未嚐沒有想大幹一場,發家致富,然後狠狠打腫林春花的臉,讓林春花後悔的念頭。

但是現實弄人,原主用勁過了頭,把貨運公司的車給開翻了,一車的貨物加損壞的貨車,原主幾乎賠的傾家**產。

與此同時,相親見的好幾個對象也都吹了,人家都不願意跟他。

老婆偷人,兒子不是親的,貨車翻了,錢沒了,找不到媳婦……

這一連串的打擊直接把原主給打趴下了。

原主開始酗酒打牌不著家,成了村裏麵有名的光棍,生活也過的渾渾噩噩,如果斐然沒記錯,此時原主的床頭應該還散著花生米和幾個空酒瓶子。

想著,斐然抬眸看去。

果然,油膩膩的花生米瞬間躍入眼簾。

貼著門框站著的斐浩,也瞧見了屋內的情況,他看向斐然的視線頓時有些一言難盡。

他一個人……就這樣?

在斐浩的記憶裏,斐然很勤快,因為林春花懶,所以家裏的活大部分都是他幹,就連斐浩的衣服都是他洗的。

現在……

接收到斐浩那複雜的眼神。

斐然回瞪了他一眼,而後心塞的脫掉身上的大衣,扔在他身上,沒好氣的道:“穿上。”

原主今天本來是去鎮上相親的,身上的大衣是他能找出來的唯一一件還算幹淨的衣服,原主本打算到鎮上買一件其它的衣服替換,誰知道直接栽在去相親的路上。

再加上原主近幾年被敗壞掏空的身子,這大冬天的,一栽下去,就再也沒起來。

嘩的一下,還帶著斐然體溫的大衣兜頭就蓋在了斐浩頭上。

斐浩蓋著大衣站在門口,被遮住的臉一時也看不清表情。

斐然也沒管他,在他看來,15歲的少年,已經可以獨立行走,沒必要追著喂飯穿衣。

其實,應該說隻要是能走的,在斐然的觀念裏都能獨立,管他是2歲還是15歲。

斐然擼了擼袖子,也沒有去收拾屋子,徑直開始在房間內翻翻找找,最後總算從犄角旮旯裏翻出一點治跌打損傷的的藥。

裹著大衣的斐浩靠在門框上,看著斐然動作,視線有些出神。

這樣的一幕,在他的記憶裏早就糊成了一副水墨……

恍然間,他看見斐然拿著東西朝他走過來。

“過來,擦點藥。”

斐然扯著斐浩的大衣領子就朝院子裏走。

院子裏放著幾個木頭凳子,平常沒事的時候,院子外的人和院子裏的人都喜歡坐這,圍成一群,嗑瓜子,剝花生,聊家長(chang)。

斐然拉著斐浩,將人給按坐下。

斐浩先前被鐵棍擋了一下,此時,他手腕處早已淤青一片。

他低頭看向被斐然握住的手,視線在斐然手上落了落,最後看向淤青處。

像這樣的淤青斐浩經曆過很多,每次林春花對他恨鐵不成鋼的時候就會用手邊的一切工具打他,有時是鍋鏟,有時是衣架,有時是凳子……

他忍忍,疼疼,就過去了。

現在看著斐然好似要給他上藥的舉動,他心底原本早已無波湖水猝不及防掀起一角,倏的,又歸於平靜。

他抽回自己的手,冷聲道:“我不需要你在這裏假好心。”

斐然突然的好,在斐浩看來,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麽多年對他不聞不問,現在突然這樣,除了斐然對他有所求外,他找不到其它合理的理由。

斐然像是沒聽見,手裏動作不停,他把活血化瘀的藥在掌心裏搓了搓,而後迅速的拉過斐浩的手,一個用力就將藥膏拍在了他的淤青處。

斐浩麵孔一瞬間扭曲。

斐然剛才像是把千萬根釘子按進可他的淤青處,紮人的疼。

斐浩緊咬住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斐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眼裏藏著小壞:“怎麽樣,我的手法還不錯吧。”

斐浩咬著唇,不敢鬆開,就怕一出聲就是慘叫。

斐然滿意了,他鬆了點力道,開始用著巧勁把斐浩手腕上的淤青緩緩揉開。

邊揉邊說:“我屋子剛才你也看見了,衣服都攢著快幾年沒洗了,床頭的酒瓶都塊堆成小山了,廚房裏的鍋碗還都放著,飯也沒人煮,你手不好快點,怎麽幫我幹活?”

斐浩咬牙,果然,他就知道。

這人早就不要他了,讓他回來也不過是為了多個免費的長工。

林春花是這樣,斐然也是這樣。

一刹那,斐浩心裏有種莫名的悲哀。

說出來的話也冷了幾分:“我早就不是你兒子了 ,別以為你今天救了我,給我擦點藥就能使喚我。”

當初是這人先不要他的,現在想讓他回來,晚了。

斐然像是沒聽懂他的話似的:“什麽使喚不使喚,我重新算了一筆賬,發現養你的那幾年,我可是花出去不少錢,結果你突然走了,那我豈不是虧本。”

斐浩怒了,他沒想到斐然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斐然像是沒看見他的臉色,繼續幽幽說:“我養你幾年,你也得養我幾年,以後家裏的衣服掃地做飯這種活,都歸你,我會和林春花說,你以後就住我這了。”

“我不——”

“你說了不算。”斐然放下手中的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說到錢,斐然想起斐浩這次被堵的事。

他斜眼看向斐浩,一臉不可思議:“我沒想到,你這種在家熊的連飯都吃不上的蠢蛋,竟然敢去借高利貸。”

“怎麽樣,被堵了?”

“高利貸是那麽好借的,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聽到斐然的話,斐浩臉刷的一白,捏著袖口的手也跟著一緊。

這次的錢,是他為林春花借來治病用的,但他沒想到的是,錢借來後,林春花說是誤診,而且還把錢借給了別人。

想到還不上的錢,和林春花哭天抹地的樣子,斐浩攥著袖口的指尖有些發白。

斐然揮揮手:“正好,這次你就在這躲躲債,順便給我幹幹活。”

斐然才不管他是怎麽想的,現在第一階段的主要任務是得先把崽子留在身邊。

自家的崽必須自家養。

斐然的想法斐浩自然不知道。

他看著神色自然說出這些的話的斐然,隻剩下滿腔的憤怒,他現在的狀態就像是掉進河裏的人,突然看到了一個救生圈,但是仔細一看救生圈是個破的。

但是他又不知道該怪誰,心裏的難過委屈怒火都擠在一塊,像是要爆炸了般,但是卻找不到發泄的源頭。

斐然瞧了他一眼,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現在無論他說什麽好話,估計斐浩都會覺的他沒安好心。

現在這樣,斐浩不留也得留,話不說狠點,省得他一不留神,這小崽子就又跑回去了。

就他這蠢腦子,跑回去,指不定被人玩死。

兩人正說話間,忽的,小院的門被人推開。

抬眸看去,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一搖一搖的跑了進來。

小胖子進了院子,視線略過兩人,直接就盯在了兩人坐著的紅木凳上。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兩個人。

最後視線落在了相對瘦弱的斐浩身上。

驀地,就見他匆的像炮彈般奔了過去,伸手對著斐浩就是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