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習慣了信息時代的人，是很難想象在古代交通不便的情況下地方官員可以貪贓枉法到什麽程度。
在清朝乾隆年間，時任甘肅布政使的王亶望每年都謊報災情，以此上下通吃，一邊將監糧吞沒，一邊把朝廷下發的賑濟錢糧私分，就這樣幹了七年，一直幹到有一年阿桂到甘肅打仗，因為連日大雨無法進軍將戰報傳回北京才將這事情捅破。
連一地是否有災，朝廷也搞不清楚，更別說漂沒私分錢糧布匹了，這在古代簡直是正常操作，不貪一些還顯得格格不入呢。
因此，許陽在做這件事的時候，真的沒覺的有多要緊。
即使是許攸，要不是正好劉虞來查，他也一樣有信心把這事情遮掩過去。
“現在第三軍在挨家挨戶的徹查布匹去向，瞞是瞞不住了……賬簿在誰手上？還有多少人知道你參與了此事？”
“賬簿有兩份，分別在我和丁家手裏，至於知道此事的……有雲中、定襄、雁門三郡十餘家大族。”
許攸不由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丁家已經被劉虞盯上了，想來此時正帶著第三軍去丁家抄家的路上，而這麽多人知曉此事，也代表不可能殺人滅口。
既然事情難以隱瞞，就隻能壯士斷腕了。
許攸冷眼看向許陽說道“子北，此事乃你一人所為，和我許氏無關，你可自行前往劉委員長處自首，他日我也會為你向明公美言兩句，免你皮肉之苦。”
許陽嚇得差點就直接尿了。
什麽叫免皮肉之苦，那意思就是直接哢嚓了啊。
“兄長！兄長！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中平元年時要不是我為你通風報信，兄長哪裏還有今日？”
中平元年的時候，許攸與冀州刺史王芬、沛國周旌等連結豪傑謀廢劉宏，最後被發覺，王芬自殺，許攸逃亡，期間許陽為許攸逃亡出力頗多。
許攸回想當年，又不免有些心軟了起來。
“罷了，我還有些積蓄，為你贖刑便是！”
贖刑是從上古時代就有的一種用錢贖罪的製度，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就明言因為家裏沒有足夠的錢贖刑，隻能接受腐刑，也從此可見，贖刑的價格其實是很貴的，除了大族中極為重要的人物，其他人是享受不到這種福利的。
得了許攸的承諾，許陽立刻放下心來，退下準備去認罪。
“且慢！”
“兄長還有何事吩咐？”
“既然是要認罪，不如送你兄長我一份功勞吧！”
？？？
“來人啊！！”
許攸大聲喝道，很快一隊武士走了進來。
“將此人拿下，和我一同送交劉委員長！”
“兄長！”
“閉嘴！我許攸一向清正廉潔，哪裏有你這樣的弟弟？給我帶走！！”許攸吼了一聲，然後又用溫柔的語氣說道“你放心，你畢竟是我弟弟，我不會坐視不管的，隻是要管，也要遵從法令不是？”
許陽被這樣一吼，也不敢說話，反正隻要許攸最後救他就行。
此時的劉虞正帶著人圍攻涉案的丁氏府邸。
“劉伯安，我丁氏有何罪？為何要苦苦相逼？”
劉虞騎在馬上，指著放在地上的丁掌櫃屍體說道“此人是你們丁氏族人否？”
“是又如何？此人既死，我丁氏當為苦主也！”
“苦主？此人乃畏罪自殺！我數三聲，再不開門讓我監察委員會搜查，便以叛逆罪論處！”
“劉伯安！你也是漢室宗親，為何要為馬子玉賣命？”
“你錯了！”站在劉虞身邊的劉辯突然喊道“委員長為的是天下百姓賣命，和一家一姓無關！難道瓜分賑濟錢糧是漢法允許的嗎？”
劉虞聽著劉辯的話，哈哈大笑道“孺子亦知之事，爾等還有何話說？眾將士！攻！！”
“中壽，爾墓之木拱矣！給我射箭！！”
丁氏作為當地大族，自然是有族兵的，麵對兵馬的圍攻，他們也不甘坐等被殺，直接開始射箭反擊。
“盾！射！！”
第三軍的將士麵對這些攻擊，立刻按照操典開始反擊，很快，那些站在土牆上的族兵就被第三軍的強弓硬弩點名射殺。
“委員長，丁氏不過一小族，亦敢反抗官府，世家大族，確已到了該清除的時候了。”
劉辯一邊念著往生咒一邊看著第三軍衝入丁氏府邸的畫麵，麵對武裝到牙齒的第三軍，丁氏的反抗隻能說是垂死掙紮。
劉虞坐在馬上，看著不斷被押出來的丁氏族人，發現其中不少人都穿著羊毛布衣，手中的馬鞭捏的更緊了。
“貪贓枉法，毫無士族之風，當真該殺！”
劉辯微微搖了搖頭，口念道“流水不腐，戶樞不螻，數百年的世家，就如死水朽木，應該想辦法讓水流動起來，這才是正本清源之道。”
劉虞皺了下眉，他突然覺得，自己帶劉辯的遊學，可能不但沒有讓劉辯的思想向自己靠近，反而讓劉辯更加堅信馬強的啟用寒門、黔首的做法是對的了。
該死的，都是這些人的錯！
一肚子怨氣的劉虞看著被抓到自己麵前的丁氏族長丁旭，喝道“抓回去！嚴加拷問！其他人給我搜！”
早就得了信的丁旭自然不會留下任何證據，那本記載了一切的賬冊都已經變成了黑灰。
等劉虞帶著人回到住所，第三軍這一天的調查結果也結束了，劉虞立刻帶著監察委員會的工作人員梳理第三軍調查出來的數據。
雖然這才第一天，數據很少，但已經可以窺得一斑。
“七百多戶人家，隻有十一戶分得了布匹，而且這十一戶還都不符合發放標準，大都是官吏家屬，當真是幹的好事啊！”
劉虞將數據報告往桌上一摔，氣的直喘氣，他本來想抓第三軍的問題，以此來告訴劉辯和馬強，治國還是要靠士族，卻沒想到這些士族這麽不爭氣。
雖然現在還沒查出到底誰是幕後黑手，但作為定襄郡最大的大族之一的丁家涉案，那麽其他大族恐怕也幹淨不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