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建奴免送

次日,太平府城以北。行軍隊列中的劉良佐一直鐵青著臉,他這兩天的心情算是糟透了,昨天剛被殺得丟盔棄甲,傷疤都還沒好利索,可是主子偏不給他休整的機會,兩軍會合之後仍然讓他的人馬打頭陣。看著尼堪臉上那輕鬆的表情,劉良佐不由得一陣窩火,他可是清楚的記得,前不久尼堪的愛犬被一個漢奸軍士兵誤傷,結果尼堪勃然大怒當場就把那個漢奸兵給砍了。可自己昨天被黃得功的人馬伏擊了,尼堪這廝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難道自己連條狗都不如!?

可是窩火歸窩火,在主子麵前,劉良佐自認為還不具備翻臉的實力和底氣,要不然他初也不會不做絲毫抵抗就向主子宣誓效忠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當年韓信不也受過**之辱嗎?劉良佐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安慰自己了,但每次這樣想過之後,心裏麵總能舒服一些。

中午時分,這支由滿、漢八旗以及新歸降的漢奸軍組成的五萬餘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抵達了太平府城北門之外。隻是,讓他們想不到的是,太平府城的城門並沒有關,隻是虛掩著,連吊橋也沒有拉起。

尼堪看著的城頭,輕輕地歎了口氣:“看來這黃闖子的兵馬和其他的明狗也沒什麽兩樣,昨日靠偷襲僥幸勝了一場,今日卻不敢與我軍正麵交鋒,居然棄城而走了!”

“唉,我都多少年沒和明狗好好地打過一仗了!不是我不打,而是這幫鼠輩非跑即降,哪裏給過我半點機會!本來聽說這黃闖子所部是明狗裏邊少有的精銳,我還有些期待,沒曾想他們也是這幅德行。算起來,我這把刀都有好久沒有斬下過首級了啊!”尼堪旁邊的圖賴一邊說著,一邊誇張地拍了拍腰間的佩刀。

這話似乎說到尼堪心裏去了,他點了點頭:“是啊。不過,這明狗向來詭計多端,我等也不得不防!”說到這兒,尼堪有意無意地朝劉良佐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

見尼堪朝自己看來,劉良佐心理一陣發毛,不知道這大辮子又憋了什麽壞水。正在他忐忑不安的時候,尼堪的聲音傳了過來:“劉將軍,你帶本部騎兵先行入城,打探一下虛實。”

劉良佐在心裏大罵尼堪不是個東西,卻根本沒有膽子表露出來,隻是皺著眉頭答道:“末將遵命。”

不過,尼堪好像對劉良佐不太放心,又叫過身後的一名建奴將領:“德斯阿,你帶三個牛錄與劉將軍一道入城,務必仔細搜尋,不要漏掉任何一處。”

“奴才遵命”

其他的人馬則在尼堪的命令下原地休整,建奴和漢奸軍士兵們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幹糧對付中午飯,輔兵也開始抓緊時間給戰馬喂草料。

太平府城並不是很大,不到一個時辰,進城搜索的建奴和漢奸軍便陸陸續續出來了,還趕著幾十個百姓,差不多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這些老人都是死活不願意離開家的,都年紀大了,腦子裏安土重遷的思想很強烈。兩天前官府強製性地將城中居民遷出時,他們也隻是交代了家中的晚輩出城,自己卻躲了起來。今天早上聽說大軍已經走了,他們便從藏身處跑出來看看,誰知卻遇上了建奴。

德斯阿騎在馬上一邊用馬鞭狠狠的朝百姓抽去,一邊罵道:“該死的南蠻子,快走!”

來到尼堪跟前,德斯阿下馬行了一禮:“主子,奴才和劉將軍將全城都搜了一遍,沒有發現明狗伏兵。倉庫、武庫也是空無一物,城中隻有這幾十個南蠻子。據這群被抓的南蠻子交代,明狗大軍在今日卯時之前便已棄城而逃。”

尼堪冷笑了一聲:“哈哈,看來是我錯了,這黃闖子和其他的明狗還是有一點區別的,至少他沒有其他的明狗那麽大方,隻送了座空城給我!繼續給我追!追上了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夥什麽樣的明狗!”

“圖賴,你不是一直想和明狗交戰嗎?現在機會來了,這樣吧,你率兩千正黃旗騎兵,一人雙馬,與劉將軍一道先行追趕這股明狗,我大軍隨後跟進,如何?”尼堪朝著躍躍欲試的圖賴吩咐道。

“貝勒爺放心,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絕不會讓這夥明狗逃脫。”圖賴信心滿滿道。

“好!”尼堪又轉過頭朝劉良佐吩咐道,“劉將軍,你熟知地形,就帶三千騎兵,也配雙馬,和圖賴章京一道先行!”

劉良佐雖然滿腹盡是對尼堪的咒罵,但寄人籬下的處境也不容許他做出過多的選擇,老老實實地上前領命。

“不過,你們也不可大意。”尼堪繼續吩咐道,“據我得到的消息,黃闖子的主力就在蕪湖一帶。因此,不管有沒有追上這夥明狗,你們在天黑前務必紮營,小心為上!若無敵情,大軍最遲明日午時之前便會與你們會合。倘若遇到明狗襲擾,你們守好營地派快馬回報即可,切不可貿然追擊。”

“遵命!”

劉良佐和圖賴所率的五千騎兵很快便絕塵而去。

“主子,這夥南蠻子怎麽處理?”德斯阿指著城牆根下瑟瑟發抖的幾十個百姓。

“你這狗奴才是傻了嗎!?怎麽處理莫非還要我來教你?!!”尼堪的心情本來就不太好,見德斯阿連這麽一點小事都要來問自己,不由得怒從心中來。

德斯阿被吼得渾身一顫,忙不迭地一個半跪:“主子息怒,奴才知道怎麽做了!”

城牆下的百姓們看著幾十個建奴麵露凶光、提著兵刃向自己走來,心中頓時一陣絕望。

日頭偏西時分,太平府通往蕪湖的官道上

“嚓!”圖賴一刀將豎在路邊的一塊木牌砍成了兩半。雖然這一路上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牌子了,但圖賴仍然氣不打一處來。因為,那木板上的字樣赫然是“建奴免送”。

事實上,這帶有“免送”字眼的牌子對圖賴來說並不算什麽新鮮玩意,早在崇禎年間,他隨建奴大軍入關劫掠時,建奴大軍就用“各官免送”的木牌羞辱過不給上前追擊他們的明軍。當時,圖賴覺得很過癮,隻是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受這種侮辱。

追了整整一個下午,除了遇到三處陷坑,六處路障,以及十塊“免送”牌之外,圖賴連明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這讓他再也無法壓製心中的怒火。

“鼠輩!懦夫!就會用這種下作手段,卻不敢堂堂正正交戰!”圖賴咆哮著把刀朝半空中砍去,“追!繼續追!等我追上這夥明狗,一定活扒了他們的皮!!”

圖賴不怕死,劉良佐卻不想當墊背的,趕緊上前勸道:“圖軍門,這天色不早了,再加之此處離蕪湖已經不遠,我等還需小心行事啊。出發之前貝勒爺也交代過……”

“住嘴!”圖賴不耐煩地打斷了劉良佐,正準備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卻看到了遠處孤零零的一騎繞過一座小山丘的拐角處正急匆匆地朝這邊趕來。

那是他派出去的斥候,本來是十騎一組,如今卻隻回來了一騎!圖賴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主子!山丘之後有明狗騎兵!有數千明狗騎兵!”那馬上的斥候用盡全力喊完這句之後在幾十步之外便滾了下來,肩上赫然插著一支羽箭。

“哈哈,來得好!”得知了這一結果的圖賴不僅沒有絲毫慌亂,反而一臉興奮,“全軍聽令,換馬!準備迎擊明狗!”

兩千正黃旗建奴騎兵嫻熟地換上了備用的戰馬,抽刀在手,動作比尚在手忙腳亂的漢奸軍騎兵快了不知有多少。

沿著官道繞過小山丘之後是一大片開闊地,遠處,近五千明軍騎兵也早已列隊完畢,靜靜的注視著前方。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殺氣。

為了便於機動不被建奴咬住,鄧林祖已經讓手下的副總兵率步兵先行一步,之後又把把大部分騎兵抽調了出來,由自己親自帶隊擔任誘敵的任務。本來考慮到龐嶽的飛虎營先前擔任了伏擊任務,有了部分損失,他便讓龐嶽率飛虎營先行後撤。誰知龐嶽安排張雲禮率兩個步隊隨大隊後撤之後,自己卻非要率馬隊加入誘敵的行列。鄧林祖也不好打擊龐嶽的積極性,又加之龐嶽作戰勇猛,是一員很得力的戰將,於是就答應了他的請戰要求。

這是龐嶽來到明末之後與建奴的首次相遇。相對於其他人畏建奴如虎,龐嶽倒不怎麽把這些半部落化的武裝放在心上。他清楚地知道,建奴的戰鬥力就算比明軍要強一些,但也絕對沒有強到後世海灣戰爭美軍對伊拉克軍那種程度。建奴取勝的關鍵就在於簡單而有效的軍事動員機製和嚴格的獎懲製度以及明軍的一再失利給他們造就的自信。隻要明軍也能對這幾個方麵進行調整,那麽建奴的“騎射”就算是能逆天也最終會被大明的兵源、物資優勢給淹死。隻可惜,明朝的各種製度的僵化以及吏治的腐敗倒成就了一群部落戰士“善戰”的美名。

看著遠處飄來的建奴正黃旗軍旗以及旗下一大片緩緩向前湧來的黃色洪流,龐嶽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絲緊張。他倒不是擔心自身的安全,有了一次穿越的經曆之後,他早就把生死看得極淡,但這終歸是第一次如此真實地麵對建奴,他的心裏怎麽也無法完全平靜下來。

在令旗的統一調度下,明軍騎兵分成了兩股,前麵一股人數上大致在三千上下,緩緩向前移動,其他的則留在了原地。

“哈哈,這夥明狗還挺有種,有意思!”看到眼前的這支明軍不僅沒有逃跑反而有進攻的跡象,圖賴頓時大喜,“傳令全軍,進攻!”

建奴傳令兵迅速打出了進攻的旗語。

“殺(滿語)――”兩千建奴騎兵如同一支黃色的箭頭一般朝著明軍撲了過去,幾乎每張臉上都帶著野獸般的亢奮:等了這麽久終於有仗打了!

“殺奴!――”明軍騎兵也發起了進攻,雖然他們當中仍有相當一部分人對建奴存在著或多或少的畏懼,但集體的戰鬥欲望一旦點燃,個人的畏懼情緒自然也就微不足道。漸漸地,每個人都忘記了恐懼,隻是緊緊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