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城頭血戰(一)

贛州城

清軍的進攻從早晨一直持續到下午,除了中午略作停頓進行休整之外,幾乎沒有停歇過。隆隆的炮聲,激烈的喊殺聲和兵器碰撞聲綿延不絕、震天動地,空氣中肆意飄散的血腥更是在無聲地說明著廝殺的殘酷。

這一次,清軍進攻的重點仍然是鎮南門,有了滿洲建奴和火炮的加入之後,進攻的力度明顯比前幾次要強烈了一些。早晨進攻之前,徹底被龐嶽的行為所激怒的圖賴下令先對鎮南門進行了長時間的炮擊。由於清軍的火炮射程在贛州鎮的火炮之上,因此鎮南門城頭的大將軍炮和弗朗機銅炮幾乎不可能對清軍炮兵陣地構成威脅。龐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清軍的炮擊之前便下令將便於移動的弗朗機銅炮移到了第二道城牆上,官兵們也相應地後退了一段距離、隱蔽到了沙袋之後,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在清軍火炮的猛烈轟擊之下,鎮南門的第一道城牆漸漸地變得千瘡百孔,兩門來不及移走的大將軍炮也被打壞。由於受到炮彈的威脅,城頭贛州鎮官兵們的反擊顯得有些無力,這種情況或多或少地減小了綠營兵心頭的壓力,也讓那些躍躍欲試的滿洲建奴又振奮了不少。

炮擊過後,圖賴便下令綠營軍率先發動了進攻。因為李應宗部前幾次傷亡太大,打頭陣的任務便交給了柯永盛部。其實,不管是哪一部綠營,都在前幾次交戰中被贛州鎮打怕了,麵對城頭的明軍多少有點忌憚,隻是在主子的鋼刀加甜棗的雙重刺激下才不得不嗷嗷叫著向城門湧去。

綠營兵進攻之後,建奴的火炮便停了下來。雖說圖賴對這些炮灰的死活不會放在心上,但炮灰聚集起來也不容易,可不能輕易打散了。沒了火炮的威脅,城頭的贛州鎮將士自然也就沒有了半點顧忌,在軍官的指揮下紛紛從隱蔽處出來拿起武器對綠營軍進行了反擊。

於是,前幾次交戰時發生的一幕幕再次上演,炒豆般的炸響和利箭的尖嘯聲中,滾滾而來的綠營軍如同撞在礁石上的浪頭一樣被打得支離破碎,陣陣慘叫卷著血花四散飛濺,血跡還未幹透的城下再次躺下了大量具紅笠號褂的屍體。但這一次清軍仿佛對贛州勢在必得,前麵的人不斷到下,後麵的人依然源源不斷地湧上來……

戰至下午,喊殺聲依舊歇斯底裏,城下的清軍和城頭的明軍幾乎都殺紅了眼。

終於,綠營軍用無數具屍體鋪出了一條登城的血路。這時候,一直蓄勢待發的鑲藍旗和正黃旗建奴呐喊著發動了進攻。漢軍旗士兵在前,滿洲建奴緊隨其後,眼中暗含的凶狠幾乎能將城牆刺穿。沒多久,登上城頭的清軍越來越多,與城頭的明軍展開了激烈的廝殺,拚命為後續之人打開前進的道路。城頭的明軍官兵似乎也不想過多糾纏,在軍官的指揮下且戰且退,這讓攻上城來的清軍更加亢奮。

城下,圖賴看著手下的滿洲兵將城頭的明軍殺得“節節敗退”,嘴角付出了一絲笑意,抬起馬鞭朝城頭一指,頗為得意地朝身邊的一名甲喇章京說道:“這龐嶽也就這兩下子!說到底,也就比其他的偽明將官稍微強了一點,遇上我滿洲勇士還是隻有敗退的份。”

那甲喇章京粗獷、猙獰的臉上也布滿了喜色:“大人,看來今日我軍便能攻陷贛州,給城中那些不知好歹的南蠻子一點顏色看看。”

此話一出,周圍其他的滿洲官佐也都會心地發出陣陣浪笑。

鎮南門城頭,隨著軍官的聲聲口令,剛鋒營士卒們一邊抵禦著清兵的襲擊一邊沿著城牆兩側的甬道朝著第二道城牆上退去。

“明狗頂不住了!勇士們,給我殺!”一名正黃旗白甲兵壯達(什長)一抹臉上的血汙,晃了晃手中的長刀,興奮地嚎叫道。在他的潛意識裏,仗打到這份上,結局基本上也就定了,隻要再乘機掩殺一陣,這些“落荒而逃的”的明軍便會徹底潰散。

此時,登上城頭的清軍基本上已經以滿洲建奴和漢軍旗士兵為主,包括不少白甲兵。這些人都是本旗中的驍勇善戰之輩,如今見第一次進攻便順利攻上城頭,他們更是大受鼓舞,興奮地揮舞著兵器朝著明軍衝殺了過去,甚至還有部分建奴在官佐的帶領下沿著馬道下城,準備去開城門接應大隊人馬進城。

第二道城牆上,龐嶽看著第一道城牆上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避雷針頭盔,臉上漸漸地露出了興奮之色。如今,第一道城牆上的贛州鎮的將士們已經沿兩側退去,與建奴脫離了接觸,那一顆顆拖著金錢鼠尾的腦袋已經毫無遮攔地暴露在了第二道城牆上的贛州鎮將士眼中。

既然是如此,那還等什麽呢?龐嶽眯了眯眼,嘴角抖了一絲冷笑,朝不遠處的一名炮隊軍官吩咐道:“開始吧!”

炮隊軍官點了點頭,之後便朝手下的士兵發出一連串口令。

“轟!轟!……”正當建奴們在自我陶醉的時候,第二道城牆上的滅虜炮和虎蹲炮開火了。

像這種兩老舊的火炮,贛州鎮炮隊基本上已經很少使用,此次為了增加守城的火力才將它們搬了出來。這兩種火炮在野戰中的效果可能不怎麽樣,但在如此近距離上進行直射,卻能發揮奇效。

一陣巨響之後,隻見火光閃現,無數顆零碎的鉛子和鐵片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灑向了剛登上城頭、還沒來得及從容展開的建奴們。

城頭雖然不是很窄,但隨著湧上來的建奴越來越多,也就顯得比較局促了。雖然有部分人看到了第二道城牆上的明軍火炮,但一時間又豈能周轉得過來?

炮聲剛落,暴風驟雨般的鉛子和碎鐵片便和建奴來了個親密接觸。一時間,血霧四下飄散,建奴們的哀嚎格外淒厲。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那名正黃旗專達已經將兵器丟在了一邊,倒在地上捂著脖子無力地掙紮著。他的臉上已經插滿了碎鐵片,脖頸處也是血肉模糊,大股血色泡沫正從他的指縫間往外冒,連慘叫也發不出,明顯已經沒救了。

那專達身邊,躺滿了與他有著相似遭遇的建奴,飛濺的鮮血將整個城頭渲染得格外血腥,剛才的陣陣呐喊已經被無盡的慘叫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