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教胡馬度陰山

龐嶽與其餘各將跟著朱大典走到營寨門口後沒多久,先前從那北麵的大軍中分出的數十騎便已到了數十步之外。隨後,來人紛紛下馬,向營門口走來,領頭的是兩員同樣同樣身著山文甲、披紅色大氅、頭戴鳳翅紅音盔的將領。

想必這兩人就是馬進忠、王允才了吧?雖然還不能完全看清來人的麵孔,龐嶽還是猜到了領頭兩人的身份,他看到這兩位原農民軍將領都帶著西北大漢的典型特點,身材高大、走起路來風風火火。

未幾,來人便已走到了近前,漸漸的停住了腳步。

領頭的兩員將領看到身著蟒服玉帶、頭戴六梁冠的朱大典之後,一撩下擺單膝跪地,抱拳行禮道:

“末將,常德總兵官馬進忠見過督師!”

“末將,常德副將王允才見過督師!”

繼馬進忠、王允才二人之後,其身後的常德諸將也都跪下行禮,通報各自的姓名、職務,一時間,各人鎧甲上的鐵葉簌簌作響。

雖然馬進忠、王允才等人之前從未見過朱大典,但從他的穿著以及跟在他身後的諸位大將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馬總兵、王副將請起,”朱大典麵帶和善地上前扶起二人,又朝其後跪下的一片常德將領說道,“諸位將軍也都起來吧!”

馬進忠站起身後,臉上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似乎在為朱大典親自到門口迎接自己而感到不知所措。口中連稱罪過:“末將何德何能?竟擾動了督師大駕,實在是罪過!”

其身旁的王允才和身後的其餘各將也紛紛附和道。

朱大典笑道:“諸位將軍響應朝廷征召,一路鞍馬勞頓、領軍至此,老夫又豈能在此番小事上吝嗇?”

馬進忠、王允才等人聽後再次拜謝之。

龐嶽看到朱大典的一言一行。不僅在心中感歎:看來這位老爺子雖然性格火爆,還有點貪財的毛病,但對於一些關鍵性的問題還是把握得不錯的,至少在表麵上沒有何騰蛟等官員對闖營舊將的那種根深蒂固的門戶之見,身為督師大學士卻能放下架子出營相迎。想必,經過其此番舉動之後,馬進忠等人心中的顧慮與隔閡也能消去大半了吧?

“哼,流賊!”就在龐嶽暗自感歎的時候。卻聽得身邊傳來這麽一句壓低了聲調的不屑之語,扭過頭一看,卻是劉承胤,此刻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充滿著蔑視的冷笑。

都到什麽時候了。還存在著這種門戶之見!龐嶽暗暗地歎了口氣。

朱大典與馬進忠等人客套了幾句之後,又向他們介紹了龐嶽和劉承胤等,並把他們的姓名、職務介紹給龐嶽等人。

這時,龐嶽才完全看清楚了馬進忠、王允才二人的麵貌。隻見馬進忠大概年近四旬的樣子,麵孔有些瘦削。身材也不是很魁梧,但卻格外精壯結實。王允才要年輕一些,身材也魁梧許多,雖然麵相上略帶忠厚。眼中卻不時透出精光。

聽完朱大典的介紹之後,馬進忠、王允才與其餘常德將領走到龐嶽、劉承胤等人麵前。一一抱拳行禮。尤其是乍一眼看到龐嶽時,他們似乎為這位伯爵總兵官的年輕感到了些許驚詫。但隨後仍然是一板一眼的行禮。

此刻,劉承胤沒有再明目張膽地表露出心中的不屑,隻是皮笑肉不笑地哈哈幾聲,隨便拱了拱手便算作了答禮。

龐嶽則麵帶微笑,向馬進忠等人一一抱拳致意,不過他卻隱隱約約感受到,馬進忠等人對自己的態度反而不如對劉承胤那般熱情,不知道自己曾經什麽時候與他們有過過節。

當三鎮的將領都碰了個麵之後,朱大典便讓馬進忠部就近紮營,好好休整一下、恢複體力,爭取明日便拔營東去。

馬進忠欣然應諾,立刻派人將命令傳回後麵的大軍。

不一會兒,常德鎮的兵馬便結束了行軍隊列,輔兵們紛紛將隨軍攜帶的帳篷抬出,開始在靠著湖廣鎮和武岡鎮的一片曠野中開始紮營。

晚上,朱大典又召集三鎮總兵和副總兵一同前往他的帳中共進晚餐。

由於行軍途中不能喝酒,再加之劉承胤不太想搭理馬進忠等“闖賊”,馬進忠似乎又對龐嶽存在著一些隔閡,因此這頓簡單的晚宴便少了很多氣氛。

席上,當馬進忠、王允才聽到朱大典說起此次南下的清軍有八萬之眾、且滿洲和漢軍八旗占了多數時,臉上也露出了些許震驚,不過好在並沒有像劉承胤等人那樣大呼小叫、盡出喪氣之言,這也讓朱大典寬了不少心。

等到這氣氛有些沉悶的晚宴結束之後,龐嶽回到了自己的營盤中,看著漫天的繁星,又像往日那樣開始思索著將來與建奴對陣時可能會出現的各種情況……

考慮到當前清軍正直撲湖廣而來、局勢瞬息萬變,朱大典並沒有讓大軍做過多的停留,第二日上午便下令拔營繼續朝長沙方向進發。

此次,奉詔出征的龐嶽部兵力在兩萬左右;劉承胤本部兵馬有一萬七千餘,出征前留下了三千人留守武岡,出征兵力共一萬四千餘;馬進忠部則大都出動,隻留下了千人上下留守常德,出征兵力共一萬二千餘;此外,還有直接歸朱大典統率的一千餘標營人馬。

話說“兵過一萬,無邊無際”,此次奉詔出征的三鎮近五萬大軍排成行軍隊列之後,更顯得浩浩蕩蕩、無邊無際。舉目望去,象征著明軍的火紅底色的軍旗幾乎匯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

看著那不見首尾的行軍隊列,感受著千軍萬馬滾滾向前、幾乎令地皮都微微顫抖的雄渾氣勢。朱大典也不禁蕩起滿腔豪情,盡管他經曆過幾十年的風風雨雨、早就看過了世間百態,但在這種氣勢的感染下還是無法做到風平浪靜。

身為文臣,試問一生當中能有多少機會督率數萬大軍出征抵禦外虜、以報君恩?想到這裏。朱大典先前因為清軍勢大而產生的愁緒也被滿腔的豪邁衝淡了不少。

行軍的途中,龐嶽也在默默地打量著剛剛加入進來的馬進忠部大軍。他發現,這支大軍和劉承胤部一樣,雖然建製、旗號齊全,但在裝備上卻顯得有些不足,不少士卒穿得破破爛爛,形同乞丐,並且有超過一半的人連質量最差的棉甲都沒有。手中的武器也五花八門,似乎是秉承了戚少保的“兵貴雜”思想,不過質量上恐怕不能與戚家軍相比。不僅如此,士卒的健康狀況和精神狀態也存在問題。麵露菜色者隨處可見。倒是馬進忠、王允才身邊的那一兩千官兵在裝備和體力上顯得像樣許多,與周圍的普通士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到這種情況,龐嶽又忍不住暗暗地歎息道:明末的多數將領都存在著“節省軍費養家丁的”的習慣,即不注重改善普通士兵的裝備和生活狀況,而是把省下的錢拿來豢養自己的少數家丁私兵。也許。在整個明王朝財政入不敷出的情況下,這種方式有時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的確會大大影響軍隊的戰鬥力。整支軍隊中的士兵大都不堪一戰,能起作用的就是將領的家丁私兵。一旦家丁拚得差不多了,整支軍隊離崩潰也就不遠了。這樣的軍隊。怎麽對付得了窮凶極惡的滿洲建奴?

在前世,龐嶽就十分不認同這種方式。自從到了這個時代、有了一定的能力之後,他便開始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一點點改變這種風氣。所以,在湖廣鎮大軍中,所有的將領都是嚴禁豢養私兵的,每個人的衛隊規模按照職務大小進行了嚴格限製,並且將領調任的時候也不能帶走原來的衛隊。除此之外,除了偵騎、炮兵等特殊兵種之外,全體士卒的待遇在大致上是平等的,不會因為某些人是將領的家丁就大魚大肉,因為某些人是普通士卒就整天喝稀的。

當龐嶽在默默感歎的時候,劉承胤和馬進忠兩人也在暗暗地打量著湖廣鎮的兵馬。

雖然劉承胤不是第一天與龐嶽共同行軍了,但他還是為龐嶽麾下士卒的那種精神狀態感到震驚:這幫人到底吃什麽了?難道就不知道累嗎?

而第一次見到湖廣鎮大軍風貌的馬進忠、王允才就更加吃驚了。隻見湖廣鎮的戰兵大部分有甲,軍官都配有鐵甲和紅色大氅,戰兵和把總以下軍官都佩戴八瓣帽兒鐵尖盔,千總以上軍官都戴著鳳翅紅纓盔,甲胄分明、格外威武。就連沒有甲的士卒也都是一身簇新整潔的鴛鴦戰襖加紅笠軍帽,顯得精神氣十足。更令他們驚歎的是湖廣鎮官兵的軍容風貌,行軍時隊列嚴整、步伐有力,全軍上下都顯示著一種昂揚的精神狀態。

不過,一臉驚歎、羨慕乃至嫉妒的劉承胤、馬進忠等人可能都不知道湖廣鎮的士卒們在平時進行的是怎樣的訓練,更不知道龐嶽為了提升軍隊的裝備把自己私人所得的賞銀都拿了出去、幾乎沒有存私房錢的習慣。

二月十八日下午,湖廣鎮等三鎮兵馬抵達了長沙東郊。

朱大典令大軍在城外紮營,並讓三鎮的總兵、副將以及遊擊以上軍官隨自己進城與湖廣總督何騰蛟見麵。

現在駐紮在長沙的明軍,包括長沙總兵王進才部以及何騰蛟的督標營和傅上瑞的撫標營。王進才部本來有八千陸師和三千水師,但之前派了三千餘陸師前去湘陰駐防,目前在長沙的兵力將近八千,再加上五千餘督撫標營,總兵力在一萬三千餘。

剛抵達城外時,龐嶽便看到不斷有三五成群的明軍敗兵從北麵狼狽逃回,後來聽守衛城門的明軍把總說,三天前,清軍前鋒抵達了長沙城西北百餘裏的湘陰縣城,並迅速攻下了該地。駐防湘陰的明軍潰不成軍,紛紛逃來長沙。今日的潰兵人數還不算最多的,昨日才是高峰期,當時由於湧入城內的敗兵實在太多。城中的駐軍紛紛上街戒嚴。好在清軍前鋒攻陷了湘陰之後似乎在等著後續主力的到來,並沒有急於攻擊長沙。

聽到這個消息,龐嶽真正感到了“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壓力,清軍前鋒既然已經攻陷了湘陰,那就意味著其後續主力也不遠了,或許在幾天後,大戰便會全麵爆發。

得知清軍已在百裏之外,不僅龐嶽感到了壓力。湖廣鎮的其餘將領也都是神色肅穆,至於其餘二鎮各將,更是一派嘩然。

不過,現在可不是慌的時候。朱大典再次動用督師的權威喝止住了那些毫無意義的議論,率三鎮的將領進城前往湖廣總督衙門,去那裏與何騰蛟一道商議禦敵事宜。

得知朱大典以及三鎮將領到來,何騰蛟也是親自迎出了總兵衙門外,監軍道章曠、偏沅巡撫傅上瑞也從各自的衙門趕了過來。

在總兵衙門門口。龐嶽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在後人的口中褒貶不一、如今對自己懷有不小成見的湖廣總督。隻見眼前的何騰蛟五十出頭的年紀,身材高大,麵目俊朗,臉上三綹長須烏黑飄逸。儒雅而不失威嚴。

“延老,可把你給盼來了!”何騰蛟見到朱大典之後忙不迭地上前來說道。“如今清虜大兵壓境,延老能督率數萬大軍及時趕到。可謂解了長沙府的燃眉之急啊!”

“雲從言重了!”朱大典笑著謙虛道,“你我同朝為官,所做一切皆是為了王事,又何分彼此?大典既然承蒙聖上信任督師至此,就定當盡心盡責。以後還得多多仰仗雲從以及眾位同僚,我等唯有齊心協力,方能擊退東虜,以報君恩啊!”

“延老言之有理,”何騰蛟也是麵露笑容,“不過,這仰仗二字,騰蛟可實在不敢當!延老德高望重……”

何騰蛟又是一番客氣之後,章曠、傅上瑞等人也紛紛上來與朱大典見禮。

朱大典一一還禮之後,又向何騰蛟等人介紹起了身後的三鎮將領。

當朱大典介紹到龐嶽的時候,何騰蛟臉上的笑容稍微凝重了一下,眉頭也挑了一挑,但很快便恢複了正常,誇讚起龐嶽年輕有為來。

何騰蛟表情的細微變化自然瞞不過龐嶽的眼睛,但龐嶽現在也不會過於顧忌何騰蛟對自己的看法,對這一切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表麵上也是恭恭敬敬地向這個湖廣總督行禮。

之後,朱大典與何騰蛟等文官們相互謙讓著進了總督衙門,龐嶽以及三鎮其餘各將也一同跟了進去。

進了總督衙門,朱大典前去後堂與何騰蛟一同議事,龐嶽等將領則被帶到偏廳休息。

討論禦敵之策的高級軍事會議居然全部由文官參與,武將倒沒有插嘴的份,真是怪事一樁!在偏廳喝茶的龐嶽頗為無奈的感歎道,但明代的風氣便是以文製武,他也無可奈何。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大典結束了與何騰蛟的會談,派人過來通知龐嶽等人,一起向何騰蛟告別,離開了總督衙門。至於商議的結果,朱大典倒沒有馬上說。

直到回到城外大營之後,朱大典才召集三鎮的總兵、副將以及參將以上將領,宣布了他與何騰蛟商議的結果。

“老夫已經與何總督商議過了,我等三鎮援軍先行前往府城以北紮營,以禦東虜兵鋒。”朱大典宣布了商議結果之後又補充道,“若數萬大軍全部局於府城一隅,麵對東虜反而會陷入被動。將部分兵馬開出城外,利用險要地勢安營結寨,方能更有效地挫敗東虜之兵鋒。而何總督製下各軍在湘陰、新牆之戰中已經頗有損失,軍心也有些動蕩,需要休整時間,強行調出城外也於禦敵之策無益。因此,何總督與老夫說,請我等三鎮援軍先行前往城外安營紮寨,等城中兵馬休整完畢再來與我等調防。此外,我軍所需糧草也由他全力負責籌集。”

盡管朱大典已經作了一番解釋,但劉承胤聽了之後還是像火燒屁股一樣跳了起來:“督師,這是為何啊?我等三鎮兵馬可是援軍。是來協同何總督麾下各軍抵禦清虜的,為何現在反而處處要我等一馬當先?”

“劉總兵稍安勿躁,”朱大典神色嚴肅道,“都是朝廷兵馬。都是為國殺敵,就休要計較這些小節了!”

“這豈止是小節啊?這不公平啊,諸位說說看,是不是這樣?”劉承胤仍然不甘心,說完之後又看向了龐嶽和馬進忠,似乎希望得到一點支援。

不料,馬進忠盯著自己的腳麵一言不發,龐嶽也隻是笑而不語。成為了孤家寡人的劉承胤麵對朱大典那不容否定的目光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悻悻地把一肚子牢騷咽了下去。

控製住了主動權的朱大典也不再理會劉承胤的牢騷,而是開始與眾將商討紮營防禦的地點。

對朱大典與何騰蛟商議的結果,龐嶽倒不像劉承胤那樣激動,在他看來。自己既然率軍出征,就總歸要與建奴對陣的,避戰則毫無意義。而何騰蛟製下各軍的戰鬥力在先前的幾次大型戰役中已經暴露無遺了,讓他們出城安營紮寨抵抗建奴,恐怕有些強人為難。還是讓他們安心守城吧!

想清楚了之後,龐嶽便開始按朱大典的交代,積極參與到了選擇防禦陣地的討論之中。

龐嶽在前世的時候曾在這一帶生活過幾年,對附近的地形還是比較熟悉的。再加之有朱大典從何騰蛟那裏弄來的各種地圖資料,很快便提出了幾條建議。

有了龐嶽的開頭。馬進忠、王允才等人也開始陸續提出自己的建議,隻是劉承胤及其麾下各將依然沒有什麽積極的表現。還是一貫地打著哈哈,說的都是一些什麽“言之有理”、“很好”之類的。

對此,朱大典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也不想太過計較。

經過一番討論之後,紮營防禦地點終於大致確定:長沙城以北二十餘裏的萬壽橋一帶。這一帶附近多山嶺、丘陵,從湘陰到長沙的官道自中間的平緩地帶穿過。如果南下進攻長沙的清軍不想翻越崇山峻嶺或是繞上百裏冤枉路的話,這一帶便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同時,大軍的大體部署方式也被迅速敲定:三鎮兵馬根據各自的編製,布置成一個正對北方的品字形,以相互照應和支援。因為這裏不比北方的平原地帶,三鎮兵馬如果聚在一起,將會擁擠不堪,不利於施展,反而有可能被清軍給包了餃子。

不過,既然排成了品字形,處在最尖端的那一部兵馬必將遭到清軍的首輪攻擊,經受的考驗也肯定會最為嚴峻。考慮到這一點,朱大典便沒有武斷地布置各鎮的紮營地點,而是讓大家先說說自己的想法。

當朱大典問到誰願領軍前往品字形尖端紮營時,劉承胤徹底安靜了下來,專心致誌地研究起著腳邊的地麵來,與剛才抗議出城紮營時的那種踴躍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龐嶽也沒有立即表態,而是暗中觀察著馬進忠的反應,對劉承胤他倒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一時間,帳中頓時陷入了沉寂。對此,朱大典似乎也不怎麽心急,而是慢條斯理地喝起了茶。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進忠看到其餘人還是不說話,便一咬牙便準備站起來。

不過,還沒等馬進忠完全離開座位,龐嶽便以更快地速度站起身子朝朱大典抱拳道:“督師,末將願領軍前往!”

聽到這話,馬進忠便重新恢複了坐姿,同時看向龐嶽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一絲驚訝和不解。

而朱大典則暗暗地鬆了口氣,三鎮兵馬當中,他是最看好龐嶽所部的。雖然不知道剛才龐嶽為何久久不說話,但他終究還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為何啊?”朱大典笑著問道,不管怎樣,這一套過程還是要走一下的。

龐嶽的話很簡單,也很堅決:“在來援的三鎮總兵中,末將的兵力最為雄厚,所以對此責無旁貸!唐詩有雲‘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末將雖無飛將之才,卻也願效仿衛霍之誌,拚殺在前,不教建奴任意踐踏我大好河山!”

“好!”怔了片刻,朱大典一拍座椅扶手,語氣中滿是激動,“好一個不教胡馬度陰山,龐總兵能有如此敢戰之心、報國之誌,著實可嘉也!”

“眾將聽令!”誇讚了一句,朱大典突然話鋒一轉,朝帳中各將喝道。

“在!”帳中的三鎮將領一齊起身,簌簌的甲葉碰撞聲響成一片。

“即刻趕回各自大營,準備前往城北構築營壘,抵禦東虜!此一戰,諸位需竭心盡力,殺敵報國!若有斬獲,本督將如實上奏朝廷,天子定會不吝封賞。若是有人怯懦避戰、臨陣脫逃,”說道這裏,朱大典在諸將的臉上掃視了一圈,加重了語氣,“本督當請出天子所賜尚方寶劍,為國鏟除奸惡!”

“遵命!!”帳中的眾位將領,包括麵如苦瓜的劉承胤,一齊應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