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孤島,那小小的孤島四周,早已被渾濁髒汙的海水混雜著血液汙染,將這一片海水的顏色變得發黑。

無數靈獸屍體都躺在岸上,似乎,一場大戰剛剛而過。

龍牙衛們黑色的戰袍上,沾染了靈獸的血液,但他們卻好似不覺得髒汙般,一個個蹲在地上,用手中慕輕歌特製的軍刀小心的剔著靈獸身體上最美味的肉。

就連幼荷與花月兩個女生也不例外,專注的樣子,比起龍牙衛來,有過之而不及。

“差不多了。”花月站起來,手中的葉子上,放著堆在一起的肉絲。她嘴角的笑容很甜,天生嬌媚的眸中也帶著欣喜。

幼荷將最後一絲肉剔下來,同樣放在手中葉子上,站了起來,對花月道:“我也好了。”

兩女相視一笑,便一起走到離沙灘最近的石塊上坐下。

之後,兩人才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個用靈石打造的鳥窩。鳥窩不大,隻有巴掌大小。被靈氣纏繞的中心,躺著一隻毛茸茸的雛鳥。在它的身邊,還有一些還未吃完的鮮果。

“我看看你的。”花月將脖子伸過來,在幼荷手中捧著的鳥窩中看了一眼。

之後,收回眼神,花月期待的道:“這兩個小東西,不知道何時才能成長,帶著我們翱翔於空。”

幼荷用手拿起一根肉絲,遞到雛鳥嘴邊,細心的喂食。“會有那一天的。”

五百龍牙衛們,也都與她們一樣。

登上這個孤島已經有半月,他們白日裏除了擊殺靈獸,就是飼養他們破殼而出的飛行靈獸。每日,都以靈果和靈獸的肉喂養,用靈石給它們築巢。那細心的模樣,就像是照顧自己的血親骨肉一樣。

或許是受了慕輕歌的影響,他們這些人從不把它們當做是工具,而是當成了夥伴。

到了晚上,他們便進入修煉狀態,不斷的積累和壓縮自身的靈力。修習從上古遺跡中得到的功法,還有星始步。

離岸邊較遠的一片樹林中,一棵粗壯的大樹上,白矖懶洋洋的躺在樹枝上,昏昏欲睡。吃飽後犯困,這是很自然的事。

自那日慕輕歌提醒之後,她就在這片海域中,專挑一些等級高的靈獸來吃。

這也就是為什麽龍牙衛在小島殺戮這麽久,卻一直沒有引來更厲害的靈獸原因。因為,更厲害的靈獸都被白矖吃進肚裏了。

離得更遠的靈動期靈獸,就算聞到了血腥味,恐怕一時半會也到不了。

岸邊的殺戮,影響不到島中內部。

在慕輕歌閉關的山洞外,已經搭建起了好多帳篷,供龍牙衛暫時休息。能容納百來人的山洞,被他們自動讓出,留給了慕輕歌、白矖、幼荷花月幾位女子居住。

銀塵則守在洞口,為慕輕歌護法。

岸邊,龍牙衛們已經全部從沙灘返回,各自坐在一旁休息,喂養靈獸。

突然,攀在樹上睡覺的白矖,突然睜開了雙眼。她那雙眼眸深處閃過一道紫金色的光芒。

接著,她身影一閃,在樹枝上消失。化為一道白光朝岸邊落去。

刺眼的白光,落在沙灘之上,化為人形。

她的出現,讓龍牙衛們紛紛警覺起來。

將各自的靈獸收好,他們站起身,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怎麽了?”墨陽走到白矖身邊,沉聲問道。

白矖遠眺前方,輕揚了一下下巴,“有人過來了。”

有人!

墨陽雙眸微縮。

他注意到了白矖話中所用的詞匯。她是說有人,而不是有靈獸。

在苦海之上,人族本就很少。突然出現人,到底會是什麽來頭?

“全員戒備!”墨陽一聲令下,五百龍牙衛紛紛進入了戰鬥狀態。有一名龍牙衛則翻身藏入了隱秘的草叢之中,暗中注意著一切。

一旦有什麽不對,將有他負責返回向慕輕歌匯報一切。

幼荷與花月也是站了起來,小臉上滿是警戒和嚴肅。

白矖雙手負在身後,站在沙灘上。

在她腳下,是被靈獸血液浸染的血色沙灘。她一身白裙矗立在血液之上,顯得格外的醒目,遠遠的,就被人看在眼裏。

啾——!

一身清亮的嘯聲,由遠至近傳來。

闖入眾人視線之中的,便是天邊快速移動而來的一大片‘烏雲’。

在‘烏雲’的最前方,有一粒青光,那些烏雲仿佛是追隨著‘青光’而來。

當‘烏雲’漸近時,站在小島上的人們才看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什麽‘烏雲’,而是幾十隻飛行靈獸。

而那裏‘青光’是一隻體態修長,優雅的青鳥。

然,讓岸上眾人眸子一縮的不是這些飛行靈獸,而是站在飛行靈獸上麵的人!

人!真的是人!與他們有著一樣的外表特征,而不是像海妖那樣猙獰的麵孔。

尤其是坐在青鳥背上的那素衣女子,那種天生的優雅和高貴,宛如從天而降的女神,纖塵不染,純淨如雪。

即便還未看清楚她的相貌,也能在心中肯定的判斷,這是一名難見的絕色美女。

白矖的視線,也落在了青鳥之上。

青鳥上的素衣女子,讓她隱隱蹙眉。

‘靈動中期。’隻一眼,白矖就看出了素衣女子的修為深淺。

素衣女子所騎的青鳥,在到達小島時停下。她身後的百人武士也都停了下來,沉默的等待著。

湊近了,島上眾人才看清她的樣子。

倏地,看清她模樣的人都是心頭一撞,窒息了一下。

她很美,美得讓人心靈震撼。

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世間一切的虛假偽裝。仿佛任何人,都無法麵對擁有這麽一雙眸子的主人撒謊欺騙。

她的美與白矖不同,也與慕輕歌不同。

白矖冷豔妖嬈,帶著一種誘惑纏綿的妖氣。她則是素雅高貴,帶著聖潔純淨不容褻瀆一分。而慕輕歌呢?

慕輕歌的美是濃烈的,帶著狂狷逼人的氣勢。

她的美如驕陽耀眼,又如皎月清輝,無論處於何地,總能輕易的成為視線的焦點。在她麵前,仿佛所有的美人,都變成了陪襯。

唯一能與她抗衡的,隻有司陌。

兩人相處時,那種唯我獨尊的光芒隻會相互糾纏,不會互相碾壓。

島上的人驚豔,天上的人,也陷入震驚。

與島上的龍牙衛們不同,他們震驚的是,什麽時候在苦海上,冒出這麽一支強悍的人類。看看這堆積在小島邊上的靈獸屍體,至少有幾千隻。還有那飄遠的血腥味,連他們都聞到了,才匆匆趕來查探究竟。這些人,到底進行了多久的殺戮?

而且他們身上的氣勢,似乎絲毫不必自己差!

這個感覺,讓飛行靈獸上的武士們,都不自覺的緊繃起來。

青鳥背上的素衣女子,神色淡淡的掃過那些靈獸屍體,又掃了一圈島上的龍牙衛等人,最終落在了白矖身上。

感覺到視線的打量,白矖露出一絲冷峭的媚笑。

笑容中,帶著一絲輕蔑。

這讓素衣女子眸中隱隱一縮,‘此人好強!’

白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素衣女子立即判斷出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我叫樰琊,來自遺族。”沉默之後,她自報家門。

遺族!

白矖眸中劃過一道暗光。

她曾經在慕輕歌那裏聽過這個詞,也知道這個詞代表了什麽。

遺族的人?

墨陽心中一跳,暗中對藏於暗處的人打了一個手勢。後者會意。立即向島中跑去。

他沒有用靈力,而是用了星始步。自然沒有驚動到任何人。

“遺族的人來這裏幹什麽?”白矖唇角輕勾,雙手環抱在胸前,整個人慵懶嫵媚。

這媚態,同樣蠱惑著飛行靈獸背上的武士,吸引著他們的視線。

“順著血腥味而來。姑娘是何人,為何在此製造殺戮?”樰琊淡淡的回答。話雖如此說,但白矖卻看不到她眼中有任何對這些靈獸的同情。

似乎,她隻是在找一個話題,方便聊下去而已。

白矖笑道:“我們隻是路過之人,在此休息幾日罷了。這些靈獸不長眼,想要以我們為食,實力不濟,自然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原來如此。”樰琊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她的語氣中,根本聽不出來她心中真實所想。

仿佛,她整個人就像是戴著一副麵具一樣,阻隔了所有人的窺探。

白矖最厭惡的就是這種感覺。

好像和她說話的是一具雕像,而不是人一般。

第一印象,就讓她失去了對樰琊的好感。她神情微冷,不耐煩的道:“既然知道了,就哪來的,回哪去吧。別在這裏礙事。”

“放肆——!”

樰琊還未開口,她身後的百名武士便同聲齊喝。

這一聲怒吼,讓白矖眸光一暗,紫金色的光芒在眸底湧動。

“住口。”樰琊出手製止了屬下的越矩。

她身後的百人沉默下來。

這才讓白矖眸光神色稍微緩和。

樰琊又道:“見過主事之人,我自然會走。還請姑娘引薦。”

她的話,讓白矖臉色一變,墨陽的眸光也暗了下來。

“我就是主事之人。”白矖沉聲道。

她的話,並非沒有說服力。因為她是此地實力最強的,自然可以擔任領導之位。更何況,墨陽一直沒有反駁,隻是站在她身側微微落下一步的位子。

白矖的話,卻讓樰琊輕輕笑了起來。“姑娘不用欺瞞我。若姑娘是主事之人,怎會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這裏?為何他們眼中對你又並無恭敬之色?”

話音落,龍牙衛們,都悄悄握緊了自己的兵器。

氣氛,一下子陷入僵持之中。

……

報信的龍牙衛終於來到慕輕歌閉關的山洞前,他一出現,盤膝守在山洞外的銀塵就睜開了血眸。

“出了什麽事?”銀塵開口問道。

龍牙衛神情嚴肅的道:“遺族的人來了。”

遺族!

銀塵雙眸微眯了一下。

正在他思考要不要因此去驚動慕輕歌時,一襲紅衣錦袍,姿容絕豔,雌雄莫辯,狂狷瀟灑的慕輕歌便從洞中走了出來。

見到她,龍牙衛眼中迸發出無限崇敬,單膝跪地行禮,“小爵爺!”

“起來吧。”慕輕歌隻是隨意一說,可是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卻自然而發。

慕輕歌出關,銀塵也跟著站了起來,自動站到了她的身後。

“你剛才說誰來了?”慕輕歌問道。

提到正事,龍牙衛趕緊神情一凜,“是遺族的人,共來了百人,由一名女子帶隊。那女子名字叫做樰琊。”

“樰琊?”慕輕歌口中低喃這個名字,雙眸緩緩眯了起來。

樰琊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在塔麗薩口中,就不知聽了幾遍。

塔麗薩與樰琊似乎有些積怨,還曾讓慕輕歌替她報仇,教訓樰琊。當然,慕輕歌沒有答應這麽無聊的事就是了。

不過,她對樰琊的身份卻有著濃厚的興趣。

遺族公主,還是遺族南方將領的繼承人。名與權,她都有了。可以說,是在苦海這個海域上,集三千寵愛為一身的人物!

“走吧,過去看看。”慕輕歌揚了揚下巴,提步而行。

三人朝著小島岸邊而去。

而此時,在小島岸邊,兩方的對峙,陷入了一種僵局之中。

樰琊的一眼看破,令白矖很不爽,也讓墨陽高度戒備起來。

苦海勢力,不比臨川勢力。

他一定要萬分小心,不能招惹麻煩。

“樰琊隻是想見一見主事人,這有何難呢?”樰琊緩緩開口,她如雲如煙的聲音,似乎驅散了一絲僵持。

白矖冷冷一笑,不屑道:“你有話盡管說就是,我們的主事人又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既然被看破,白矖也懶得再裝腔作勢。

樰琊卻不放棄的一笑,“這裏也算是我遺族的領域,有客來訪,主人親**問,客人又怎好矜持不見?”

話是好話,可是為什麽聽上去覺得別扭?

其中隱隱藏著的諷刺之意,似乎已經透露了樰琊並非是和善之人。

白矖氣息一冷,厲聲道:“滾!不管你是遺族還是什麽族,若是再繼續糾纏,我就殺了你。”

唰唰唰——!

兵器出鞘之聲在樰琊身後響起。

顯然,白矖的威脅惹怒了遺族的人。

遺族的人亮兵器了,龍牙衛也不甘示弱,紛紛抽出自己兵器,與天空中的遺族之人形成了劍拔弩張的局麵。

“都住手。”樰琊開口,再次阻止了爭端的發生。

“把兵器都給我收回去。”與樰琊開口時,一道冷峭的聲音也從島內傳來。

這聲音一出,龍牙衛們沒有片刻猶豫,紛紛收回兵器,就連白矖也收斂了氣勢,轉身看向後方。

樰琊眸中閃過淡淡的異色。

人未至,一句話卻具有如此威嚴,讓手下的人不敢違抗,這樣的效果,不僅僅是主仆關係可以做到的。

‘看來,這些人對主事之人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和信服。’樰琊眸色微斂,心中若有所思。

“把兵刃放下。”樰琊低聲吩咐了一句。

這是她第二次吩咐,她身後的百人才帶著不甘勉強收回了兵器。

同樣的命令,兩個不同陣營的雙方,高下立見。

突然間,樰琊心中升起了一絲期待。

期待著看看,是什麽樣的人,能夠讓這些實力不低,氣勢桀驁的人俯首聽臣。

她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這時一抹耀眼的紅闖入了她的眼中,進入了她那雙明亮清澈的雙眸。

“小爵爺——!”

慕輕歌一出現,沙灘上,除了白矖之外,所有人都單膝跪地,低下了自己的頭。

那齊聲高喝的氣勢,絲毫不必剛才遺族的百人差。

甚至,遺族剛才的氣勢,與此刻的龍牙衛們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他們,心中隱隱藏著較勁之意!

“都起來吧。”慕輕歌隨意的說了一句,朝著白矖走去。

“輕歌,你出關啦?”白矖身上戾氣盡散,露出笑容迎向慕輕歌,親昵的挽住了她的手臂。

慕輕歌輕‘嗯’了一聲,抬頭看向了騎在青鳥上的樰琊,還有她身後的百名遺族武士。

樰琊一直觀察著慕輕歌,從她出現開始,她的情緒就有了浮動。

在慕輕歌麵前,她感覺自己似乎變得黯淡,氣勢受到了壓製。這種感覺,仿佛是與生俱來的,與骨血相溶,不容違抗。

‘天底下,居然還有如此俊美如妖,氣勢狂傲的男子?’樰琊在心中驚歎。

慕輕歌身上的那種傲氣,並不是驕傲,也不是自負。而是一種不服於天,唯我獨尊的強悍氣焰。

這種氣勢,屬於天生的王者,能折服眾人。

樰琊仿佛靈魂深處被震了一下。

而她身後的百名遺族武士,也都在慕輕歌出現時,氣息一滯。

在慕輕歌麵前,他們的優越感似乎全部消失,變得卑微起來。她的氣勢,超越了她自身的美貌。

當你折服在她氣勢之下後,才會猛然察覺,她不僅氣勢驚人,就連容貌也是驚人的美。

他們看慣了樰琊清淡之美,猛地撞見慕輕歌濃烈的美,隻感到自己視覺受到了猛烈的撞擊。

“遺族公主,樰琊。”慕輕歌看向樰琊的眼神一片平靜,沒有驚豔,也沒有其他。

“你認識我?”慕輕歌的話,讓樰琊詫異。

慕輕歌淡淡一笑,“不認識,隻是從塔麗薩的口中聽過。”

慕輕歌的實言相告,讓樰琊微微一笑,“原來是她。看來,你們是從海妖族的領域過來的。”

同樣的,樰琊也從慕輕歌的話中判斷出一些信息。

慕輕歌沒有隱瞞,點頭道:“不錯,剛剛經過了海妖族的領域。正打算經過遺族領域,前往中古界,不知樰琊公主可否行個方便。”

直言借道。

慕輕歌的坦率,讓樰琊嘴角的笑容更加明顯。“能從海妖族的領域通過,看來你們本事不小。但既然你聽過遺族,也就應該知道,我們很排斥外人。或許我們不會像海妖族那般蠻橫無理,見人就殺。但是借道……”

她沒有說完,隻是搖頭淺笑。

慕輕歌也沒有惱怒,隻是笑道:“隻是借道罷了,不會打擾到遺族半分,為何非要弄得大家都不開心呢?”

她的話,讓樰琊笑容緩緩收斂,問道:“看來,閣下是打算,不借道便強闖了?”

慕輕歌淡淡一笑,“樰琊公主也可以這麽理解。”

樰琊一愣,突然輕笑起來。

似乎,她在笑慕輕歌的天真,笑她的無知,笑她的狂妄。

笑罷,她問:“你有多少人?又知我遺族有多少人?強闖,你闖得過麽?莫要覺得我看不起你,這些隻是實話罷了。”

她的語氣中,的確沒有含著諷刺挖苦之意,就如她所說,她隻是在闡述事實。

慕輕歌嘴角咧了咧,沒有說話。

白矖附在慕輕歌耳邊說,“這個女人我看著不喜歡,能不能吃了她。”

慕輕歌睨了她一眼,低聲問,“前幾日還未吃飽麽?”

白矖翻了個白眼,不再說話。

“我勸閣下要麽原路返回,要麽繞道而行。我遺族不會輕易借道,亦不會與外界之人接觸。今日我是為了尋血腥源頭而來,事已了解,我便回去了。若閣下不聽勸,強行繼續進入,那麽到時候你我隻能兵戎相見。”樰琊對慕輕歌道。

“多謝樰琊公主提醒。”慕輕歌噙著淺笑。

她的表情,讓樰琊看不懂,猜不透她這句話是何意。這還是她碰上的第一個看不透之人,她不僅皺了皺眉。

“我們回去。”樰琊對遺族的武士們吩咐了一聲。

“樰琊公主我們這就走麽?”離她很近的一名武士,不甘的道。

樰琊看了他一眼,又扭頭看向慕輕歌。

她臉上淡淡的笑容,仿佛寫著‘慢走不送’四個字。

收回視線,樰琊低聲道,“他們不簡單,我們這些人不是對手。”按照遺族的規矩,遇到外來人,直接驅逐。

然,他們顯然不是對手,那麽就隻能先禮後兵。

說話的那名武士,看了看小島上的龍牙衛,五百人氣勢絲毫不比他們弱。

而且,在數量上,還有著如此明顯的差距,的確不是能強行驅逐的。

將不甘藏在心底,他們隻能聽從樰琊的話離開。

可是,就在他們準備撤離時,前方海域突然翻起高約百丈的巨浪,急速的朝著小島而來。

樰琊身下所騎的青鳥突然哀鳴一聲,直接朝著海麵墜下。

突來的變故,讓樰琊身子一斜就從青鳥背上落下。

不僅僅是她,騎在飛行獸背上的百名遺族武士也紛紛墜落,他們身下的飛行靈獸可沒有青鳥那麽好運,在下墜半空就爆炸成了一團血肉。

就在樰琊即將落入水中時,慕輕歌沉聲吩咐了一句,“救人。”

話音一落,她人就衝了出去,躍入半空,接住了樰琊的身子。龍牙衛們也紛紛躍出,搶在遺族武士落水之前,將他們接住拋上岸。

樰琊隻感到腰間一緊,就被拉入一個帶著好聞氣味的懷抱。

她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居然被慕輕歌抱在了懷裏。

慕輕歌清透平靜的眸光從她臉上掃過,沒有絲毫停留,亦沒有在救了她之後,向她炫耀。

樰琊一愣,在這個俊美男子麵前,她似乎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容貌平庸。

隻是,還未等她想清楚這個問題,她就離開了慕輕歌的懷中,站在了岸上。

剛站定,白矖就插入了他們兩人之間,隔開了兩人。

“小青!”樰琊看到墜入海水中的青鳥被龍牙衛打撈起來,身上的羽毛都被海水浸染,狼狽不堪,沒了之前的仙氣飄飄,不由得叫了一聲。

其他的遺族武士也都被龍牙衛救了回來,然他們的坐騎卻都死得幹幹淨淨。

“那道巨浪有問題。”慕輕歌凝著不斷向小島靠近的巨浪,沉聲道。

白矖也凝重的道:“氣勢很強,不是對手。”

“定是深海中靈動期巔峰的靈獸老怪,是血腥味將他吸引過來了!”樰琊快速的道。

靈動期巔峰的靈獸老怪!

這個消息可真是不好啊!

慕輕歌眸光微沉,抿唇不語。

如果不阻止,恐怕這恐怖的氣勢會將整個小島連同他們都碾壓成粉塵。

可是,要阻止的話,要如何阻止?靈動期巔峰的靈獸,怎麽殺?

“先退。”在沒有想到辦法解決這個棘手問題時,慕輕歌隻能吩咐撤退。

眾人沒有猶豫,誰也不想在這強悍的氣勢中繼續多留。

慕輕歌的人,樰琊的人,都匯集一處,朝著島內退去。

可是,當他們退了一段路後,卻發現,整座小島仿佛已經被那道恐怖的氣息籠罩,無論走到哪,都無法逃脫。

眾人在一處空地上停了下來。

這個地方,依然可以見到海麵上的情況。

“沒有退路了。”樰琊咬牙道。她平靜的表情中,終於有了變化。凝重,焦急,緊張,屬於人的情緒,在她臉上呈現。

“哼!都是你們在此爛殺靈獸,引來了老怪!”強大的恐懼之中,一名遺族的武士恨聲的道。

他們,都是被這群外來人連累到如此境地。

“不許再說。”樰琊斥道。

她要比遺族的其他人看得更明白如今的處境。

眼下,絕不是相互抱怨的時候,麵對如此強敵,隻有相互合作,才有逃生可能。若不然,無論是誰,都得死在這裏。

“嗬,笑話。靈獸來了,我們不殺,等著被殺麽?何況,沒有誰請你們來,是你們自己過來的。這裏不是你們遺族的海域麽?怎麽不去驅逐這靈獸?”白矖譏諷的說了一句。

這話諷刺得遺族的武士無言以對。

樰琊看向慕輕歌,認真的道:“我覺得,如今我們需要合作。”

慕輕歌轉眸看向她,眸光微動。

白矖不滿的嘀咕了一句,“之前借道還言之鑿鑿的劃分界限,如今有了劫難,就要開口合作了麽?”

她的話,不偏不倚的進入了樰琊耳中。

慕輕歌自然也聽見了,但也沒有說什麽。

她心中知道,合作是必然的。

但也不會阻止白矖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

“若是能過了這一關,看在合作的份上,我可以作為擔保,請求父王讓你們借道離開。”樰琊做出了承諾。

她這一反應,讓白矖一愣。

慕輕歌也投來了幾分欣賞。

起碼,眼前這個女人不是空有高傲,而沒有腦子。她清楚的知道如今的處境,為了保證最高契合度的合作精神,可以當機立斷的開出準確的價碼。

且,她也沒有把話說死,隻是承諾了一個機會。若是遺族的族王堅持不同意借道,她也不算食言。

聰明的人,向來都會得到認同。

慕輕歌意味不明的一笑,向樰琊伸出手,“合作愉快。”

樰琊茫然的看向那隻向她伸出來的手,不明白慕輕歌的意思。

慕輕歌勾唇笑了笑,直接抓住了樰琊的手握了握,在她緊張得要抽回自己手時,又突兀鬆開。

樰琊被她的行為愣住,但又不見她眼中有任何輕薄之意,這才將此事暫時撇在一邊。

達成了一致合作,接下來就是絕決麻煩!

慕輕歌看向那巨浪問道:“到底是什麽樣的靈獸,會如此厲害?”

她話音剛落,眾人就看到在掀起的巨浪頂端,赫然出現了一大片陰雲。

那陰雲遮天蔽日,出現之後,幾乎擋住了一半的天空。

它禦水而行,隨著巨浪前進,不斷靠近小島,也漸漸顯露了它的真容!

“是它!”突然,慕輕歌耳邊傳來一道驚恐的聲音。

她轉眸望去,看到了臉色大變的樰琊。

“你知道?”慕輕歌眸光微凜,問道。

樰琊點了點頭,此刻不止是她,就連其他的遺族武士也都臉色蒼白,身體顫抖起來。

“它才是這一帶真正的霸主!我們完了!”樰琊眼中升起一抹絕望,仿佛在看清靈獸的模樣後,就失去了鬥誌。

這句話,讓慕輕歌皺了皺眉。

這時,白矖也在旁邊道:“這下麻煩真的大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靈動期的老怪,而是遠古凶獸……鴝鵒。”

“鴝鵒?”慕輕歌眉頭皺得更緊。

她從未聽過‘鴝鵒’這個名字,更不了解遠古凶獸代表著什麽。

她隻知道,白矖這條九絕吞天蟒是亙古就存在的聖獸,而銀塵的血脈似乎也不僅僅是神獸那麽簡單。

“鴝鵒,傳說中與天地同歲的凶獸。它十分嗜睡,每次一睡,就是千年。每次沉睡隻間隔短短三月。然,這三月中,它卻是所有種族的災難。”樰琊喃喃的道。沒說一句,她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白矖掃了她一眼,看向慕輕歌自嘲的笑道:“輕歌,你覺得我能吃。可是,我的食量卻不到鴝鵒的十分之一。可以說,它醒來隻為了一件事,就是吃。凡是它能感知的活物,都會被他吸入腹中。每次鴝鵒醒來,都會屍橫萬裏,鳥獸滅絕,城毀人滅。所以,它才被稱為凶手。”

“既如此,為何不殺了它。”慕輕歌沉聲問。

在樰琊和白矖的描述中,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鴝鵒的不好惹。

“殺?”白矖冷笑,“談何容易?鴝鵒不僅能潛於深海,也能禦風而行。無論是海底還是天空都是它的戰場,它的皮膚世界上隻有一種東西可以刺破,其餘的攻擊對它都無效。”

“是什麽?”慕輕歌的臉色也開始難看起來。

白矖眸色一冷,沉聲道:“一種名叫星沙玄烏金的煉器材料煉製的兵刃。傳說中,這種材料漆黑如鐵,焦黑如碳。但卻堅硬無比,可破天下所有防禦。”

“星沙玄烏金?”慕輕歌眸光閃爍了幾下。為什麽她覺得白矖的描述,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鴝鵒每次醒來隻有短短三月,其身又堅硬無比,想殺它的人不少,可是卻都葬身於鴝鵒之腹。”樰琊抿唇道。

“我曾聽起祖輩說過,鴝鵒沉睡在苦海之中。還告誡過族人,若是鴝鵒醒來,必須關閉出入島的通道,隱入地底,潛修三月。等鴝鵒再次沉睡之後,才可以再次出來。這次明明還差三年才到千年,鴝鵒卻提前醒了,恐怕是那些血腥氣味刺激了它,才讓它提前蘇醒。”樰琊這番話,並麽有追究責任之意,還是在推斷鴝鵒出現的原因。

慕輕歌腦海中快速思考,皺眉道:“既然殺不死,那就躲。遺族可以躲在地下避禍,我們也可以。”

“晚了。”樰琊搖頭否定。她眼中帶著絕望,“鴝鵒顯然是追逐我們氣息而來,就算它看不見,也會毀了整個島,我們一樣逃不掉。”

“躲不掉,看來隻能打了!”慕輕歌眸光一厲,聲音帶著堅定的道。

樰琊詫異的看向她,似乎震驚於她在知道鴝鵒的曆史後,還有勇氣戰鬥。

似乎讀懂了樰琊眼中的含義,慕輕歌冷冷一笑,“不反抗,難不成還自己洗幹淨躺好,等著這畜生來吃麽?”

她的話,讓樰琊一愣,從恐懼和絕望中漸漸蘇醒。

“白矖,如今的你與鴝鵒對戰,結果如何?”慕輕歌已經開始了戰鬥部署。

白矖沉默,仔細想過之後,她才道:“若是全力以赴,以我現在恢複的能力,可以纏住它一個時辰。”

鴝鵒幾乎是與白矖同等級的存在,如今白矖剛剛複活,能力還未完全蘇醒,自然隻能勉強拖住鴝鵒。

“我將它拖住,你們抓緊時間走。”白矖突然對慕輕歌道。

慕輕歌抬眸看她,戲謔的笑了起來,“你在試探我?我在你心中就是臨陣脫逃的人?”

白矖妖魅一笑,嬌嗔的對她道:“試探是有,但也是真心話。你們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別人我不管,可我不想你死。”

“放心,我們誰也不會死。”慕輕歌笑道。

她的笑容,仿佛有一種感染的魔力,讓看到的人都不自覺的相信她的話。

樰琊看著她們兩人,好奇著兩人的關係。一開始,白矖對慕輕歌的親昵,讓她覺得兩人是情侶。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又不像情侶。

“銀塵。”慕輕歌喚了一聲。

銀塵走了過來。

這時,樰琊才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慕輕歌身後,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妖異男子。

銀發血眸,帶著迷惑的美,令人心驚。

“在白矖戰鬥時,你在旁掠陣,不是讓你去跟鴝鵒打,而是不要讓白矖有危險。”慕輕歌向銀塵清晰的下達命令。

銀塵看了白矖一眼,白矖同樣不屑的冷哼。

但兩人誰都沒有違抗慕輕歌的命令。

“龍牙衛聽令。”慕輕歌又道。

墨陽與龍牙衛看向慕輕歌。

慕輕歌冷峭吩咐,“你們拿著榴彈槍,占據各地高處,替白矖和銀塵掩護,盡量拖延時間。但記住,誰也不許冒險。”

“是!”龍牙衛齊聲的回應,似乎驅散了由鴝鵒帶來的恐懼和絕望。

“我們做什麽?”在慕輕歌進行一係列布置之後,樰琊主動問道。

慕輕歌看了她一眼,“指揮你的人,同樣盡力拖住鴝鵒。不要一哄而上,正麵不敵,我們就布置陷阱。白矖是第一層,龍牙衛是第二層,你的人是第三層。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拖延時間。”

“你要做什麽?”樰琊聽出了慕輕歌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慕輕歌雙眸微眯,“我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準備一些東西,徹底解決這個麻煩。”

“你想到辦法了!”

“你有辦法?”

白矖和樰琊幾乎是同時出口,兩人眼中都迸發出驚喜。

白矖的反應還可以理解,畢竟認識慕輕歌那麽久,也見證了她的本事。可是樰琊,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對慕輕歌如此信任,相信她的話

察覺到自己語言中的不恰當,樰琊及時糾正:“你需要多久時間。”說完後,她一想,似乎也沒有好上多少。

無論是之前的話,還是這一句,都代表了對慕輕歌的無限信任。

慕輕歌卻沒有想那麽多,她看向白矖,“白矖盡量拖住一個時辰。”然後,又看向墨陽和樰琊道:“你們這兩層,盡力拖住一個時辰。若是再沒辦法,就拿那些靈獸的屍體喂它。能拖一會就是一會,我也會盡快。”

她話音剛落,鴝鵒巨大的身體,就籠罩在了小島上空,巨浪直接拍打在了小島上,粉碎了礁石與古樹……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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