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你終於醒了。你可知,你這一覺,睡了多久?”熟悉的聲音,令慕連城有些不適應的轉動自己依然有些僵硬的脖子。

隨著他的轉動,一道人影,映入他的眸底。

然,在他看清那人時,雙眸卻猛地一縮,張口問:“藍若,你的頭發……”他的聲音,沙啞無比,開口之後,他才感到自己的喉嚨好似被火燒一般刺痛。

他大口的喘氣,眼底寫滿震驚。

他隻記得自己好似睡了一覺,為何醒來之後,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妻子的一頭烏發,也變成了銀絲?

慕連城的難受,讓桑藍若立即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給他喝時,還不忘將慕輕歌之前給的一粒溫補丹藥丟入水中。

丹藥入水即化,看不出任何蹤跡。

她將水端到慕連城身邊,將他扶起來,靠在床柱上,“來,先喝點水。”

慕連城伸出手,想要接過水杯。可是,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居然不聽使喚的顫抖。

桑藍若心中一痛,露出笑容,“我來。”她將水杯遞到他的唇邊,動作仔細小心的喂他喝水。

一杯水下肚,慕連城才覺得自己舒服了些,喉嚨裏那股灼燒感,也漸漸消失。

他用自己顫抖的手,握住桑藍若的手,激動的問:“藍若,發生了什麽事?為何你的頭發會變成這樣?我不過是睡了一覺……”

“連城,你的確隻是睡了一覺,現在醒來了,一切都沒事了。”桑藍若握緊慕連城的手,忍住淚道。

可是,她的回答,並不難滿足慕連城。

他努力回想過去,眉頭緊蹙。“不,不對!我明明是在戰場之上……我還記得……我中了埋伏……”

他陡然睜大雙眼,臨死前的畫麵全數回到了他的記憶之中。

他愣住了,震驚得呢喃:“我已經死了……”

“不!你沒死!你現在已經活過來了!”桑藍若抬起頭,看向他,大聲的道。

慕連城俊美的五官上,浮現出一絲痛苦。他緩緩轉頭,看向桑藍若,用顫抖的聲音問:“藍若,告訴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明明死了,現在卻還活著?為什麽你的頭發會變成這樣?我們在哪?慕家軍呢?爹呢?連蓉呢?還有我們的歌兒,我們的孩子,她現在又在何處?”

大夢初醒,生死顛倒。

他心中,有著太多太多的疑問。

“連城,你別急,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桑藍若擔心的看著他,怕他太過激動。

慕連城點頭,“我不急,我不急,你說,我聽。”

房外,天色已經變暗,星辰懸掛於空,璀璨絢麗。慕輕歌一直站在院中,她那一身妖冶紅色,即便是在夜色下,也同樣能吸引人的目光。

她遙望星空,在心中默默計算。

慕連城醒了,還需要恢複幾日,才能承受得住傳送陣的壓力。這段時間,梅子仲四人也應該從丹道院趕到了。

當初說好的,借著這個機會,大家回臨川看看,自然不能食言。

慕雪舞走過來,對她道:“老大,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這裏守著。”

慕輕歌搖頭,“不必,我不累。”

“那你也要吃點東西吧。”慕雪舞蹙眉道。

慕輕歌還是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她對慕雪舞道:“母親到現在都沒出來,恐怕是在向父親解釋一切。這二十多年的事,解釋起來,一日一夜也難以說完。等父親聽完之後,恐怕也沒有精力了。也罷,今日應該無事,我們先各自回去休息,不要打攪他們。明日我再來替父親診脈。”

“好,都聽老大的安排。”慕雪舞順從的道。

姐妹二人一起離開了院落,而此時,在房中,慕連城聽著桑藍若的敘述,整個人已經陷入了呆滯。

二十多年……

因為他一個人,都給慕家帶來了什麽?

老父,孤女,遺孀!

他沒有權利去責怪桑藍若的所作所為,因為,他能理解桑藍若的選擇。這一切,都並非是她當初所願,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桑藍若抬起手,摸著自己的鬢角,緩緩的道:“我欠歌兒的太多,如今不過是頭發變白罷了,又有什麽關係?”

歌兒,他的歌兒,他的骨肉!

慕連城放在被褥上的雙手,緩緩捏緊,骨節都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的樣子,令桑藍若心疼得難以複加,她雙手覆蓋在慕連城的大手上,淚水從眼眶滴落。“連城,你不要這樣。你若是怪我怨我,就盡管罵出來好不好?你這般隱忍,我的心好痛。”

慕連城的視線,緩緩移動。

終於,泛紅眼眶中的視線,落在了桑藍若的身上:“我不怪你,也不怨你。隻恨我自己誤中陷阱,命喪黃泉,才惹來這後來的事,苦了我的歌兒,苦了你,苦了父親,苦了連蓉,也苦了我那兩個未曾謀麵的孩子。”

“連城!”桑藍若將慕連城緊緊抱在自己懷中,哭著道:“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你也放下好麽?”

淚水,從慕連城眼中流出。

他是軍人,從來都是流血不流淚。而此刻,他死而複生,被妻子抱在懷中,他卻再也忍不住,任由自己淚水無聲落下。

……

第二日,清晨。

慕輕歌與慕雪舞一起來到了桑藍若的院子前,兩人走進其中,便看到桑藍若紅著眼眶走出來。

慕輕歌皺眉,問道:“你不會哭了一夜吧?”

女兒語氣中的不悅,讓桑藍若心中一暖。她又不傻,怎麽會聽出女兒的擔心?她笑道:“沒有,隻是今早起來,與你們父親說了會話,一時觸景生情罷了。”

慕輕歌輕點頜首,神情中的不悅消散了些。

“娘,爹怎麽樣?我……我們可以去看看他麽?”慕雪舞有些忐忑的道。

雖然,她這二十多年來,也算是在父親身邊長大,可是她的父親可從未知道有她這個女兒。

桑藍若點頭,“就是要叫你們進去,你們父親想要看看你們。”

慕輕歌和慕雪舞對視一眼,一起朝房中走去。

進了房,慕輕歌和慕雪舞一眼便看到了靠著床柱而坐的慕連城。他身上,穿著一身白衣,十分樸素。

然,便是這麽素淨的長衫,穿在他身上,也能襯托他的鐵血英姿。他的眉色很濃,如今配上那雙如深潭般的眼眸,更是令人覺得神采俊逸。

兩個女兒,在打量著慕連城,慕連城也同樣在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

他撐著床柱站了起來,用力邁出步子,當他邁出第一步後,那張英挺俊逸的臉,浮現出激動之色,加快速度,來到慕輕歌和慕雪舞麵前。

“你是歌兒,爹的歌兒。”慕連城看向慕輕歌,聲音顫抖的道。

在慕輕歌輕點頜首後,他才輕移視線,看向慕雪舞,哽咽的道:“你是……雪舞。”

“爹!”慕雪舞充滿喜悅的喊了一聲。

這一聲呼喚,撞擊著慕連城的心口。他抬起雙臂,將兩個女兒攬入自己懷中。

這一抱,慕雪舞還好,但慕輕歌卻有些不適應。

然,隻是在一瞬之後,她有些僵硬的脊背,就被慕連城在他耳邊的一句,“我的歌兒,爹對不起你。”給軟化了。

慕輕歌感到一股熱氣,從胸口升起,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父親!”這一聲,叫得心甘情願,好不別扭。

聽到兩個孩子對自己的稱呼,慕連城將兩人再摟緊了些。

他看向桑藍若,對她道:“藍若,來。”

桑藍若強忍住眼中的淚水,走過去,與父女三人抱在一起。

家人重聚,自然是歡喜的。過去的喜也罷,悲也罷,苦也罷,傷也罷,痛也罷,都已經通通過去。

中午時分,桑舜王過來,慕連城也是按照規矩,向這位嶽父大人磕頭敬茶。

“歌兒,你父親的身體如何?”桑舜王受了女婿的一拜之後,才向慕輕歌問道。

慕輕歌淡淡笑著,“外公放心,父親的身體已無大礙。隻是,他畢竟剛剛醒過來,還需要仔細調養一番。”

“好。”桑舜王點了點頭,感歎的道:“你們父親醒了,是不是也要回臨川,看看你們爺爺?”

“爹……”桑藍若走到桑舜王身邊,欲言又止。

桑舜王卻笑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都多養你這麽多年了,你也該回夫家了。”

“父親。”慕連城也覺得有些慚愧。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桑舜王擺擺手道:“你們不必在意我。若我不是桑家的家主,我也想跟你們回去見見我這位親家。去吧,回去吧。”

……

半個多月後,慕連城的身體恢複情況,超出了慕輕歌的預料。

因為慕連城的歸鄉心切,慕輕歌沒有等到梅子仲四人同行,隻好留下足夠的靈石放在桑家,等他們到了自己取來,返回臨川。同時,也留下了話,告訴他們,到臨川再聚。

通過古巫國的那個傳送陣,慕輕歌一家四口重返臨川。

沒有停留,慕輕歌找出小彩,直接帶著家人飛回了秦國。

當洛都的城牆出現在慕連城和桑藍若的視線中時,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都出現在他們心間。

“到家了!沒想到,我慕連城有生之年,還能再次回到這裏。”慕連城感慨萬千,將桑藍若的手,握得緊緊的。

夫妻二人,並肩站在一起。

慕輕歌收回小彩之後,與慕雪舞一起站在他們身邊。

摘下耳釘,慕輕歌恢複了女身。

她對父母道:“我們走吧。”

慕連城幾不可查的點頭,邁出步子,向洛都的城牆走去。

他每走一步,都邁得極穩,他的視線,不願錯過四周絲毫的風景。這些景色,有一些與他記憶中的重疊,有一些卻毫無印象,顯然是後來才有的。

秦國,早已經是二等國。

這幾年,洛都的規模又要擴大了些,市集人流也更加的繁茂。

慕輕歌四人剛走到城下,守城的士兵就一眼認出了她,激動的大喊:“是小爵爺!是小爵爺回來了!”

緊接著,聞訊而來的士兵,列成兩行,為慕輕歌開路。

與進出城的百姓們一起高呼:“恭迎小爵爺回都——!”

“恭迎小爵爺回都——!”

這樣的畫麵,慕雪舞已經見過一次,自然是見怪不怪。但是,卻震撼了慕連城和桑藍若。他們不知道,慕輕歌在這些秦國的將士和百姓心中,竟然有著這樣的地位,擁有如此之高的民心。

“歌兒,這樣會不會太招搖了?”以前的經曆,還深刻在腦海之中。慕連城擔憂的看向慕輕歌。

慕輕歌卻不在意的笑了笑,對他道:“父親放心,今非昔比。如今我們慕家,在秦國,或者說在整個臨川,都不會有人再敢打主意。”

因為,慕府有她這位慕小爵爺!

慕輕歌的回答,令慕連城詫異。桑藍若倒是從慕雪舞那裏聽過一些,隻是,因為慕輕歌在臨川的經曆,她也是不甚清楚,所以也沒有對慕連城詳說。

慕輕歌沒有多解釋,隻是道:“不過,為了避免麻煩,我們還是直接到慕府吧。”

說罷,她的身周升起一道金光,將三人一起圈入其中,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把原地的百姓和將士,都嚇得不輕。

再出現時,四人已經站在了慕府之中。

眼前,就是慕雄如今居住的院子。

慕輕歌解釋道:“我知道父親急於見到爺爺,所以就直接到這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那月亮門後,傳來祖孫二人的對話。

“爺爺,你這水是不是澆多了,這葉子可都耷拉著,沒精神了。”說話的,是自願留在臨川陪伴慕雄的慕翊塵。

“臭小子,那分明是缺水了,才會無精打采的。”慕雄的聲音隨後傳來。

聽到著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慕連城身子一顫,雙腿猛地跪在地上,朝著月亮門大喊:“爹,不孝子連城回來了!”

門內的慕雄一怔,手中拿著的小鏟子滑落在地,雙眸睜大,眼中浮現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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