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烏桓騎兵浩浩****的來到廣寧,此處便是後世的張家口,準備從此入長城。

東漢的長城此時已經因為年久失修有很多小缺口,小股人馬可以通過這些小缺口進出,但如果是大股兵馬,卻隻能走各個關口。

守衛這裏的漢軍哪裏敢放這麽多的烏桓人入內,嚇得趕緊閉門備戰。

閻柔上前搭弓引箭,將一封帛書射上城樓說道“吾乃代幽州刺史馬公麾下從事閻柔,奉馬使君令,召烏桓義從入內助戰,以便平定黃巾賊軍!還請通報開門!”

那守關的軍士打開帛書,紅色的大印告訴他們這可不是假的,便一邊送出吃食安撫閻柔等人,一邊快馬上報郡守公沙孚。

上穀郡的治所在沮陽,大約在後世的懷來縣和延慶縣交界處,當郡守公沙孚拿到帛書,已經是第二天了。

公沙孚拿著帛書,對左右問道“昨日便有友人傳信給我,說昌平馬強自稱刺史,沒想到今日他的屬下就已經在烏桓召集了數千兵馬,爾等以為此事本官該如何處置?”

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有的說應當聽從,有的說當發兵廣寧,不許烏桓兵馬入關,總的來說,支持聽從馬強命令的少,反對的多。

公沙孚猶豫了一會,喝去眾人,然後對隱在角落一人問道“不知道寇兄有何見解?”

被稱為寇兄的是一個中年文士,身穿粗衣,約三十餘歲。

這人聽到公沙孚喚他,小道“吾乃戴罪之身,立於此處已感惶恐,怎敢亂言?”

公沙孚搖手道“令尊何罪之有,何況你我乃刎頸之交,盡管言來就是!”

原來這人名叫寇憲,乃昔日雲台二十八將寇恂的後人,其父為寇榮,寇榮少年成名,為人矜潔自貴,桓帝時,寇榮的侄子尚了公主,他的堂孫女又被選入了後宮,他被任為侍中,時常出入皇宮,但又不屑那些宦官常侍,因此被誣告回到家鄉上穀郡,後為了自辯想去洛陽上書,又被刺史告發擅離邊郡,被迫逃亡,幾次天下大赦都沒有他的份,最後托了友人遞上自辯的文書,桓帝見了更加憤怒,下令將其誅殺並牽連全族。

寇憲當年在洛陽還是少年,和同樣年少的公沙孚交好,公沙孚擔任上穀郡守後便暗中將其保護了起來。

現在黃巾起兵,黨錮已解,公沙孚也不怕別人看到寇憲了,便讓他一同入府議事。

寇憲開口道“馬強此人,憲素有聞之,雖好財,卻取之有道,雖荒唐,卻心有大義,有高士之風。

如今黃巾起兵於廣陽,郭刺史、劉郡守皆被害,又南下涿郡,馬強此時在昌平自稱刺史,豈不是讓蛾賊嫉恨,引火燒身?可見其人絕非為了私利!乃是為國事!

既為國事,吾等焉能為私而忘公?

我聽說即使是百姓聽到鄰居家有了賊人也會拿起兵刃前去相助,難道吾等還不如黔首了嗎?”說著,寇憲的眼神淩厲了起來,他太清楚剛剛不支持出兵的人是怎麽想的了,什麽害怕朝廷怪罪,統統是放屁,朝廷怪罪難道會怪罪到他們頭上,他們真正不想的是動用錢糧為外郡作戰罷了。

在州牧製度之前,一州各郡之間的關係其實並沒有那麽緊密,尤其是上穀郡和廣陽郡之間有居庸關在,因此上穀郡內不少人都有一種希望閉關鎖郡的心理。

其實這樣的心理在後麵的亂世中是越演越烈,後來的江東、益州、荊州等勢力不善進取便是有很多當地士族有這樣的心理在,外出征戰太危險,不如守著家,隻要別人進不來就行。

公沙孚拍掌笑道“公之言,正和我心啊,好,我這就調集人馬去廣寧。”

——廣寧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閻柔和甘始都有些著急,但為了不刺激上穀郡,他們也隻能忍耐著。

“看!好像是大人物到了!”閻柔看著關頭上出現了旌旗,笑著說道。

“走,去看看!”甘始和閻柔一同上前,關頭上,公沙孚看著不遠處的烏桓兵馬,對邊上的寇憲問道“兄以為如何?”

“軍容齊整,這閻柔有大將之才。”

“敢問可是公沙使君?”閻柔大聲問道。

“本官正是!當麵可是閻柔?你主馬強未得皇命,自稱刺史,形同作亂,我正欲起兵討之!你怎敢來向我借道?”

閻柔聽了,兩眼一縮,就想下令攻城,嚇得邊上的甘始一把將其的手拉住。

“閻營長,你要幹嘛?”

“下令攻城啊,道長沒聽到他剛剛說的話嗎?”

“這是場麵話,你看我的!”甘始簡直哭笑不得,這閻柔雖然讀了一些書,但畢竟是在鮮卑、烏桓人中長大的,對這些士族規矩是真的不懂啊。

如果公沙孚真的想對這兩千騎兵不利,應該是打開城門,騙他們入關,伏兵四起才對。

他這樣做明顯是想開關,卻又要有個說法。

甘始上前撫須看著公沙孚一會,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公沙孚奇道“你乃何人,為何而笑?”

就怕你不搭話!

“我乃甘始,我所笑非他人,是笑我瞎了眼啊。

我在洛陽雲遊的時候就聽說公沙五龍,天下無雙,本以為盛名之下無虛士,此次特地請命來此,想一睹公沙五龍的風采,沒想到啊,原來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說完甘始一摔衣袖,雙指為劍,指向公沙孚喝道“吾聽聞,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如今蛾賊四起,動**寰宇,正是天下存亡之際,吾主得郭使君遺命,舉漢旗,興義師,以三千弱旅敗九千強軍,吾主未婚之妻都數次陷陣,生擒敵將,所求為己乎?乃為公也!”

這話說的閻柔在邊上都呆了,青橙數次陷陣?什麽時候的事?不是白煙吼了一聲那於毒就被馬拖著滿地跑嗎?

甘始可沒理他,繼續說道“使君久在上穀,當知烏桓窮苦,吾主派我二人前去見難樓大人,難樓大人說烏桓缺少錢糧,我主也沒有朝廷詔書,怎能隨意出兵呢。

我便說,我主起兵之前,也有人勸他,紅星營有錢糧百萬,天險為關,何必為一亡者之語而起兵呢,萬一兵敗,豈不是滿營皆哭,即使勝了,朝廷也可能會怪罪。

我主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如今國家有難,豈能隻顧私利?如日後兵敗,也對得起陛下對我的厚恩,如日後滅賊,朝廷卻要怪罪,心中也無憾了。

難樓大人聽了,大為感動,痛哭了一場,說烏桓食漢祿兩百年,報效正在此時,連夜檢點兩千精兵,自備牛羊為糧,交於我二人,希望能早日平定賊寇,恢複太平,他也能拜見天子,以示忠心。

難樓一烏桓大人尚知大義,沒想到你公沙孚堂堂名士卻黑白不分,忠奸不明,罷罷罷,如不能入關將援軍帶回,吾主必敗,幽州必將陷入水火,我還有何麵目去見明公呢?還請尊駕做個好事,就在這把我殺了吧,也請諸位告知天下,公沙孚,還不如烏桓難樓知大義也!”

說著,甘始摘下帽子,下了馬,走到關下,脫下衣服,露出胸膛,就等一箭穿心。

公沙孚在上麵嘴巴都閉不起來了,有必要嗎,這才幾句話啊,自己怎麽就變成連烏桓人都不如了。

“允慈,快點開關吧,否則再弄下去,日後你的名聲就要完了!”邊上的寇憲推了一下已經懵了的公沙孚低聲說道。

對於士族,名聲大於天啊!

“啊……哦……對,那個,甘先生所言甚是……是本官失察,罷了,開城門!”

公沙孚一輩子也沒見過甘始這樣玩的,怎麽一上來就玩命啊,這太不士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