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之間,夜幕已經開始降臨,殺退了清軍的贛州鎮將士們終於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從早晨一直到現在,清軍的進攻不可謂不強烈。直到現在,空氣中還彌散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城頭、城下那些層層疊疊的屍體更是說明了廝殺的慘烈。

留在部分警戒的官兵之後,一直駐紮在鎮南門城頭的剛鋒營將士便撤到了甕城中的帳篷裏休整。廝殺了一天,大家差不多都精疲力盡了,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才能更好地恢複體力。並且,此處離城頭很近,一旦情況有變也能迅速作出反應。

與此同時,大批輔兵和軍戶青壯也開始上城,打掃戰場並對城牆的破損處進行修補。長時間的廝殺過後,城頭上血汙橫流、死屍遍地,幾乎讓人無法下腳。這些屍體大都是建奴的,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又都是火器所造成,那些被燧發槍打死的還能保持完整,至於那些死在炮火下的則隻剩下了一堆堆模糊的血肉。輔兵和青壯們在軍官的指揮下,將自己人的屍體抬下城去,至於建奴的屍體,則砍掉首級、剝下盔甲,再將屍身扔出城外,之後又將血汙衝洗掉並撒上石灰。

西津門城頭,胡一清和趙印選正在一邊巡視著一邊談著話。今日白天,建奴並未在西津門方向投入兵力,但鎮南門的一戰卻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說上次贛州鎮與綠營兵一戰令他們吃驚的話,那今日這一仗帶給他們的就隻能是震撼了。傳說中“滿萬不可戰”、“騎射天下第一”的建奴居然像一群牲畜一樣被宰掉,還有什麽事情比這個更令人感到酣暢淋漓的?

“胡兄,你說咱們也是老行伍出身了,什麽時候遇到過這種陣勢?”趙印選說道,似乎仍在回憶著當時交戰的情況,“要知道,那可是不可一世的滿洲建奴啊!其中的百戰老兵占了絕大多數,可一遇上贛州鎮卻絲毫沒有辦法,反而損兵折將。唉,要是大明大軍隊都能如此,建奴又豈能過得了長江?”

胡一清摸了摸下巴,點頭道:“他們的火器甚是犀利啊!那種叫什麽燧發槍的,射程與威力都比鳥銃要大多了。而且,那些負責操縱火器的士卒看上去也都訓練有素,打得建奴毫無還手之力。”

“不光是火器,”趙印選補充道,“重要的是,他們還敢與建奴短兵相接。一支組建不過一年的軍隊能有此膽量,很不簡單!看來,這個龐總兵對練兵一事還是頗有些獨到見解的。剛來贛州的時候,我就發現贛州鎮的士卒有些不一般。當時我還有些納悶,龐總兵為何用家丁守城門。後來才知道贛州鎮的士卒皆是如此,這不得不令人歎服!”

胡一清正準備再說什麽,一名親兵過來稟報:“大人,龐大人派人來請您和趙大人去總兵衙門用飯。”

“龐總兵還挺客氣,”胡一清笑道,“雖說我們滇營今日沒有斬獲,可這飯總還是要吃的嘛!趙老弟,咱們走吧!”

趙印選笑著點點頭,與胡一清一同超總兵衙門走去。在他看來,龐嶽在為人方麵也是很不錯的,至少到現在還沒有過拿客軍當炮灰的舉動,凡是遇到惡仗都是用自己的人馬,並且在禮數上也讓人找不到毛病。這時候,趙印選不由得想起來以前與自己有過矛盾、摩擦的那些同僚和上官,心說要是那些人都像龐嶽一樣,後來也不會發生那麽些不愉快的事。

正當龐嶽和一眾將領在吃晚飯的時候,圖賴卻沒有心情吃下任何東西去。

今日這一戰,清軍非但沒能攻破贛州,反而損失慘重。剛剛率軍進抵贛州城下的時候,圖賴還是信心滿滿、意氣風發,認為攻破贛州、活捉龐嶽絕非難事。即使後來綠營兵在贛州鎮麵前損兵折將,圖賴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認為這不過是李應宗、柯永盛等人無能罷了,隻要滿洲兵參與攻城,一定能夠迅速打開局麵。可今日這一戰卻讓圖賴第一次有了不踏實的感覺,對能否憑借著現有的兵力攻破贛州也開始產生了疑問。今日下午,登上城頭的建奴和漢八旗足足陣亡了五六百人,傷者更是不計其數,有好些個牛錄已經被打殘。如果還是這樣打下去,恐怕還沒等攻破贛州,自己手下的人馬倒先潰散了。

看來,得另外想些對策!於是,圖賴顧不上吃飯,便直接讓人把柯永盛叫來。

“柯將軍,能否通過內應打開贛州城門?”圖賴直截了當地問道。這一招是清軍在攻城奪地時慣用的伎倆,從遼東一直到中原再到江南,幾乎時時刻刻可以看到它的影子。

柯永盛思索了一會兒,說:“守衛贛州的明軍以龐嶽的嫡係人馬為主,那幫人都是出了名的冥頑不靈,對龐嶽忠心耿耿,幾乎沒有被收買的可能。此外,就是剛到贛州的滇營,被龐嶽派去守衛西津門。對這一支人馬,倒是可以試試,隻是……”

“隻是什麽?”圖賴瞪起了眼睛,“快說!”

“隻是如今我軍兵臨城下,明軍已經戒備森嚴,卑職難以與留在城中的密探進行聯係,從城外派人進去也幾乎沒有可能,難以將招降的意思送達。此外,以龐嶽的狡詐,他恐怕也不會將西津門的防務完全交給新來的滇營。”柯永盛說道。

“你無需考慮那麽多!”圖賴沒好氣地說,“既然覺得可行就先去試一試!若實在不行的話,等我軍的後續兵馬一到,照樣能攻破這贛州!”

“卑職遵命!如果圖軍門沒什麽事的話,卑職就先告退了。”柯永盛得令之後便告辭離去。雖然他自己都不大相信這一招能有什麽效果,但畢竟圖賴發了話,總得去試上一試。

柯永盛走後,圖賴又在營帳中轉了無數圈,才重新坐到了桌前。但麵對那幾樣尚算精致的飯菜時,他卻依然沒有任何胃口,一想到在贛州城下損兵折將、碰得頭破血流他便越來越來氣。

“龐嶽……”圖賴狠狠地喝了一聲,隨著啪擦一聲翠響,一隻茶杯已經在他手裏化作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