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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三日,廣州

身為清廷兩廣總督的佟養甲近來心情一直不好,剛入主廣州時的那種意氣風發、躊躇滿誌之態早已被滿臉的愁容所取代。 原因無它,前些日子兩廣提督李成棟在清遠圍剿陳邦彥的時候居然被明軍援兵突襲,部眾損失慘重,多名大將陣亡或被俘虜,閩軍主將施福不知去向,李成棟本人僅率三千餘殘部狼狽逃回廣州。

剛得知這一消息時,佟養甲差點當場栽倒在地,逐漸恢複過來之後依然是長籲短歎,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合眼、沒有進食。清遠之戰的結果對身為兩廣總督的他來說,實在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本來,廣東清軍的兵力就不是很充裕,經此慘敗之後更是元氣大傷。眼下,廣州城中的可用之兵包括李成棟部的敗兵在內也不過五千餘人。僅剩下了這麽一點本錢,又要麵對城外風起雲湧的各路抗清義師以及入粵支援的湖廣明軍,佟養甲一想到此事就感到頭疼不已。

早在前日,佟養甲便給京師發去了一封緊急奏疏,闡明了自明軍援兵到來之後廣東局勢的危急,請求速發援兵,並分別給江西提督金聲恒和閩浙總督張存仁發去了緊急求救信,懇請他們看在同為大清效勞的份上伸出手來拉自己一把。目送著信使離開的那一刻。佟養甲不禁在心中連發“世事難料,變幻莫測”之類的感慨。早在幾個月之前,自己還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和李成棟一起。以萬餘兵力幾乎橫掃整個廣東,不到兩個月便將這塊土地納入了“我大清”的治下,絲毫沒有辜負主子的厚望。不料,短短的幾個月之後,隨著湖廣明軍的到來,形勢便發生了如此大的逆轉,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大人,李軍門來了!”正當佟養甲心情複雜地在書房中批閱公文的時候,標營親將前來稟報道。

得知李成棟來到了總督衙門。佟養甲並沒有感到有什麽奇怪的,這幾日城中各種各樣的事務繁雜異常,李成棟也不是第一次找他商量了。

“請李軍門直接到這兒來吧!”佟養甲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嗻!”

不一會兒,李成棟便風風火火地走進了書房。抱拳施禮:“督憲大人!”

“哦。原來是李軍門來了,請坐吧!”佟養甲語氣平常地招呼道,“來人,上茶!”

李成棟倒沒有多少細細品茶的心情,坐下之後便直截了當地問道:“聽說督憲大人昨日接納了前來歸附數千花山盜匪,還讓他們協助守衛東門,可有此事?”

聽著李成棟這明顯的質問口吻,佟養甲微微皺了皺眉。這個李成棟一向仗著自己勞苦功高,不把他這個兩廣總督放在眼裏。這要是放在過去倒也罷了。但前些日子的清遠慘敗居然也沒能還是李成棟的氣焰收斂幾分,實在是令人忍無可忍。

不過,眼下大敵當前,佟養甲還不想因這些小事和李成棟鬧翻,於是強壓住心中的不快點了點頭:“沒錯。這股盜匪以於金虎等人為首,在花山一帶盤踞多年。本督曾經去招降過幾次,但他們均為立即答複。前日,於金虎派心腹進城送信給本督,說是他們寨中的糧草已經無以為繼,隻要本督能夠提供給他們足夠的糧餉,他們便願意歸附我大清。考慮到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城中囤積的糧草也尚算充足,本督便答應了下來,並於昨日正式接納了他們進城,以增加城中的防守力量。怎麽,李軍門認為有何不妥嗎?”

李成棟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又問道:“督憲大人怎麽知道這股匪盜是真心投靠還是受人指派前來充當內應的?如此隨意地接納數千生人進城,又豈是穩妥之道?大人可不要偏聽偏信,以免誤了大事!”

“李軍門的善意提醒,本督心領了!但本督既然能承蒙皇上信任、總督兩廣,又豈會是那魯莽行事之人?”佟養甲冷笑一聲,道,“那些匪盜,早在前明便結寨對抗官府,打家劫舍、惡名遠揚,無非是一些趨利小人而已,若是說他們心向偽明、甘願為偽明朝廷賣命,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話!須知,他們眼中是沒有道義可言的,所關注的隻是金銀財寶而已,為了金銀可以去做任何事情。眼下,本督既然能夠向他們提供糧餉,就自然能將他們收服,用以抵抗明軍。至於其它的事情,等擊退明軍之後再說也不遲。”

對佟養甲的這種說法,李成棟幾乎嗤之以鼻,雖未直接表露出來,但語氣中也帶著幾分明顯的嘲諷:“這世上可不止督憲大人一人有金銀,大人又如何確保這些匪盜是收了別人的金銀之後才故意進城來歸附的?”

“他們可不是空手來,進城之時還帶來了幾顆人頭,是那賊首陳子壯派去勸他們舉事歸順偽明的使者。本督又特意讓先前便來歸附的一名陳子壯幕僚以及其餘幾名部屬前去辨認,證實了那幾個被斬之人的確均是陳子壯身邊的親信衛士,有一人還是跟隨陳子壯多年的家丁頭目。”佟養甲說完這些,見李成棟似乎還有話說,便又繼續道,“好了,本督知道李軍門要說什麽。無論如何,李軍門總能找到反駁的理由。但本督也並非樂意這麽做,也願意像李軍門一樣避開所有風險。若是李軍門麾下的兵力依然像之前那樣充足,本督又豈會招募那些烏合之眾來協助守城?”

聽佟養甲含沙射影地揭自己的傷疤,李成棟心中不由得騰起一團怒火,但一想到清遠之敗確實該由自己負主要責任,底氣便又墮了幾分,隻得壓住滿腔的怒氣道:“末將也是在為城中的安全著想。既然督憲大人心意已決,那末將也不再勉強大人改變主意。但此事關係重大,我等還是小心為上。若是大人同意,就把那三千新歸附的花山盜交由末將親自統轄,如此一來,即便他們真有二心,末將也能率本部標營迅速平定。”

對這個提議,佟養甲倒沒有什麽意見,畢竟城中的軍隊最終還是要由身為兩廣提督的李成棟來協調指揮,於是很快便點下了頭:“好吧,這些人由李軍門親自監督,本督也能更為放心。”

見佟養甲答應得如此爽快,李成棟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隨後又準備再向佟養甲提一些糧草方麵的要求。但還沒等他開口,佟養甲的標營親將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來到佟養甲身邊耳語一番。

“當真?”聽親將說完,佟養甲“騰”地站了起來,一臉的震驚之色。

親將點點頭:“千真萬確,人就在偏廳。”

見佟養甲如此反應,李成棟心中頓時也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

廣州城南郊,五羊驛

陳子壯終於等到了城中的來人。聽完來人的匯報,陳子壯很是滿意,看來事情發展得還是相當順利。隨後,陳子壯又交代了來人幾句,並讓他迅速返回城中。

交代完畢之後,陳子壯負手看著廣州城的方向,眼神中浮現出一種誌在必得的豪情,他等著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目前,他所組織的兩萬義師就隱蔽在十裏之外的山穀中,城中的事情也進行得極為順利,整個計劃可以說已經完成了大半。如果接下來不發生什麽什麽波折的話,則大事可定。然而,此時他的弟弟陳子升似乎還有一些顧慮,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喬生,有話就直說吧。此處沒有外人,無需那麽顧慮。”心情不錯的陳子壯微笑道。

陳子升輕歎一聲,最終還是開了口:“兄長,令斌(陳邦彥字)兄不是已經在信中建議我等暫時不要妄動、靜待朝廷大軍到來嗎?眼下我等提前行事,會不會真的如令斌兄所說的那樣打草驚蛇?畢竟廣州城中清虜依然有數千之眾啊!”

“喬生,你多慮了!”陳子壯不以為然道:“令斌寫信來提醒於我,自然是一番好意。但關於此次行事,為兄已經謀劃得相當周密,出不了什麽差池。眼下,清虜經過清遠城一敗之後已是元氣大傷,雖尚有數千之眾卻已盡成驚弓之鳥。如此良機,我等又豈能輕易放過?先行拿下此城等待王師到來,豈不是更好?”

陳子升又道:“兄長如此一說,小弟便放心了。可小弟覺得,令斌兄那封信所傳達的是新任兩廣總督楊廷麟大人以及領兵入粵的諸位將軍的意思。或許,是因為他們不願看到我等先行拿下廣州,以至於令他們失去這一大功,所以才讓令斌兄在信中婉言提醒。若是我等不管不顧,執意率先行事,會不會引得楊大人他們心生不快?”

“我等乃一心為國,胸中無愧,又豈能被這些小事所羈絆?”陳子壯依然不認同弟弟的觀點,“更何況,楊伯祥(楊廷麟字)也絕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喬生就不要多想了。眼下形勢緊迫、刻不容緩,既然城中諸事皆已妥當,我等還是趕緊回去早作安排,別讓朱大人和麥大人他們等得太久。”

“是。”陳子升應諾道,不管有無疑慮,隻要是兄長做出的決定,他還是一向遵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