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令敵崩潰的軍隊

“飛虎營!——”隨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石有亮麵帶興奮地大喊道。這幾乎已經成了他戰前必喊的口號。

“必勝!!——”震天動地的回應聲隨之而起,一支支騎槍平指向前,尖銳的槍頭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飛虎營的騎兵隊列中,那些早在黃鎮時期便跟隨龐嶽的老兵幾乎都是咬牙切齒、眼中噴火。自從去年從荻港脫險之後,已經有一年多了。這一年多裏,他們隻要一想到那些戰死在荻港、蕪湖的袍澤,心中便久久不能平靜。強烈的複仇願望促使著他們不分寒暑地嚴苛訓練,隻等有朝一日能用自己手中的刀槍洗刷失敗的恥辱。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們再也難以壓製住心中的激動。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地麵上濺起的煙塵越來越濃,來自兩個方向的馬蹄聲交織在一起,產生了陣陣共鳴。

終於,隨著一聲驟然而起的悶響,明軍騎兵與漢軍鑲藍旗騎兵撞在了一起,喊殺聲猶如平地驚雷、直上雲霄。

“哢擦!”“撲哧!”…….伴隨著接連響起的騎槍槍杆折斷聲和金屬撕裂肉體的悶響,鑲藍旗騎兵不被挑落馬下,明軍騎兵也不時中招落馬。轉眼之間,兩軍已交錯而過。

與明軍錯身而過之後,鑲藍旗騎兵又向前衝出近百步方才勒住馬頭。達春勒過韁繩完成轉向之後,掃視了一下四周,發現己方剛才嚴密的衝鋒陣型已經被衝亂了不少,人數也少了許多。先前經過的地方躺下了一大片身著藍色鑲紅邊衣甲的屍體,大量失去主人的戰馬在四散亂奔,就連達春本人,剛才也差點被明軍的騎槍刺中。經過這一輪交手之後,達春心中對明軍的輕視頓時收斂了不少。

此時,飛虎營丙隊和滇營騎兵已經猶如一道狂風,衝入了清軍營地。一時間,刀光翻滾、血雨飄舞,許多剛鑽出帳篷的清兵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砍翻在地。幸存者紛紛驚喊著朝營地深處逃去,場麵更加混亂不堪。本來,綠營雖然缺少戰馬,但憑著絕對的人數優勢對付這千餘明軍騎兵還是不難的。可是,沒想到明軍騎兵來得如此之快,清軍根本來不及整隊進行有效抵抗便被紛紛衝散,即便有部分清兵拿起武器反擊,也因為缺乏統一指揮,根本對明軍造成不了什麽威脅。麵對來去如風的明軍騎兵和那噬人性命的鋼刀森林,就連部分官佐在驚恐之下也丟下自己的部屬拚命逃竄,至於普通小卒就更不用說了。

一時間,整個清軍營地亂作一團,李應宗和柯永盛兩人也在親兵的層層護衛下招呼著周邊的清軍且戰且退,尋找著反擊的機會。

看到己方營地被明軍攪了個天翻地覆,達春不由得大急,當即便要率隊回援。不過,飛虎營甲乙兩隊騎兵也完成了轉向,再次衝了上來。

“殺光建奴!——”石有亮揚起手裏的大刀,發出一聲爆喝。

“光複河山!——”呐喊中的明軍騎兵們已經丟棄了騎槍紛紛抽出了馬刀,隊列當中中靠前位置上的騎兵還舉起了一直掛在鞍上、上好了弦的手弩

當雙方騎兵隻剩下五十步之遙的時候,一陣箭雨從明軍騎兵隊列中拋射而出,將清軍騎兵射翻一片。與此同時,清軍當中的弓箭手也拋射出陣陣箭支,將衝在最前的明軍騎兵射落了一些。

轉瞬間,兩隊騎兵再次遭遇,展開了麵對麵的廝殺。

“哧!”石有亮手起刀落,一顆留著金錢鼠尾的腦袋旋轉著向外飛去,四下噴濺的鮮血濺了他滿頭滿臉,但他根本未作絲毫擦拭便繼續奔向了下一個目標。

石有亮如今雖然已經是一營主官,卻仍然沒有丟掉親手殺敵的習慣。連殺多人之後,他已經逐漸地進入了狀態,將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威,所到之處無不血肉橫飛、慘叫連連,竟沒有人能在他手下走過兩個回合。

“殺!——”已經是飛虎營把總的王樟堂大吼一聲,從一名清軍騎兵身上抽出長槍,又順勢一掃,將另一名清兵打得腦漿飛濺,之後未作任何停留又縱馬衝向了下一個目標。銀白色鐵甲配合著銀色鐵槍,猶如一道淩厲閃電在清軍隊列中如入無人之境。

喊殺聲愈演愈烈,戰鬥逐漸進入了白熱化,其餘的明軍騎兵也是越戰越勇,再加上人數上的優勢,將鑲藍旗騎兵的隊列衝得越來越散、越來越亂……

貢水東岸,圖賴等滿洲將領聽到西岸的動靜之後都大吃了一驚,他們沒想到明軍居然放著堅固的城池不守而主動出城攻擊綠營。尤其是圖賴,更加為自己的一時失算而懊惱不已,但事情已經發生,後悔也沒有了。為了挽回局麵,圖賴趕緊點齊兵馬,準備過江支援。

隻是,如今有近一半的船隻被綠營帶到了對岸,這數千人馬要全部渡過江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圖賴大人,大軍一時難以全部過江,還是先用大炮轟擊對岸的明狗吧!”都爾德來到圖賴身邊勸道。

圖賴看了看對岸,搖了搖頭:“兩軍已經陷入混戰,用火炮轟擊也未必能取得多大戰果。李應宗和柯永盛即便再無用,也好歹有萬餘人馬,再加上達春他們在,一時也不至於潰敗。還是抓緊時間渡江吧。等我軍渡過江之後便可扳回局麵!”

“嗻!”都爾德心有不甘地應了一聲。在他看來,像李應宗、柯永盛那樣的貨色遍地都是,隻要消滅了明軍,又何必要管他們的死活?隻可惜,圖賴卻不接受他的建議。

西岸,廝殺仍在繼續。

“去死吧!——”王樟堂再次將一名清軍騎兵刺了個透心涼之後,暢快淋漓地吼道,他已經記不得這是自己殺的第幾個敵兵了。收槍在手,王樟堂繼續縱馬向前,正當他下意識地尋找下一個目標的時候,卻猛然發現眼前豁然開朗,已經沒有了一個清兵。這時,他才發覺自己已在不經意之間殺透了清軍的騎兵陣列。

勒住馬頭之後,王樟堂看到了不遠處的石有亮,他也和自己一樣已經將清軍騎兵陣列殺了個對穿

。如今的石有亮,戰袍、鎧甲、頭盔上都沾上了大片紅色,猶如在血水中泡過一般,原本就長滿了絡腮胡的黑臉經此一渲染顯得格外猙獰。王樟堂正準備發笑,卻發現自己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兒去,目所能及之處幾乎盡成紅色。

此時,那甲喇額真達春也是渾身浴血,身上的血跡既有明軍的也有他自己的。他也記不得自己究竟擋開多少來自明軍的攻擊、砍落多少明軍了,總之,整個人已經氣喘籲籲,握刀的胳膊也開始在微微發抖。這時候,達春已經完全收起了之前對這股明軍的輕視,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震驚:這究竟是怎樣的一支明軍?廝殺起來幾乎不顧生死、不知疲倦,爆發出來的戰力讓自己一方險些無法招架!麵對這樣一幫殺紅了眼的瘋子,別說自己手下的騎兵多是一些漢軍旗丁,就算全部換成滿洲旗丁也不見得能在他們麵前討到多少便宜。

正當達春在氣喘籲籲地感歎之時,一大群明軍騎兵勒轉馬頭之後再次向他衝了過來,領頭的是一員渾身浴血的黑臉大將。沒辦法,達春身邊的甲喇旗實在是太過顯眼了。

“為了大清,殺!——”盡管身心已經疲憊無比,但達春還是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明軍的挑戰,帶著一群護兵迎了上去……

清軍營地,發起突襲的飛虎營丙隊和滇營騎兵四下砍殺了好幾個來回之後,已經準備掉頭返回了。沒辦法,清軍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畢竟在人數上處於絕對優勢,在經過初期的混亂之後已經漸漸地穩住了陣腳,開始組織對明軍的反擊。特別是那些漢軍鑲藍旗步卒,已經開始給明軍騎兵造成傷亡。麵對這種情況,賀震霆和趙印選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糾纏,畢竟蟻多了也會咬死象,還是謹慎一些為好。再者,他們的任務基本上也都完成了,後麵還有一道壓軸戲在等著清軍。

繼續衝殺了一陣之後,賀震霆和趙印選開始帶隊沿著來路返回。見明軍返回,清軍頓時如釋重負,並且由於缺少戰馬也不好進行追擊,隻好放任明軍騎兵離去。

與清軍脫離接觸之後,賀震霆和趙印選繼續帶隊前去協助飛虎營甲乙兩隊一道夾擊漢軍鑲藍旗旗騎兵。已經損失慘重的鑲藍旗騎兵麵對優勢明軍的夾擊,情況更加的不妙起來。

看到明軍離去,李應宗和柯永盛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很快便發現,事情遠遠不是這麽簡單:數百步之外,人頭攢動、步聲如雷,一個大型的明軍步兵方陣正朝著這邊平推過來。森嚴的鐵盾、如林的長槍、嚴整的步伐無不帶給人莫大的壓力。

這時,柯永盛大驚失色,也徹底明白了明軍的險惡用心:先用騎兵襲擾,攪亂局麵之後再用步兵進攻。

不光是柯永盛,李應宗以及其他綠營將領也都看出了明軍的用意。情急之下,李應宗與柯永盛趕緊組織人馬結陣防禦。不然的話,就這麽讓明軍殺過來,對自己一方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然而,營地中的清軍剛剛才從明軍騎兵的襲擾中恢複過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又見大批明軍步兵向這邊推進,頓時一個個被嚇得手足無措,在官佐的嚴厲訓斥下才開始戰戰兢兢地列隊結陣

遠處,明軍步兵方陣在快速推進著。跑步行進時,將士們鎧甲上的鐵葉簌簌作響,配合著整齊有力的步伐聲,顯得格外氣勢雄渾。

這一次,龐嶽除了將泰山營留在城中之外,剛鋒、陷陣營全部出動,滇營的步卒也在胡一清的率領下與贛州鎮並肩作戰。剛鋒營與陷陣營的步卒按照以往的演練排列成一個大型方陣,以最前排的盾牆為掩護向前推進,滇營步卒也結成了一個小型方陣緊隨其後。

“弓箭手準備!”雖然明軍尚且遠在弓箭射程之外,但李應宗仍然焦急地下著命令,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稍微減輕他心中的不安。

清軍的弓箭手剛剛列好隊,對麵的明軍步兵方陣已經抵達了二百多步的地方,之後便轟然止步,分成兩半分別左右轉向並前跑動起來。

明軍這是要幹什麽?麵對明軍的舉動,清軍頓時大惑不解。

明軍仍在向左右兩邊跑動,隆隆地步伐聲增添著清軍心頭的不安。突然,清兵們臉上的疑惑迅速演化成了驚恐,他們分明看見:明軍向左右跑動之後留出的空地中,一門門裝在炮車上的大炮被推了出來,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這邊。

“明軍的大炮!”看到這種曾帶給他們無盡痛苦記憶的殺人利器,最前麵的清兵們頓時驚慌失措,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後退縮,官佐們的嗬斥、威脅乃至鞭打都不能起到半點作用。

“哈哈哈哈,該死的野蠻人,我給你們帶來了一道大餐,好好地享用吧!”帶著六個三磅炮炮組過來的馬爾吉奧興奮地吼道,笑容中滿是猙獰。

“快撤!”柯永盛也顧不得什麽麵子了,著急地吼道。

“快撤!向後撤!”李應宗大聲附和道。

就在清軍手忙腳亂地後撤的時候,贛州鎮的炮組也完成了發射前的準備。

“轟!——”“轟!——”……隨著一連串驚天的巨響,熾熱的炮彈落到清軍隊列中,濺起陣陣血花。原本還算有點模樣的清軍隊列徹底炸了窩,變得淩亂不堪。

“進攻!”見清軍已經徹底喪失了戰意,龐嶽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殺!——”震天的呐喊聲衝破雲霄,數千明軍士卒如同一道鐵流朝著後撤中的清軍湧了過去……