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夏日蟬鳴, 粉紫色的天空，咕嚕咕嚕冒泡的橘子味汽水，是下課樓道間怦然心動的那個人。
還是赤誠, 熱烈, 坦**和少年人的無所畏懼。
——《小灰灰日記》
清晰的字句隨著風飄**進她的耳畔，癢癢的，像是羽毛在心尖上掃了一下。
陸慕傾別過視線，躲開他的目光, 隻是耳垂泛著些許粉色。
她小聲“哦”了一句, 裝聽不懂可心裏卻跟明鏡似的。
洛宴禮也不拆穿她，隻是輕挑眉梢, 低笑一聲:“灰灰放心好了。”
“哥哥心如磐石。”
“誰……誰多想了！”小姑娘聞言,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炸毛貓兒似的，反駁道。
“嗯, 沒多想，是哥哥主動報備。”
“這還差不多。”
陸慕傾輕抬下巴，亮晶晶的星星從眼睛裏跑出來，怎麽也藏不住。
洛宴禮要是敢在大學跟別的小姑娘走得近，她就跟他絕交！
班主任讓每個人都報名運動項目，回去之後，陸慕傾想了會, 還是報名了一個單搖跳繩。
她從小到大, 也就跳繩比較厲害了。
無意間瞥到薑橙，看到她報名了四個項目時, 陸慕傾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灰灰, 你說我還再報名一個什麽好？”
“聽說扔鉛球也挺好玩！”
“應……應該夠了吧？”她咽了咽口水, 有些震驚地說。
“老師說不限製項目數量呢, 那也行，再報名其他的就會時間衝突了。”
薑橙這才停止了繼續勾選對號的手。
陸慕傾從超市買了根跳繩，下午吃飯那會兒和體育課上，就一分鍾計時練習。
既然報名參加了，怎麽也得全力以赴，拿一個好名次。
洛宴禮他們班有一節體育課跟小姑娘的重合。
他幾乎二話沒說就走到了高一七班那兒，瞬間，成了全場的焦點。
午間的驕陽正是熾熱，簌簌地穿過樹梢，在少年的身上鍍了一層光暈。
他身形頎長，麵色疏離冷淡，鼻骨優越，柔軟漆黑的碎發微微蓋住眉骨，少年感十足。
黑白色的校服外套鬆鬆垮垮在他身上，拉鏈沒有拉到最上麵，筋骨分明白皙的脖頸微微露出，惹人注目。
少年慢慢走近，看到正在認真跳繩的小姑娘，如同高山白雪淡漠的眼底，才流露出些許淡淡的笑意。
陸慕傾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可還是繼續堅持跳完了一分鍾。
190個！
她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白皙粉嫩的臉上紅撲撲的，還布滿了一層晶瑩剔透的汗珠。
“哥哥！”
少年微微點頭，從兜裏拿出一張濕巾，骨節分明的手指撕開它，在小姑娘額頭擦了擦。
這一幕，不知被多少人看到了，滿是驚羨。
“原來洛學長也有這麽溫柔的時候！”
“讓我魂穿陸慕傾吧，謝謝。”
“洛校草對他妹妹真好。”
後半節課，兩人找了個比較偏僻無人的地方，練習跳繩。
確切的說，是一個跳，一個看加計數。
陸慕傾跳了一會兒就累得不行了，整個人癱在一旁的木質長椅上。
“我……我不行了哥哥。”
洛宴禮皺了皺眉，看著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無奈歎了口氣:“你這體力……”
“委實太差了。”
“我起不來了。”小姑娘幹脆擺爛徹底，整個人歪在長椅上，愣是一動不動。
卻偷偷側目瞄了他好幾眼。
哥哥怎麽還不過來。
下一瞬，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徹底被打橫抱起，她下意識地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哥哥，你幹嘛呀？”
“抱你。”
“啊？”
“不是累得起不來了嗎？”
“抱我家灰灰去吃飯。”
他邊說著邊公主抱著她往外走，渾然不顧其他人驚詫的目光。
可陸慕傾卻在他懷裏不停地動彈:“哥哥，你放我下來吧，那麽多同學呢！”
“多不好意思。”
“別動——”
不知是蹭到了哪裏，少年嗓音微啞，結實有力的手臂禁錮住她的雙腿。
呼吸都錯亂了幾分。
這下，她徹底一動不敢動了，黑亮剔透的瞳仁純良無害，訥訥道:“我……我不動了。”
說著，就裝死放棄抵抗，完全把腦袋藏進了他的懷裏。
她怕什麽！反正某人這個風雲人物都不在乎。
雲朵綿軟地掛在湛藍澄澈的天上，兩道影子交織在一起，在校園的林間小路走著，靜謐而美好。
後來他上大學去了，剩下的兩年，七百多天的日子裏，她無數次走過這條小道。
可抱著她的那個人，卻不在身邊。
—
運動會這天，氣溫是最近幾天以來最高的，熱浪連綿起伏地不斷湧來，席卷了整片空氣，慢慢吞噬。
參加項目的人聽著廣播的叫聲，陸續到了場地。
陸慕傾參加的陽光體育跳繩，是在室內。
她根據廣播喊的地點去了體育館。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兒的少年。
“哥哥，你怎麽來了？”
“看你比賽。”
他難得露出幾分笑，揉了揉她的腦袋:“好好加油。”
“我今天一定給你掙一個獎牌！”小姑娘握了握拳頭，信心十足。
也因為想要表現得好，跳的比往常快了很多。
裁判員說停的時候，她好似壓根沒感覺到累。
“陸慕傾，221個！本組第一。”
小姑娘聽到自己的成績後，跳繩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就要噠噠噠地向某人跑過去。
卻沒想到，踩到了跳繩，腳底一滑，整個人克製不住地向前撲。
“啊——”
她驚呼一聲地閉上了眼睛，卻在下一刻，撲進了一個清冽冷香的懷抱。
是熟悉的味道和安全感。
“嗚嗚嗚，哥哥。”小姑娘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又有些害怕地環抱住他的腰，硬是不放開。
洛宴禮沉默了一秒，像是沒反應過來，直到眼角的餘光，瞥到了成人禮那天的，那個女同學。
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的笑。
他大掌輕輕拍著小姑娘的後背:“灰灰，不哭不哭，哥哥抱住了。”
某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知道吃醋了，是個好現象。
陸慕傾瞄了門口好幾眼，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她才從某人懷裏出來。
臉上竟然是一滴眼淚都沒有。
任誰也能看出剛才是故意裝的。
“哎呀，哥哥，剛才我好像看到你那個同學了。”
“長得還挺好看。”
小姑娘漂亮靈氣的桃花眼眨啊眨地看著他，無辜又單純地說。
“誰？不認識。”
“哥哥眼裏隻有灰灰，灰灰最好看。”
兩句話，完勝！
這回答滿分，可以載入教學課本了。
陸慕傾輕哼了聲，挽著他的胳膊:“走，我們去給橙子加油去！”
“她報名了八百米跑，4×100，跳遠還有跳大繩。”
此時，操場的跑道上滿是歡呼聲，是高一男子A組的4×100米比賽。
一走出體育館，一眼就看到了穿著一身鮮豔的紅色運動服的少年，站在第四棒那兒。
懶散又不羈地笑著。
炙熱又耀眼。
而周圍時不時有歡呼聲響起:“江凜！江凜！”
她見狀，不由得感歎了句:“果然，男生長得好看，就是吃香！”
他接過接力棒的那一刻，眼角的餘光瞥見的陸慕傾，本來跑得很快的他，這下像是快馬加鞭似的，幾乎是幾秒轉瞬間，就衝到了終點。
熱烈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甚至不少女生過去送水，要聯係方式。
陸慕傾恰好回到了他們班級所在的那塊區域，笑著打趣:“男明星剛才跑得很厲害呀。”
“那可不？小爺帥麽？”
本來對這些搭訕，眉目間有些不耐煩的少年，也露出了幾分自戀又燦爛真誠地笑。
“嗯……還挺帥，不過還是我家宴禮哥哥最好看！”
“陸慕傾，小心我打你！”
說著，他就揮起拳頭，佯裝要打過去。
小姑娘立刻躲在了洛宴禮的身後:“哥哥救我！”
一片歡脫鬧騰。
江凜隨意擰開一瓶水，喝了幾口，水珠順著淩厲硬朗的下頜線往下滑，經過喉結，慢慢滑入衣襟消失不見。
懶散而張揚，性感而奪目。
這一幕，不知驚豔了多少人。
他眉眼間染上幾分不羈的笑:“不打了。”
舍不得。
最重要的是，有某人護著呢。
兩個少年短暫地視線交鋒了一瞬，又很快移開目光。
女子4×100緊接著開始。
隻是沒想到，卻出了意外。
薑橙跟三班的一個女生幾乎並肩快到終點，隻是卻被她故意一撞，整個人砰的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三班的那個女生奪得頭籌。
陸慕傾幾乎是立刻就跑了過去，把她扶起來，滿臉都是焦急:“橙子，你沒事吧？”
薑橙膝蓋處被擦傷了，依稀可見破了好幾塊皮，還有血跡。
她搖了搖頭，借力站起來:“沒事，就是那個把我撞倒的人！”
說到這兒的時候，滿腔憤怒。
此時，班主任老高也帶著班裏的同學走了過來，關切地問:“薑同學，你沒事吧？”
薑橙搖頭:“沒事，就是本來能拿第一的。”
“老師，我們看到剛才是三班那個女生，故意撞薑橙的！”
刹那間，老高和班裏的男生義憤填膺:“走！”
“去哪裏？”
“帶你們找回場子！我們班小孩怎麽能被人白欺負！”
班裏男生一個個地擼起了袖子，一副要幹架的樣子。
“就是，敢欺負咱們班女生，嫌活的長了！”
“老師，去打架帶上我們！”
難得的，這次聽到這群愛打架的皮猴子的話，老高沒罵他們，反而笑著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好！”
周圍幾個七班的女生，也被這種氛圍感染其中，陸慕傾扶著薑橙，遵從她的意願，跟了上去。
三班班主任是個小肚雞腸刻薄的人，聽說了此事後，死活不承認，反而一臉輕蔑:“那也是她自己倒黴，我班同學怎麽不撞別人，隻撞她呢？”
“這個第一，就是我班的，老高，你就繼續等著當你的倒數第一吧。”
誰不知道，每年高昌明帶的班，每次運動會總是倒數第一。
班裏也沒幾個同學參加。
今年甚至辦公室裏幾個老師，還下了賭約，調侃此事。
三班那個撞人的女生也是一臉的理直氣壯:“沒錯啊，是她自己沒站穩，怎麽就賴上我了，嫉妒拿了第一？”
“就是啊！”
“你們強詞奪理！”陸慕傾氣得臉都紅了，就差直接上去揍他們了。
沒想到的是，江凜直接一拳打了上去，漫不經心道:“不好意思，雖然我從不打女生，但你讓我破例了。”
緊接著，少年轉過身，陽光的陰影被切割成兩部分，映照在他臉上，“老師，我不會被您懲罰吧？”
老高揮著拳頭:“打得好！”
三班班主任氣得嘴差點歪了:“高昌明，你個暴力狂，你無視校規校紀！”
“誰讓你們班同學先欺負我班的小孩？”
“對不起，就算給校長寫檢討，我也看不慣你們這副嘴臉！”
他向來護短，再者本就是對方不對，把人推倒還倒打一耙。
總有什麽東西，比冷冰冰的規則和成績更重要。
那也是他做老師以為，內心所堅守的。
他班小孩永遠就是最好的。
“讓你們班撞人的女生道歉，不然這事不算完。”他堅持地說。
雙方僵持之下，最後無奈，撞人的那個女生被班主任淩厲的目光逼著，先低了頭，說了句:“對不起。”
薑橙見狀，冷笑了聲:“這個第一，就送你們了，我們不稀罕。”
說著，就一瘸一拐地轉身就走。
老高隨聲附和:“沒錯！我們不稀罕！”
他帶著班裏同學，回到自己班的場地，笑著誇了句:“以前從來不誇你們，其實在我心裏。”
“咱班小孩都是最棒的！今天……數學作業免了！”
“老高萬歲！”
歡呼聲和笑聲，洋溢在整個七班，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著笑容，熠熠生輝。
好像，青春不止有做不完的作業，和打瞌睡的課堂。
還有那份熾熱和感動。
最後運動會結束的時候，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高昌明的七班，拿了第一。
金牌13枚，銀牌18枚，銅牌9枚。
陸慕傾的跳繩拿了第一名，也得到了一塊金牌。
她笑眯眯地拿給洛宴禮看，“哥哥，我是金牌！”
少年揉了揉她的腦袋:“嗯，我家灰灰最棒。”
“那——能要個獎勵嗎？”小姑娘黝黑澄澈的眼睛眨啊眨，看著他，嗓音軟軟糯糯的，像是在撒嬌。
洛宴禮有些好笑地問:“灰灰想要什麽？”
“親我一口！”
陸慕傾話音剛落，身旁的人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他深呼吸了好幾下，沉默了幾秒後，才極為艱難地問:“要什麽？”
仔細看的話，少年如白雪的耳垂，點染了淡淡的粉色。
“逗你玩的！”
小姑娘清脆似銀鈴的笑聲傳來，洛宴禮這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小姑娘家家的，這個年紀最重要的，好好學習。”
“閑的沒事的時候，再想哥哥。”
“知道啦，其實——閑著沒事的時候，也沒想過你。”
洛宴禮:……紮心了。
—
五月份接近末尾，也意味著高三生即將迎來千軍萬馬的高考。
僅有不到兩周的時間，幾乎大多數人都繃緊了弦，隻有洛宴禮還向往常一樣，悠閑自在。
偶爾上課也會看看有關數學物理方麵的課外書。
高展和許燃邊刷著題，邊痛哭流涕:“人類的悲歡，果然不相通。”
“對了，洛宴禮，你到時候還去考試嗎？”
少年翻書的手指一停:“去體驗一下吧。”
“到時候給我家灰灰，傳授一下經驗。”
“陸慕傾距離高考，還早著吧？”
“不早了，還有不到八百天了。”
高展:“……”
學霸的世界，他不懂。
“哎，高一應該快文理分科了吧？”
他們正在這兒討論著，高一七班教室。
老高拿著一張文理分科表，走上了講台:“咱們這學期，馬上就要結束了，大家根據自己的興趣和擅長的科目，跟家裏人也商量一下，選文還是選理，慎重考慮一下。”
“雖說咱們學校，包括其他一些高中，會有重理輕文的傳統，這個沒法改變。”
他話鋒一轉，繼續道:“但是，老師希望你們都是遵從自己的內心做選擇，不然會很痛苦。”
“理科生很好，思維能力強，就業方向也廣，可文科也不差，誰說一定就沒有出路？喜歡什麽，就堅持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因為我始終相信，上天不會辜負每一個努力的人。”
“多的話我也不說了，我把這張表放班長那兒了，三天後收上來，大家考慮一下文還是理，在自己名字後麵打對勾就好。”
老高簡單交代了幾句之後，班裏同學開始討論紛紛。
江凜扯了扯她的辮子，隨意問道:“陸慕傾，你選什麽？”
“你理科成績很好，應該選理吧？”
小姑娘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其實，有一點點想選文。”
薑橙毋庸置疑，一定選文科，她愛寫作，討厭繁瑣的計算。
她一聽陸慕傾這麽說，立刻喜笑顏開:“我還以為咱倆要分開了呢，文科的話，還能在一個班呢！”
兩人沒注意到的是，江凜眼底深處劃過的一絲失落。
不過其實，對他來說，文理沒什麽區別。
他也毫不在意。
隻是相對來說，他的物理成績太過出彩，其他幾門副科平平無奇。
可沒人知道的是，當初他對物理也付出的心力最多，拚命地學到頂尖，幾乎次次不是滿分也是接近滿分的存在。
隻為了能給她講兩道題。
僅此而已。
至於真正喜歡的科目……沒有。
他無非是，想離她近一點。
哪怕隻是看著她的背影。
他吊兒郎當地扯了扯唇:“文科啊，也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