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城門禁令的解除，城中官府正在免費發布的消息向風一樣傳到了武州的各個鄉亭。
當然，除了最開始被核實為野民而且窮的明顯的楊虎可以直接拿布就走的，到了後麵，無論是野民還是其他在冊的百姓都是要進行排隊，按照家庭財產多寡來進行分發。
眾人雖然覺得麻煩，但對於免費的布匹，麻煩就麻煩吧。
其中也不乏一些富戶乃至小康之家冒報家財的，但袁華可是真正的流民出身，不是那些世家子弟，真正的窮人什麽樣，他清楚的很，在幾個富戶被抓出來打板子後，也沒多少富足之人願意為半匹布冒險了。
就這樣，第一次的並州人口普查工作就在羊毛布的發放中不知不覺的做完了一大半。
並州的紙麵人口數據，在短短一月內，上漲了十多萬，比如武州縣，就從不到千人猛增到了一千三百多人。
這還是因為有很多野民看到布匹已經快發完了，或者有的因為住的太隱秘，沒有及時得到消息，否則在冊人數超過兩千也不是什麽難事。
當然，這還是第一步，隨著太平降臨，並州各郡縣的野民必然會隨著發展逐漸走出深山，重新進入社會生活。
畢竟，人類要獨自生存，那實在是太艱難了。
這一日，楊虎穿著新的羊毛布衣服正在洗頭，今日對於他來說是個大日子。
再得到了大半匹布後，楊虎先是給自己和老爹都做了一套衣服，然後還剩下了幾尺，都換了糧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少人領到福利的原因，買炭的人也多了一些，使得他終於存到了整整一百文錢。
一百文錢，的確不多，但在這個地方，也足夠讓媒婆幫忙找一個野民之女給他當一年的妻子了。
之所以隻有一年，那是因為一百文，也隻是能借母生子罷了。
如果這一年內再存到一百文，他就可以再租一年。
別覺得一百文少了，他可是還要負責養這個女人的，在武州這個地方，養活一個人就已經很難了。
因為是第一次見麵，所以楊虎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穿上了他最好的衣服。
“爹，我走了！”
“路上小心點，對人家客氣一些……”
楊虎的爹叫楊富，可惜，窮了一輩子。
“知道了！爹你在家也小心些！”
楊虎扛著自己的以便防身，就走向了深山。
他雖然已經入了戶籍，但願意做這生意的女子大都是野民，因此，他要去深山接人。
走了一天的光景，他已經走到了定襄郡內。
定襄郡以長城為界，一半在長城之內，一半在外，而且也是丘陵地帶，因此日子也不好過。
“來，認識一下，這是楊虎，她……你就叫她梅子吧。”
當狃花女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因此大部分都會拒絕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和家庭情況，隻有當中介的媒婆知道實情。
“梅子，我……我叫楊虎……”
楊虎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可能要大了七八歲的女人，臉上全是害羞的紅暈。
他長這麽大，女人隻見過，還沒摸過，一想到麵前的女人將屬於自己一年，他就不由有些激動的發抖。
梅子看著楊虎的衣著，心裏鬆了口氣。
借母生子的都是最窮的窮人，有的甚至是一天一頓這樣省下的借母錢，時常會有因為家裏太窮，最後養不起狃花女，最後男子殺死狃花女剖腹取卵的事情發生。
這世上，窮就是原罪。
好在，看衣著和臉色以及身體情況，這楊虎應該養得起自己。
“娘，這是一百錢，你老點點。”
在這種生意中，兩方叫媒婆都叫娘，以此營造一種虛假的婚娶氛圍。
“好，明年的這個時候，我來這裏等人，你要是喜歡，到時候就再帶一百五十錢來，別覺得貴，明年重新找說不定兩百錢都找不到。
你也可別想跑，你娘我在這並州就沒有找不到的人！”
楊虎點了點頭，能做這生意的，道行自然不淺，他不敢也沒想過要惹這些人。
回家也要走一天的山路，去是一人，回是兩人，二人走了好一會，還是梅子先開口。
“你這衣服布料挺好，就是針腳差了些，回去我幫你改改。”
這衣服是楊富做的，針腳要是能好就見鬼了。
“這布是新的，叫做羊毛布，是明公給我們並州百姓的福利！”
“明公？那是誰？羊毛布？難道羊毛也能織布了？”
“明公就是征北大將軍！現在整個並州都是征北大將軍的，大將軍叫……叫馬強，對，是馬強，是我們效忠的對象！
不過平日裏可不能直呼其名，這樣不尊敬，要稱呼明公或者大將軍！”
楊富對於自己能回答梅子問題這件事很興奮，這讓他感覺二人的關係拉近了不少。
“哦，你知道的真多……”
“都是袁特派員說的，袁特派員是我見過最好的官了，不，明公才是最好的官！
你看這羊毛布，據說是用烏桓人養的羊上的羊毛編製出來的，暖和的很……”
這時，楊虎才注意到梅子身上的衣服很單薄。
也是，做狃花女的，能有出門的衣服就不錯了，還想怎麽樣？
楊虎不由有些後悔，剩下的布應該留給梅子才是，但如果真的留下來了，他也不會有錢借梅子。
“那福利是什麽意思？”
“福利是明公知道我們過得苦，按人頭發布匹給我們過冬……對了，梅子，你家應該也能領到的。難道沒有嗎？”
梅子眉頭皺了起來，搖了搖頭。
“大概是因為我們是野民吧……”
“不會！野民也有的，我原來也是野民！你們是不是很久沒有出山進城，不知道這事情？”
“我們家雖然不太進城，但也時常在城外尋活做。”
楊虎和梅子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梅子沒有聽到發布匹的事情，這個問題太難了，他們隻能將問題塞到肚子裏回到家。
楊富看到楊虎領回來梅子，開心的拜天拜地的感謝神仙鬼怪，楊虎看著楊富這樣，憋著嘴說道“和神靈有什麽關係，明明應該謝謝明公才對……還有寇使君和袁特派員。”
一年的時間有限，當夜，楊虎就感覺自己之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他摟著一背汗水的梅子，心裏暗暗下定決心，接下來一年，他一定要存夠一百五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