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父走後, 斐然扭頭把視線盯在趕來拘楊多術魂魄的牛頭身上。

楊多術這樣的術人手段多變,作惡多端,以防他的魂體始計逃竄, 一般會把勾魂任務派給再上一級的人。

這次來的就是牛頭。

牛頭剛把楊多術的魂從他枯萎的身體裏勾出來,就瞧見緊盯著的他的斐然。

手抖,害怕。

他用困魂鎖把楊多術的魂鎖住。

小心翼翼的走進斐然:“爺, 有什麽吩咐。”

斐然一把摟住牛頭的肩:“好歹我們也在一個地府混過,雖素未謀麵, 但也算兄弟是不是?”

牛頭艱難的咽了口口水:“……是、是的。”

斐然下巴點向對麵試圖逃跑的斐母和李海:“兄弟,弄他。”

斐然之前看見斐母隻覺她又醜又煩,但作為一個好厲鬼, 他遵守人間的秩序, 隻讓他們的靈魂經曆噩夢。

現在完全擁有斐父的記憶後, 他隻想弄死那兩人。

不過, 他之前能隨意使用鬼力, 是因為斐父的厲鬼本能, 現在斐父已經恢複離開,他自然也跟著恢複正常。

斐然低頭瞅了眼不動的牛頭:“牛兄, 你還是不是兄弟?”

牛頭已經慌的滿頭大汗, 他擦了一把額頭,“這、不行、我們不能插手……”

“現在申請。”斐然晃了晃牛頭的肩,開始教他申請報告:

“申請一:讓我出現在他們麵前嚇嚇他;申請二:開啟小輪回,讓他們體驗一下斐父和斐老爺子的過往;申請三:截取小輪回證據錄像,送到警局。”

斐然拍了拍牛頭的肩:“作為兄弟, 自然不能讓你違規幫忙, 我連人間的規矩都為你考慮好了, 不用謝。”

牛頭急的差點哭出來, “爺,等他們到地府時,上麵會重新算總賬的,現在、不行、不能這樣做……”

斐然憤然拍了一下牛頭的腦袋:“我自己去地府申請,你把我帶走吧。”

牛頭頓時腿腳一軟,恨不得直接哭暈過去。

他這次是抽簽抽上來的,馬麵不願意來,黑白上司吩咐完任務,就快步走了,這事倒黴的就攤到他頭上。

他這次不隻要帶走楊多術,還要讓斐然直接還陽,讓他留在地麵上。

這要是被他帶下去了……

牛頭欲哭無淚。

他含淚掏出地府的傳訊符,一字一字的照著斐然的話開始念,念完後,還迅速補上了句‘他要回地府。

符消失的時間可能都沒有一秒,兩個金光的‘批準'二字就赫然懸空到他們眼前。

斐然高興誇讚:“看吧,我就知道咱們地府是個通情達理的地府。”

牛頭眼含熱淚:這真的不是怕你回去嗎……

斐然在牛頭的幫助下,現身成功。

他出現的那一刹,正彎腰逃跑斐母和李海,驚恐一叫,連滾帶爬的就想跑。

他……!他真的回來了!

這次斐然的麵容褪去了大黑布,完全是斐父十幾年前的模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和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重合。

這讓本就虧心的斐母和李海,嚇的魂飛魄散。

然而他們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直接被拖入了小輪回,帶著斐然黑白照片似的微笑記憶,在裏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斐宗在斐然現身的瞬間,眼淚就簌然落下。

斐然回頭就看見哭的慘兮兮的崽,走過去捏了捏他的臉,“爸爸脫下黑大衣,把你嚇哭了?”

斐宗搖頭,猛的抱緊斐然。

這真的是他的爸爸。

就是現在!

牛頭迅速把加蓋了閻王烙印的還陽泉,擲向斐然。

還陽泉落在斐然身上的一瞬,牛頭帶著困好的楊多術陡然消失。

最後,還是斐宗率先感覺到不對。

斐然的身體越來越溫熱,就像是……

活的!

斐宗臉頰帶淚,伸手在斐然身上捏了捏。

斐然:……

他把斐宗拎到一邊,“逆子,放開為父。”

斐宗抬頭,開心:“爸,你活了。”

奇跡來的太過突然,斐宗的眼淚還掛在臉上,但此刻,他的笑意卻怎麽也遮掩不住,刺眼到炫目。

他的爸爸。

他的。

警局的人收到報警趕過來後,不僅把剛從小輪回裏出來的斐母和李海帶走了,同時鑒於楊多術枯萎的身體,他們還把斐然和斐宗也帶走了。

在審訊下,斐母和李海對罪行供認不諱被判死刑,斐然和斐宗連帶著楊多術則被移交給特殊部門。

每個世界的形成都有其運行法則,萬事萬物相生相克,有非人的存在,自然也有處理非人存在的地方。

斐然到了特殊部門後,像國寶似的被許多術士圍觀,甚至有人想要拜斐然為師,和閻王套近乎。

斐然毅然拒絕。

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爸爸,他還要養崽。

最後,斐然順利拿到屬於他的身份證明,和斐宗一起坦坦****的走出了特殊部門的大門。

門外,斐宗回頭看了眼特殊部門門口依依不舍的術士們。

他們衣著樸素,完全看不出身負奇奇怪怪的能力。

不過,他見過鬼,見過黑白無常,見過牛頭,現在看見特殊部門的術士,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

這很正常。

斐宗瞬間想通,他滿足的拉起斐然的衣服:“爸,我們回家。”

斐然伸手攬住崽,打了個哈欠:“確實該回家睡覺了。”

他們已經一天一夜沒睡覺了。

父子二人回家就睡了個昏天黑地,好像之前發生的事對兩人來說沒什麽值得可探討的。

這一天,尋常的似是他們過往生活中的每一天。

直到門外響起嘭嘭嘭的敲門聲,兩人才驚醒。

斐然從迷糊醒來一探頭,就看到裹著被子在地上茫然揉眼的崽。

昨天晚上,斐宗抱著枕頭過來,要和斐然一起睡,斐然興然應允,並大方的把床分給崽子一半。

現在……

斐然大驚,“兒子,你為什麽睡在地上??”

斐宗空白的大腦緩緩恢複運轉。

他伸手抱起地上的被子,麵色還算鎮定,“爸,以後我還是自己睡。”

斐然:“……你是不是嫌棄爸爸。”

“不是。”斐宗一本正經的開始胡說八道,“男子漢就應該獨立。”

斐然:……

懷疑兒子在哄他,但沒有證據。

門外,張誌和差點把門都拍破了,門才打開。

他一個猝不及防,陷跌進去,幸虧斐宗及時拉了他一把。

張誌和扶著斐宗的胳膊,還不待站穩,就扭頭嚷嚷:

“我爸說你前晚進局子了?那女人被判刑了?怎麽回事?他們是不是想直接對你下手?你去哪了?出事了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作為兄弟,張誌和總覺的斐宗的性子不是很讓人放心,一聽他出事,連學校都不想去,恨不得蹲在他家門口守著,等他回來。

斐宗隨口說起這兩天發生的事。

短短的從大門到客廳的距離,聽得張誌和下巴眼睛已經輪番掉到地上好幾次。

張誌和吞咽了口口水,有些結巴:“宗、宗兒,你確定不是在逗我?”

“在說什麽。”斐然握著牙刷,滿嘴白沫的走過來。

“媽呀!”張誌和再次嚇的蹦到了斐宗身後。

聽到是一回事!真見到那是另一回事!

斐然握著牙刷上下刷了刷,想起早餐:“兒子,我們早上吃什麽?”

斐宗:“豆漿油條怎麽樣?”

斐然:“再來盤煎包。”

斐宗:“還可以再多加一碗豆腐腦。”

“完美。”斐然握著牙刷施施然的去漱口。

張誌和:……為什麽驚慌的隻有他一個???

對於斐然,無關的人不會注意,在意的人並不在意。

他以一種非常人的姿勢出現,除了張誌和為此感到震驚,一切都一如往常。

時間總是蹭蹭的,斐然隻覺他好像都沒過完秋天,冬天就來了。

這天早上,他用被子裹住自己,直接從**快步移到窗前。

外麵的天已經大亮,放眼望去到處一片銀裝素裹,地麵上,枝稍上,花壇上都堆滿了雪,天空中大雪還在紛紛揚揚,鍥而不舍。

斐然:……

完全不想出去。

吱嘎——

他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斐宗抱著一堆東西走過來,他徑直到斐然身前,生拉硬拽的扯掉斐然的被子。

迅速的把大襖裹到斐然身上,手套戴上,帽子按上,抖了抖圍巾就想要綁在斐然脖子上。

斐然躲開,開口商量,“兒子,我覺得我們可以選個好天——”

他天氣都沒說完,圍巾就被斐宗猛的係在了他脖子上。

斐宗看著包裹嚴實的斐然,滿臉溫柔:“爸,你現在應該一點都不冷了。”

斐然:……

他用戴著手套手捂住斐宗的頭,按進懷裏揉搓:“明天不也可以辦年貨,兒子,你對爸爸的愛呢?”

斐宗伸手去抓斐然的手,在他懷裏唔噥:“爸,日曆上說今天宜出門。”

斐然鬆開斐宗,義正嚴詞道:“兒子,你不要如此迷信。”

斐宗頂著炸毛的腦袋,想了想,突然,他眼前一亮道:“爸,你喜歡的那個金皇冠今天售賣!”

斐然攬過斐宗,抬腿朝外走:“今天確實宜出門。”

雖然是大雪的天氣,但擋不住即將要過年的熱鬧,大街上帶著圍巾,裹著大衣的人絡繹不絕,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臉。

斐宗更是眼睛都要笑沒了。

他帶著一個扣有小熊玩偶的圍巾,帽子尖也頂著個小熊玩偶,現在斐然正在給他挑帶有小熊圖案的手套。

街邊,敞開的攤位上,十塊錢一雙的喇叭還在不斷循環。

斐然終於從眾多手套中,扒拉出想要的手套,他握住手套揚了揚:“兒子,快付錢。”

斐宗樂嗬嗬的掏出錢包,找出十元錢遞給攤主。

攤主接過錢,眉眼帶笑:“襪子還要不要?”

“這倒不必”。”斐然自豪道:“他的襪子就是小熊的。”

早上出門時,斐然就看見斐宗給自己套了雙小熊襪子,今天逛街他一眼就瞧中了小熊圍巾。

天賜的緣分。

斐然最後直接斐宗他弄了一整套。

斐然拎著斐宗換下來的圍巾帽子,信心慢滿滿的看著斐宗道:“兒子,你今天就是這條街上最靚的崽。”

斐宗嗬嗬嗬的傻笑。

如斐然所說,斐宗確實成了這條街最靚的的崽,回頭率高達百分之百,甚至有孩子鬧著也要同款。

斐然對此很是自豪。

孩子父母看了眼斐宗,眼疼的一把捂住孩子眼睛,快步抱走。

斐宗臉白個高,圍著棕褐色的小熊圍巾,帶著高頂的小熊帽子,並不顯難看,反而很趁他氣質,少年人幹淨瑩潤。

但,重點並不在斐宗身上,而是在小熊上。

路人不明白,怎麽會有人能在萬千小熊中,選出如此醜的小熊。

無論是斐宗圍巾單邊底部墜著的小熊玩偶,還是他帽子尖尖抱球坐著的小熊玩偶,都醜到一無是處,宛如小熊闖進了馬戲團又跌進了染缸裏。

看的人眼疼,牙疼,腦殼疼。

收到這百分百的回頭率,斐然很是高興:“爸爸說的沒錯吧,你就是最靚的崽。”

斐宗頂著眾人的目光,笑的有牙沒眼:“對,我最靚。”

父子二人明明是出來置辦年貨的,但一路下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裏就多出了許許多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大風車,糖葫蘆,炒年糕,炸酥肉……兩人從街頭逛到結尾,最後心滿意足帶著買的東西回去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斐然再次被斐宗從**拔起來的時候,簡直震驚難過到生無可戀。

經過一番波折,斐家的年貨終於置辦好。

一進小洋樓,到處都能看見貼著大紅的剪畫,鯉魚的、牡丹的、鞭炮的、福字的……整個洋樓都紅紅火火,喜氣洋洋。

斐然這天,甚至一早就坐到了沙發上,拿著把大剪刀,哢哢對著紅紙剪起來。

斐宗拎著新鮮的魚從外麵回來:“爸,今天中午喝魚湯。”

斐然回頭,看見斐宗眼睛一亮:“兒子,來來來。”

斐宗拎著魚走過去。

“看,爸爸剪了一個你,帥不帥!”斐然把手裏紅色的圖案展開給斐宗看。

紅色剪紙上,戴著圍巾和帽子的小人完全看不見臉,脖子一下幾乎全是腿。

斐宗手裏的魚蹦了兩下。

他低頭看看魚,伸手在斐然頭上摸了兩把:“我親愛的爸爸,今天的魚湯就交給你了。”

斐然:……

懷疑兒子是在嫌棄他的剪紙,但他沒有證據。

中午的魚湯是斐然做的,倒不是因為他的剪紙醜,而是因為斐宗剪了一個巨帥的他!

斐然大手一揮,直接承包了中午的午餐。

鮮熱的魚湯放在桌子的正中央,旁邊擺著兩盤隨手炒的小菜,斐宗剛把盛好的兩碗米飯端出來,張誌和就衝了進來。

“哇哇哇,我又被我媽打了,我還是不是她親兒子,都快過年了還挨揍!”

斐宗和斐然坐到飯桌上,手裏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張誌和被揍不是一次兩次了,幾乎三天一小揍兩天一大揍,他們都習慣了。

“真是太委屈了!我就是昨天多加了一勺魚食,魚缸裏的魚今天就飄起來兩條,我媽非說是我給撐死的,我這不是看過年了,給它們加加餐……”

張誌和一邊端著碗給自己盛飯,一邊絮絮叨叨說話。

盛好飯,他隨手拉過凳子,坐下,開始吃。

“……你們說我是不是好心,這怎麽也能挨揍,我懷疑我媽就是想找借口打我一頓——唔!今天是叔做的飯!我可以!我不委屈!這頓揍不虧!”

張誌和頓時驚喜。

一頓飯,三個人吃的熱火朝天,外麵何時下雪了都沒人知道。

過完年,斐宗也沒閑著,他一直以來的執著和努力終見成效,他們戰隊打進了冠軍賽。

斐宗冠軍賽的當天。

比賽會場人山人海,大家手裏各自握著支持的戰隊小旗,臉上印著戰隊圖案,隨著參賽人員的入場歡呼呐喊。

斐然手裏和張誌和手裏都拿著印有斐宗的小旗,兩人在下方瘋狂呐喊。

“HK—斐宗,必勝!”

“必勝!”

斐宗上台,一眼就看到親友席上最火熱的兩人,相較於隊友家人們的靦腆,他們倆顯得尤為突出。

斐宗看著斐然頭上綁著帶有他照片的發帶,不由一笑。

看到斐宗笑,他的粉絲們頓時一片激動尖叫,斐宗可是整個HK的顏值扛把子!

賽場上,各站隊就位後,比賽開始。

大屏幕上瞬間展開遊戲畫麵,一旁還伴隨著激動人心的解說。

斐宗作為最凶的醫療兵,一上場就成為了第一個被狙殺的對象,畢竟隻要他活著,他的隊友就很難死。

遊戲畫麵上,各種技能飛出,現場尖叫呐喊不斷。

兩隊爭執不下的回防和進攻,看的所有人熱血沸騰。

兩個小時後,雙方已經激戰到決勝局,大屏上眼看著雙方比分追平,隻剩一個人頭的差距時,現場觀眾席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就在這時,一位手握□□的醫療兵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砰——

GAME OVER!

“啊啊啊啊!!!!贏了!贏了!”張誌和激動的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尖叫。

現場更是呼聲一片!

“HK!HK!”“H……!”

遊戲屏幕上解說還**發言:“……他不愧被稱為最強奶爸!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從哪裏冒出來,給隊友關鍵一救!給敵人致命一擊!HK—斐宗就是本場的MVP!”

伴隨著解說的話,現場的尖叫聲更大了。

冠軍隊誕生了!屬於HK!

領獎台上,彩帶紛飛,斐宗捧著獎杯,彎眼望向斐然。

台下,斐然舉起相機。

哢嚓——

紛飛的彩帶落在斐宗黑色的頭發上,燈光下,他舉著獎杯笑的像是在發光。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