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接過戰報,背著手冷冷地道:“都看到了吧,這便是此次南征的結果!折損兵員萬餘,連偽帝朱聿鍵的一根汗毛都沒傷到,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態勢!哼,本王那個十五弟,領兵打仗的本事未曾見長,推諉的功夫倒是長得很快。 偽明軍隊遭遇我大清鐵騎,從來都是一觸即潰,在他麵前倒成了勁旅!當然,他不在本王麵前,本王暫時也不能責罰於他!不過,本王希望你們二人實話實說,此次的問題究竟出在何處?”

說完這些,多爾袞直接點了寧完我的名:“寧先生,你先說吧!”

“嗻!”寧完我想了想,說道,“奴才方才仔細的看過了豫親王派人送來的戰報,覺得此次我朝南征之所以未能像順治二年掃除偽帝朱由崧和偽監國魯王朱以海那樣順利,原因主要在於兩點。”

“哪兩點?”

“其一,偽帝朱聿鍵遠比朱由崧和朱以海有膽識。直到我朝大軍進入湖廣直抵長沙城下時,他依然在衡州坐鎮,從容調集各路偽明軍隊迎戰,這一點是朱由崧和朱以海所不能做到的。恕奴才直言,如今我大清雖已經席卷天下、一統江山勢不可擋,但前明國祚畢竟延續二百餘年,影響深遠,各地士紳百姓心向偽明者依然不在少數。不說那些仍被偽明控製的地方,即便在已經被納入我大清治下的各省。暗中心向偽明者也大有人在,隻是迫於我大清的軍威不敢造次而已。如此一來。若偽明皇帝是朱由崧那樣的膽小鼠輩,一味逃竄而置子民於不顧,各地的偽明官員、士紳以及偽明軍隊自然會失望至極。心如死灰,不會在為偽明朝廷賣命。而若偽明皇帝是朱聿鍵那樣的心誌堅定之人,那些心懷偽明的文官武將以及士紳等,必然會大受鼓舞,認為天不亡偽明,從而心存僥幸、繼續對我大清王師進行頑抗。奴才方才在戰報中看到,此次投降的偽明將官幾乎沒有。連戰力孱弱不堪的黃朝宣部以及原屬賊寇的烏合之眾,諸如王進才之流,也跟在部分偽明精銳兵馬之後搖旗呐喊、不可一世。各地士紳更是對我大清王師躲之不及。反而主動給抵抗我朝大軍的偽明軍提供糧草。試問,黃朝宣、王進才等部的戰力比之當初的劉良佐、李成棟等部如何?湖廣縉紳的財力比之當初的江南縉紳如何?偽帝朱聿鍵控製的兵馬數量和土地比之朱由崧如何?但兩次南征的結果卻如此迥異,奴才以為,這第一點當屬偽帝朱聿鍵從容不迫與心誌堅定激起了當地偽明文官武將以及士紳對抗我大清的勇氣。這才使得我軍舉步維艱、最後無功而返。”

多爾袞沉吟片刻。點點頭:“你說得不無道理,朱聿鍵確實不像朱由崧和朱以海那麽好對付。一聽說起他,本王便想起了崇禎,哼,到死也不挪地方。他越是這樣,那些心懷偽明之人便越不會死心。第二點呢?”

寧完我繼續道:“其二,奴才覺得,此次偽明的湖廣鎮兵馬起了極大的作用。從戰報上看。這支兵馬戰力強悍,幾乎絲毫不輸於我大清漢八旗啊!這支兵馬的主帥。湖廣總兵龐嶽,更是個詭計多端、善於用兵之人,早在我軍抵達長沙之前,他便率軍主動出擊,設計重創了我漢軍鑲白旗的前鋒兵馬、還使得佟圖賴大人罹難,之後借助各種地形直接對抗我軍,在傷亡數量上幾乎絲毫不落下風,最後在明知勝算無多的情況下居然還敢以身犯險,率軍拖住豫親王的大軍。此等勇略膽識在偽明諸將中幾乎算得上鳳毛麟角,其麾下近兩萬兵馬在整個偽明軍隊中也當屬中流砥柱。若無這龐嶽率軍屢次擋住我軍兵鋒,挫傷我軍銳氣,偽帝隆武帝也不大可能從容召集各路援兵趕來。”

“這個龐嶽,本王方才也在戰報中看到了。有此人和他麾下的金兩萬兵馬在,我軍此戰打得艱難,也並非毫無緣由。此人若不能為我大清所用,則必成我大清的眼中釘。總有一日,本王得想辦法拔下這顆釘子才行!”多爾袞深有感觸地說道,“之前這兩點,寧先生分析得不錯,那第三點又是如何?”

“其三,奴才覺得,是豫親王知道此事艱難,不願再增添我大清勇士的傷亡,所以才率軍北返。說起來,此戰我軍雖折損了萬餘兵馬,但偽明軍隊的損失也是不小,最多算一個平局罷了。隻要吸取此次的教訓,下一次偽明君臣未必還會有如此運氣。”寧完我說道。

現在一提起多鐸,多爾袞就有點來氣,冷哼道:“難得寧先生還在為他說情,但不管如何,這就是一場敗仗。到了當前,對我大清來說,平局便是失敗。所謂的平局,便意味著偽明勢力扛住了我大清王師的征討,他們翻身的機會便大了一分,我朝離失敗也就更近了一步。等豫親王回京,本王自有方法讓他好好反省反省,下一次南征,本王不會再讓他主軍,免得他又打出一個所謂的平局來給本王看!”

說完,多爾袞又點了馮銓的名:“馮先生,說說你的看法吧!”

“嗻!”馮銓開口道,“寧大人和豫親王的分析都十分在理,不過臣倒是覺得,此次我朝南征不利的最大原因還在於那偽明湖廣總兵龐嶽。正如寧大人所說,此人善於用兵、詭計多端,且對偽明朝廷心懷愚忠。若無此人率軍多次頑抗,就算那偽帝朱聿鍵膽識超過朱由崧、朱以海,而手下無得力幹將的話,多半也隻能步朱由崧等人的後塵。因此,臣以為,我朝下次南征之時,定要集中優勢兵力、著重先拔掉龐嶽這顆釘子。此人一去,偽明則幾乎再無敢戰之將。也無人再能抵擋我朝大軍兵鋒。不然,等到此人繼續加官晉爵,替偽明朝廷練出更多精兵。形勢對於我朝而言將更為不利。”

見多爾袞微微點頭,馮銓繼續道:“此外,臣以為,我朝此次南征遭遇不利,偽明君臣以及各地心懷偽明的士紳百姓等定會大受鼓舞,偽明的勢力也會迅速得到增長。如此一來,這對我大清一統天下可是極為不利。因此。下一次南征應該盡快進行,不能讓偽明朝廷有任何喘息之機,以免使得他們卷土重來。並且。我朝還應加大對各地士紳包括偽明控製區內士紳的安撫、招降力度,要讓他們知道,我朝才是正統。”

“對士紳進行適當的安撫當然是必要的,至於偽明朝廷。本王也沒說要輕易放過他們!”多爾袞說道。“不過,馬上就要入夏,南方更是酷熱。而此前豫親王和肅親王又將大部分的八旗勇士帶了出去,豫親王還在回師的路上,肅親王也剛剛從四川回京。況且,京中所存的糧草也有所不足,立馬便發動下一次南征也不太合適。等到入秋之後,各省的漕糧也應該運到了。先前出征回京的各旗勇士也休整得差不多。到那時,或許可以讓鄭親王或肅親王辛苦一趟。如果有必要,再讓平西王跑一趟也未嚐不可。湖廣之事,的確不能再一味拖延下去。”

“攝政王英明!”

“英明不英明,後人自有定論,你們說了不算!”多爾袞冷哼了一聲,之後又吩咐道:“這樣,你們倆先不要走,本王等會兒還要召集剛林他們前來議事,你們便一同參加吧!”

“嗻!”

當多爾袞在京師緊急召集眾臣討論此次南征得失之時,衡州周邊的局勢也在飛速變化。

早在一天前,也就是四月十六日,原本駐紮在長沙城外的湖廣鎮各營,除了返回辰州的剛鋒、破軍營之外,全部抵達了衡州。龐嶽讓各營抓緊時間休整,並自掏腰包、購買了大量豬羊雞鴨等給全軍改善夥食,以便讓官兵們盡快恢複體力。同時又召集各營營官以及參謀司的人員進行了多次商議,對各營的人員配置進行了部分調整,並製定了一套恢複性的訓練計劃,已達到令全軍盡可能快、盡可能多的恢複戰鬥力。

此時,損失最嚴重的剛鋒和虎賁營已經返回衡州,但其餘各營也損失不小。飛虎營隻剩下了一千一百餘騎兵,好在戰馬數還有兩千餘匹,可以從本營的輔兵中挑選一些優秀的出來補充進戰兵隊伍;陷陣營還剩下三千五百餘人,相比其餘各營,損失倒還算比較小;烈火營的炮兵到沒有多少損失,但鳥銃手和長槍、刀盾兵卻是損失慘重,損失幾乎達到了六成,短期之內不可能再具備像樣的戰鬥力。龐嶽便將剩下的這些人進行了重新編組,也不準備再讓他們上戰場,負責一下平時對營中重裝備的警戒即可;而兩個輔兵營中,泰山營隻剩下了兩千人,華山營損失相對較小,也隻剩下了兩千六百人,好在兵部很快調撥了一千餘新募的壯丁過來,可以編入其中,補充損失。

盡管各營都遭受了不小損失,但在龐嶽的運作下,官兵們在情緒和體力上都恢複得比較快。由於夥食的進一步改善以及可以不時觀看各類娛樂節目,如說書、唱戲、雜耍等等,官兵們大都從上一次戰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興致勃勃地投入到了恢複性的訓練之中。

隨後,四月二十五日,虎賁營抵達了衡州,並帶來了大量新打造出的鎧甲、武器彈藥等。龐嶽讓虎賁營安頓下來休息,並將這些武器彈藥分發到各營,用於補充之前的戰損。

四月二十七日,隆武帝任命武英殿大學士楊廷麟為新任兩廣總督,督率龐嶽、馬進忠、陳友龍三部兵馬前往兩廣,援助當地各路起事反清的義士,並伺機收複失地。此次出征兩廣的明軍總兵力包括龐嶽所率的湖廣鎮一萬五千餘人(包括兵部新調撥而來的二千充作輔兵的新募壯丁),馬進忠部一萬人,陳友龍部的三千人以及直屬於楊廷麟的標營一千餘人,總共將近三萬。

四月二十八日,出征的大軍在衡州城外誓師,隆武帝親自率領群臣出城送別,並給各參將以上將官賜酒。誓師大會結束之後,全軍在隆武帝以及朝中眾臣的殷切期待中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