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看向說話那人，見是程昱，問道“誌才呢？子脩呢？子孝呢？”
“馬子玉正在攻寨，大公子帶著眾人在守寨，隻是河北火器凶猛，恐怕難以堅守……”
曹操長歎了口氣。
他從未如此絕望過。
“我自起兵以來，一向以少勝多，今日以多欺寡，為何不能勝？”
“我軍雖有火藥，但無火器，故而不勝。”程昱答道。
“李典……讓李典來見我！”
曹操猛的起身說道，邊上的許褚連忙出去叫來李典，李典看到曹操醒了，大喜道“明公！你無礙否？”
“無礙……你細細和我說說，河北軍是如何擊敗你的！你的兵不少，對方有火器，你也有弓弩，為何一觸即潰？”
李典愣了一下，然後想了想說道“說起來……我軍與其說是敗在火器上，不如說是敗在了他們的短槍上。”
“短槍？”
“河北軍的火器上裝有槍頭，可以當短槍用，他們先是用火器轟擊我軍，然後就上前衝鋒，我軍被火器震懾，根本不敢抵擋，少數勇武之士也被他們用槍陣刺死，因此一觸即潰……”
曹操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此戰可有擒獲河北軍士？”
“有！”
“請過來，我要問話！”
很快，兩個被曹軍騎兵掠來的河北軍士押了過來。
“跪下！跪下！！”
許褚一手一個，將二人強壓著跪下，二人雖然想強撐，但哪裏是許褚的對手，不得不跪倒在地。
“好了，放開，爾等可認識我曹操？”
“當然認識，曹孟德！你老子我在廣宗當黃巾軍的時候，就見過你了！你請你老子來，可是讓我們在下麵幫你占個好位置的？”
“哈哈哈，說的好！這位兄弟是第四軍的吧？我是教導師的！等會我們一起下去幫這曹賊占個位置！”
曹操見二人看到自己如此泰然，不氣反喜，覺得馬子玉練兵果然有一套。
“大膽！”
“仲康住手……你是黃巾軍？昔日張角的部下？”
“沒錯！”
“馬子玉滅了你們黃巾，你不恨他？”
“恨？為什麽要恨？
大賢良師帶我們造反，為的就是讓我們窮人有口飯吃，求得是太平之世！
大將軍雖然殺了地公將軍和人公將軍，但繼承了大賢良師的遺誌，在大將軍的治下，我們窮人可以活下來，我感激大將軍都來不及呢！
曹操，你要殺就趕快殺！我還想快點投胎，等十八年後，再給大將軍當兵，幫大將軍打天下！”
“說的好！我雖然沒有加入過你們黃巾軍，但我也當過流民，要不是大將軍給了我一口飯吃，我早就餓死了！
曹操，要殺就殺，不要再囉嗦了！！”
視死如歸麽……
“死都不怕，難道就這麽怕和我曹操說幾句話嗎？
馬子玉欺淩天子，打壓士族，侵占百姓田地，難道你們都覺得這是對的嗎？”
“哈哈哈哈！曹操！你是不是傻了？老子要是在乎什麽天子，老子當年造反做什麽？”
“侵占百姓田地？曹將軍嘴裏的百姓恐怕是沒有我們這樣的窮人吧？
難道就該你們士族世世代代當人，我們這些泥腿子，世世代代都該做牛做馬嗎？
我知道你們恨大將軍，恨大將軍讓我們的孩子讀書，讓我們有做官的機會，讓他們懂的我們本應該是平等的人，而不是士族、黔首這兩種動物！”
“這就是你們願意為馬子玉效死的原因嗎？”曹操又問道。
“沒錯！隻有大將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自然願意為他效死！”
當人看……
隻是當人看嗎？
曹操歎了口氣，揮手讓許褚押二人退下，躺在**思索了起來。
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還大。
這絕非一句笑話。
在整個人類文明史中，大部分時間裏普通百姓和權貴都是兩種生物，權貴可以將黔首當牛羊一樣當成殉葬品，權貴可以因為客人不喝酒而斬殺敬酒的美人，權貴可以因為見不得窮人而將窮人趕到荒郊野外餓死山中。
滅門知府，破家縣令，說的可不是什麽極端例子，而是一個普遍現象。
曹操突然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因為出身閹宦，即使攀上了袁紹兄弟，依舊有不知道多少人看不起他。
他當時是多麽的不忿和憤怒，可仔細想想……他好歹是三公之子，那些普通百姓，麵對這個世道，又是多麽的絕望。
曹操的性格極為複雜，一方麵他可以為了私憤或私利，隨意屠城，一方麵他又會因為兵連禍結之下民不聊生，哀鴻遍野的場景而痛哭流涕。
雖然那個場景可能就是他下令屠殺造成的……
“明公！明公！！我要見明公！！！”
“是元直嗎？仲康，讓他進來吧。”
徐庶快步走了進來，對曹操說道“明公，這是馬子玉剛剛派人射進來的信！”
“信中何物？”
“信中是一張蓋了個大印的紙……”
“什麽大印？”
“徐州州牧印！”
“什麽？”曹操瞪大了眼睛，徐庶將信遞了上去，曹操看著鮮紅的大印，隻覺得胸口生疼。
“劉玄德……怎會敗的如此快？”
劉備當然沒有敗的這麽快，此時的劉備才剛剛帶著關羽往齊國而去呢。
這張紙其實是馬強按照朝廷留下的徐州州牧印底子重新刻的，要說真……那也算是真的吧。
曹操因為大敗，一時慌亂，倒也沒想到此節。
“明公，劉徐州即使沒有全軍覆沒，必然也是大敗，還是速速考慮退路為上啊！”
“元直，我心已亂，你說該如何？”
“留下老弱病殘在此拖延，明公帶大公子和精銳兵馬連夜回東郡，隻要能回到兗州，明公就還有希望。”
曹操點了點頭，說道“元直，你去傳令，讓眾人來見我。”
此時寨門已經被炮火擊碎，但曹軍憑借營寨和弓箭，河北軍一時也攻不下，戰事陷入了焦灼。
曹操將信件傳遞給眾人看，然後說道“劉備已敗，我軍野戰也失利，當速退！
何人願意斷後？”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曹仁站出來說道“孟德，我來斷後吧！”
曹操看著曹仁，麵有不忍，他看向朱靈問道“文博原籍高唐，難道不想留在家鄉嗎？”
朱靈頓覺心涼，知道曹操是想犧牲自己，他不敢不應，拱手道“正有此意！”
曹操又道“我留虎賁五十人，護你左右，如事不能為，也能護你回兗州！”
朱靈心中叫苦，這哪裏是護衛他左右，明明是監視他，不讓他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